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空襲1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804更新時間:24/07/02 17:4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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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石堡城?”當護良擡起頭,看到眼前陡峭的山壁,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只見巍峨高聳的巖壁拔地而起,他把脖子仰的發酸,才能看到石堡城上的吐蕃旗幟。這座著名的要塞建造在一塊突出的崖壁上,三面都是陡峭無法通行的崖壁,只有一面與山體相連,而通行的道路則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中間還有一些是人工建造的棧道,現在他終於知道爲啥他當初說要出兵青海時,每個隴右唐軍都露出那種“你瘋了嗎?”的表情。

    “幸好我們有熱氣球!”彥良苦笑道:“瞧瞧這道路,所有的攻城器械都用不上,只能用人頭堆!”

    “是呀!”護良嘆了口氣:“這山路何等陡峭,半道上又沒有什麼立腳之地,就算有霹靂車,弩炮也沒地方安置擺放,吐蕃人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幸好父親早有準備!”彥良笑道:“還是先讓熱氣球上的人查看一下這石堡城的設置,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很快熱氣球上就傳下來了地形圖,上面的瞭望手都受過專門的訓練,可以很熟練的將石堡城的俯瞰圖繪好,然後裝在密封的竹筒中,沿着垂下的繩索滑落下來。看着標記得十分清晰的俯瞰圖,彥良道:“照我看,最簡單的辦法是火攻,從熱氣球上丟下油彈,把蕃賊的糧倉燒了。只要沒有存糧,就算再險峻的山城也守不住的!”

    “事情沒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吧?”護良疑惑的看了看天空中的熱氣球:“要想像你說的那樣燒掉守兵的糧倉,那就必須飛到石堡城的頂上,而且還不能太高,否則根本扔不準。蕃賊又不是傻子,看到有人往他們頭頂上丟油彈,他們會射箭的,萬一被射中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哈哈哈,那就選個沒有風的晚上就好了,可以飛的低一點,反正只要着了火,就不用擔心丟不準了!”彥良笑道。

    “沒有風的晚上,那豈不是更危險?若是撞到山上,豈不是都完了?”

    “護良你還是太心軟了!”彥良笑道:“這也怕,那也怕,這可是在打仗,只要能拿下這座石堡城,整個河湟谷地就都是大唐得了,那些熱氣球損失一半我們也划得來。”

    聽到彥良這般說,護良沉默不語,這石堡城位於從湟河谷地進入切吉草原的通道的最後一個隘口,這裏也是我國西北外流河和內流河、季風區和非季風區、青藏高原和黃土高原的分界線,今天青海省的農業區和牧業區的分界線也在此地。如果唐軍能夠攻佔此地,留兵戍守,那就將邊防線一下子往西推進了近千里,鄯州成了內地,肥沃的湟河谷地一下子變成了唐軍所有,在當地遊牧耕作的大量羌胡部落也自然成爲大唐潛在的兵源。此消彼長之下,戰爭的形勢自然會變得對唐軍有利的多。

    “就照我說的來吧!”彥良笑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至少這樣比沿着山路堆人頭要強多了吧!”

    天色已晚,太陽已經完全落入地平線已下,只留下西邊地平線上的一縷餘暉。在唐軍後營已經清理出一塊平地,作爲熱氣球的起降場。袁林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毛皮大衣上,一邊戴着手套,一邊向起降場入口站崗的渾身僵硬倒黴蛋點頭致意。他邁開步伐,盡他所能地加快腳步,穿過庭院,朝不遠處的食堂走去。靴子踏破寒夜的覆冰,積雪在腳下嘎吱作響,呼吸如旗幟般在眼前凝霜。他兩手環胸,走得更快,一心祈禱自己沒來晚,鍋裏的燉菜還沒有冷。

    當袁林走進食堂時,晚餐已經快要結束了,六七個飛行員聚在火爐旁,喝着燙過的淡酒,丟着骰子。作爲當時真正的貴族兵種,這些駕駛氣球的飛行員的待遇絕對是一等一的,即便在行軍途中,他們也有酒和熱乎乎的食物。他的朋友們正坐在門旁的條登上,笑作一團。柳智宇正繪聲繪色的說着故事,這小子有一個天生的本事,擅長模仿各種角色的口音,聽他講故事,如同身臨其境,一會兒模仿羽林軍士,一會兒又變成長安惡少,一會兒變成大慈恩寺的沙門,當他學起酒肆胡姬或蛤蟆陵的秋娘時,那高亢的假音每每讓聽衆笑得淚流不止。袁林從廚子那兒拿了肉餅和燉菜,在朋友們身邊坐下,笑道:“今天又講啥了?”

    “袁林你總算來了!”柳智宇偏過頭來:“說蛤蟆陵的一點軼事!”

    “蛤蟆陵?說的好像你去過一樣,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袁林嘲笑道。

    “袁林你這話說的!”柳智宇反駁道:“說的好像你不想去一樣,這麼說吧!等這次打完了吐蕃賊,回來經過長安的時候,我就要去蛤蟆陵開開眼界!”

    衆人笑着起鬨來,袁林喝了一口燉湯:“很好,如果你能活着回來的話!”

    “爲啥不能活着回去?”柳智宇驕傲的擡起頭:“吐蕃人又不會飛,咱們可是能飛的!”

    “對!咱們可是能飛的!”

    “對,無論是騎馬的還是徒步的,都可能掉腦袋,唯獨咱們可是一根毫毛都掉不了,最多西北風吃到飽!”

    飛行員們驕傲的說道,這些傢伙對自己所處的優勢地位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認識,在熱氣球上,他們幾乎是無法被攻擊的,最讓他們難受的不是吐蕃人的利劍,而是空中那刺骨的寒風。

    “上頭已經下命令了,今晚我們要去攻擊石堡城,目標是吐蕃人的糧倉!”

    “今晚?”柳智宇大驚失色:“爲啥要是晚上?”

    “因爲我們必須飛的很低,這樣才能確保把油彈丟到糧倉而不是別的地方。如果是白天,我們飛的那麼低就會成爲活靶子的!”

    衆人陷入了沉默,他們當然知道從空中投彈命中目標不是件容易得事情,所以通常來說熱氣球空襲目標都是城市,當時的城市裏大部分建築物都是土木結構,大多數房頂乾脆就是用乾草鋪成的,只要發生火災,根本就來不及撲救。而石堡城雖然名字裏有一個“城”字,但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堡寨,面積要小多了,而且裏面的建築物要比城市裏少多了,要想燒掉糧倉,恐怕只有直接命中才可能。而熱氣球本身是一個非常難以操縱的飛行物,雖然吊艙上有推進的螺旋槳,但飛行起來還是極爲不方便,白天還好,夜裏想要飛到石堡城上空玩低空轟炸,着實危險的很。

    “可是夜裏不能視物,我們怎麼知道石堡城在哪裏?”有人問道。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今晚的月色應該不錯!”袁林道。

    吃完了晚飯,袁林走出飯堂大門,他的同伴們還在裏面,消化袁林帶來消息的震驚情緒。位於西北方向的石堡城在初升的月光下露出輪廓,看上去龐大而神祕。袁林不由得駐足凝望。突然,他心生怪異的狂念,自己如果一直向西飛,直到世界的盡頭,那會看到什麼呢?依照老人們的說法,世界的勁頭是歸墟,海水落入那無盡深淵之中,然後就是無盡的虛無。也許那才是自己應該去的地方,只可惜職責所限,自己去不了

    袁林回到自己的帳篷裏,躺在榻上,閉目養神。他能聽到同帳篷的人回來了,呼吸粗重,顯然,他也知道了晚上要出擊的消息,心神沉重。袁林知道如果自己說些什麼的話,對方肯定會覺得好不少,不過他也不想說話,只是默然等待。

    終於,外間傳來尖利的哨音,那是集合的信號。袁林趕忙紮緊腰帶,穿上毛皮大義,戴上手套,穿上皮毛靴子,向外走去。廣場上已經站着十多個同僚了,袁林趕忙跑了過去,他看到彥良公子站在隊伍面前,趕忙挺起胸脯,站直身體。

    “都到齊了嗎?

    袁林聽到彥良的詢問聲,當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彥良上前一步,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袁林的臉上:“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們應該也知道今晚要做些什麼!燒掉蕃賊的糧倉,餓死這般狗娘樣的!”

    “餓死這幫狗娘樣的!”隊伍中爆發出一片低沉的叫喊聲,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兇狠的笑容。彥良露出滿意的笑容,他上前一步,依次輕拍每個人的臉頰:“好樣的!都是好樣的!好好幹,活着回來!我親自給你們慶功!”

    袁林和兩個同伴翻身進入吊艙,開始檢查上面的設備是否正常,當確認完畢之後,袁林對外叫喊了兩聲。然後旁人開始點着燃燒器,三個人蹲了下來,開始漫長的等待。直到袁林以爲這個該死的氣球哪裏出了問題,永遠也不會升起時,吊艙卻猛地一晃,開始上升。

    他緩緩上升,起初顛簸不已,後來漸趨平穩。地面離袁林腳底越來越遠,吊艙輕微搖晃,他緊握鐵製扶手,而即使隔着手套都能感覺金屬的寒意。他注意到風並不大,不由得暗自欣喜,看來今晚成功的希望更大了。

    吊艙高過樹林的尖稍,繼續向高處緩緩攀升。唐軍的營地就在他腳下,鏤刻於月光中。居高臨下,你才發現它那些帳篷,壕溝,望樓有多麼僵直、多麼空洞。遠處,他看到西邊的谷地,距此兩三裏之遙的的燈火,那應該是前哨營地。以及此起彼落,自山間傾注而下,貫穿谷地的冰冷溪流,水面閃爍,月光映照。除此之外,目光所及之處便是一片由飽受寒風摧殘的丘陵,嶙峋危巖和綴着殘雪的荒蕪之地。

    “狗屎,快把火量降低些,我們的高度已經夠了,轉舵,踩螺旋槳,向南飛!”

    熱氣球的上升開始停止了,隨着機械咯吱作響,發出痛苦的呻吟,袁林能夠感覺到熱氣球開始向遠處的石堡城上空移動。柳智宇氣喘吁吁的用力蹬動螺旋槳,他用毛巾包裹着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由於身上幾件皮裘,看上去肥胖了不少,就好像一個毛團。

    “還有多遠?”柳智宇氣喘吁吁的問道。

    袁林趴在地板上,透過吊艙正下方的一個孔洞,看着吊艙正下方,甕聲甕氣的答道:“還早着呢!繼續蹬!”

    “狗屎!”柳智宇罵了一聲,腳上又用了幾分氣力。過了幾分鐘,袁林突然喊道:“夠了,別瞪了,把火量放小些,現在的高度太高了!”

    石堡城的城牆上,哨兵正無聊的看着遠方,天冷的刺骨,風像急切的情人般撕扯他的衣服。城牆上倒是還寬敞,所以他無須擔心失足墜落,可地表的確太滑。白天融化的雪水深入磚石的縫隙之中,晚上又凍成一片,一不小心就會摔個跟斗。

    哨兵並不認爲唐人會夜襲,陡峭的山道就算是白天也很難行走,何況是夜裏,但軍令就是軍令,他只能儘可能蜷縮在避風的角落,等待換崗者的到來。但也不能一動不動,否則手腳就會凍傷。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就不得不站起身來,在城牆上來回走一段。

    暴露在外的雙頰被凍得通紅,雙腳也早就在抗議,但他不加理會。狂風在他耳際怒吼,碎石在他腳下嘎吱作響,山脊線在他前方蜿蜒,有如白色蝴蝶結般漸漸升高,最後消失於西邊的地平線。他走過一臺投石機,它的底座深深地陷入城牆,投擲臂被拆下來維修,卻忘了裝回去,於是便像個壞掉的玩具般躺在那兒。

    突然,哨兵的眼睛似乎看到什麼東西,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這不是幻覺。在月光下,一個巨大的球狀物體正懸浮在石堡城的上空,正在緩慢的朝自己這邊移動,在那個球體的下方好像還懸掛着什麼,其距離地面只有二三十米。他想要叫喊,可嘴巴張大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似乎被巫術控制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