第九十九章：學長與學弟

    今野義雄辦公室裏的沙發坐起來一向都很舒服。

    但是白雲山的感受卻並非如此。

    因爲他幾乎沒有主動進來坐過一次，每次進來時，不是今野義雄有麻煩事要找他，便是如今日這般，被那位名義上的便宜學長喚來一見。

    這種被動的前提下，心情總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因此也很難去特意體會屁股下的沙發究竟軟不軟，坐起來舒不舒服，與自己的那把躺椅比起來如何，而是更多地默默低着腦袋，去猜測眼前這位帶着黑框眼鏡面容和藹的中年胖子究竟在想些什麼。

    好在對方沒有給他瞎猜的機會，便開門見山的說道：“白桑，最近你得罪了什麼人吧。”

    白雲山的眉毛挑了起來。

    他此時低着頭，兩條眉毛便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意味，否則的話眼前這位老狐狸應該一眼就能夠得到很多信息，比如驚訝，比如疑惑，又比如好奇。

    而當他擡起頭時，這些信息便都消失無蹤了，白雲山只是臉色平靜，輕輕的點了點頭。

    “是的。”

    “想不想知道我怎麼知道的？”

    秋元康臉上依舊掛着憨厚的笑容，繼續說道。

    白雲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搖搖頭道：“其實說實話，我大概也能猜得到您究竟是怎麼知道的，而且消息應該也對我挺不利的。但也正因爲如此，還是不要說出來的比較好，否則的話，總有些令人不舒服。”

    秋元康臉上的笑意更濃，眼角間的皺紋都擠成了乾涸的河牀，緩慢道：“你也會怕？”

    “當然，誰不會害怕？我年紀還小，沒見識過大場面，害怕是正常的。”

    “我可看不出來。”

    “您擡舉我了，能否冒昧的問一句，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是擔心會覺得不舒服嗎？既然如此還問什麼。”

    “是這麼說沒錯，可我再如何不舒服，可秋元桑您還是會講出來的吧。”

    說到這裏，秋元康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隨即用力的點了點頭。

    白雲山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但隨即，看見對方這番神色，呲了呲牙，有些不確定道：“很棘手嗎？”

    “談不上棘手。”

    秋元康搖頭，隨即捏了捏眉心，哼了聲沒好氣的說道：“只是人家聯合了好幾位業內知名的前輩給我試壓，要求我直接將你踢出去，並且徹底封殺在這個圈子裏。”

    “您答應了？”白雲山好奇道。

    “當然......沒有！”

    秋元康嗤笑一聲，道：“要是答應了，你現在還能待在這兒？怕不是早就揹着行李灰溜溜的滾出去了。”

    “說的也是。”

    白雲山憨笑着摸了摸頭。

    秋元康則斜了他一眼，接着笑罵道：“別跟我裝出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出來，你是怎麼樣的人，我以前不清楚，現在還能不清楚？人家之所以給我施壓，還不就是在你手底下吃了虧，掉了面子？而能夠讓那位吃虧的，光是老實憨厚，可做不到吧。”

    白雲山呵呵一笑。

    隨即，他便又好奇道：“那既然您沒有答應，那是怎麼應付人家的呢？”

    秋元康冷笑道：“我對他說，你現在在索尼工作，自然就是索尼的人，要不要滾，能不能讓你滾，都要看索尼的意思才對，我沒有這個資格。”

    還真是馬保國再世——打得一手好太極啊。

    白雲山暗暗搖頭，這話說得，他現在雖然算是索尼的人，但實質上還是在乃木阪這裏工作，而秋元康作爲乃木阪46的總製作人，說話以及意見肯定是極有分量的，要踢出團隊裏的一個臨時委員或者說經紀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偏偏表現的如此委屈，可太難讓人信服了。

    並且他甚至能夠猜到後面的大致走向，哪怕那位真的浪費時間去問了，恐怕回覆的也是今野義雄，而既然是這位，答案幾乎就呼之欲出了，八九不離十就是什麼白雲桑是秋元老師推薦進來的，去留問題需要詢問一下秋元老師的意見之類的，總之來來回回推脫，這都是爛在肚子裏的套路了。

    “那他滿意了嗎？”

    白雲山繼續問道。

    “當然不滿意！”秋元康攤了攤手：“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雖說是前輩，圈子裏地位高，名聲重，但畢竟時代不同了，給幾分薄面可以，真要傻乎乎的按照人家的意思去做，那反而會被人瞧不起！”

    白雲山也是默默點頭。

    隨即他明白過來，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這位便宜學長所透露出來的，更多的是對於自己的自信，對方雖說是前輩，但他卻也不是什麼默默無聞的新人，相反資歷雄厚，在偶像以及音樂圈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改變，真要比較起來，或許名聲以及底蘊不足，但也足以稱得上是一枚人物了。

    也正是因爲這種自信，他才能夠委婉地表示拒絕，保下了自己這位便宜學弟。

    至於原因——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很欣賞你，白桑。”

    秋元康將身體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挪動了一下姿勢，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淡淡說道：“不僅僅是才華，還有你的談吐，你對於許多事物的看法，我都很欣賞，也正是因爲如此，我並不想過多地去干涉你，而是尊重你的選擇。”

    “不僅僅是如此吧，其實說實話，可能連秋元桑您都不一定會相信，我確實是在前一段時間，也就是上個月才知道一些事情，包括和那位的關係，而秋元桑您，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白雲山忽然說道。

    秋元康並不避諱，坦誠的點點頭道：“確實，你與阪本桑的關係我在一開始就知道了。”

    果然如此。

    白雲山默默點頭，這也難怪從一開始自己這位便宜學長對自己的態度會是如此，在對方看來，這不僅僅是一位見識謀略出衆的年輕人，一位有才華的年輕人，更是背後站着日本頂尖音樂家阪本龍一的年輕人。

    這樣的年輕人，打好關係顯然是沒錯的。

    這也難怪第一次見面時，秋元康便直接開口，表示想將自己挖過來了，畢竟在他看來，這樣一位年輕人，放在一個剛起步沒多久的偶像團體裏，肯定是不如放在自己身邊來的好了，兩者的前途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前者頂多頗有些人氣，而後者，可是有機會像他背後的阪本桑一樣，成爲知名的頂尖音樂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