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交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830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那就好!」須陀笑了起來:「只要貪圖這些就好!」

    馮盛見須陀這幅自信滿滿的樣子,雖然心裏好奇,但也不好直接詢問,兩人又扯了會兒閒話,馮盛起身道:「須陀公子,今日便到這裏吧!在下還有些瑣事要處置,告辭了!」

    「請!」須陀將馮盛送出門外,方纔做罷。

    就這般,又過了十餘日,馮盛每日忙於公中事務,雖然也有派人盯着須陀一行人,但也只聽說對方每日裏只是在市場上奔走,採購各種物資,做出行前的準備。時間一久,馮盛倒是快把這事給忘了。這天他一大早來到衙門,點了卯才來到衙門旁的一家粥水鋪,叫了份魚粥正準備吃,便看到一名小吏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急道:「馮記室,楊使君正找您呢!」

    「找我?」馮盛吃了一驚:「有要緊事?」

    「嗯!」那小吏道:「應該是得了急報,使君催的緊,您快隨我來!」

    馮盛顧不得魚粥,到櫃檯丟下幾文銅錢,便隨着那小吏回到衙門,來到楊全盛處。還沒見禮,楊全盛便揮了揮手:「罷了,這兩份文書你先看看,真的巧了,兩樁事竟然撞到一起去了!」

    馮盛應了一聲,接過文書一看,不由得失聲道:「怎會如此?還真是撞到一起去了!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楊全盛兩手一攤:「朝廷委任王文佐之子元寶爲交州刺史、安南都護府都護,而人還沒到,交州刺史卻已經戰死了,這中間還至少有兩三個月的空隙呢!這個當口,應該派誰去頂這個缺呢?」

    「要不就讓那個須陀公子去?」馮盛道:「反正他和新任交州刺史是兄弟,兄弟鬩於牆,外御其辱嘛!」

    「聽起來不錯!」楊全盛點了點頭:「可是他來廣州也就二十天,眼下安南那邊天氣也還熱得很,如果就這麼派過去,有個閃失,只怕河間郡王會拿這個彈劾我!」

    馮盛還沒有開口說話,便看到楊全盛輕拍了一下手掌:「不如這樣吧!馮記室你就與那須陀同去,你家世居嶺南,對於交州那邊的情況也熟悉,這些天來你和那須陀相處的身爲融洽,讓你給他當嚮導再好也不過了!你說是不是呀!」

    看着上司那張熟悉的笑臉,雖然還是嶺南的九月底,但馮盛還是覺得一股寒意從背脊爬了上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精心設置的圈套裏,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圈套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

    「馮記室,你覺得呢?」楊全盛再一次問道。

    「使君所言甚是!下官願行!」馮盛聽到自己的回答,這句「使君所言甚是」也不知道從他口中說出來多少次了,但這一次他卻覺得如此的陌生,似乎不是從自己的嘴巴裏說出來一樣。

    「嗯!馮記室你也這麼想那就最好了!」楊全盛笑了起來:「一事不煩二主,那你待會就去須陀那兒一趟,把這件事情告訴他,讓他做好出行的準備!」說到這裏,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至於出兵的具體時間嘛!你可以和他好好商量一下,挑個吉日,不過不要晚於這個月二十二日,兵貴神速嘛!記住了嗎?」

    「下官記住了!」馮盛向楊全盛躬了躬身,退出門外。看着馮盛略有些佝僂的背影,楊全盛的臉上現出有些複雜的表情:「我倒也不想這樣,但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你出身世家大族,應該也能體諒我的難處!」

    馮盛出了衙門,如行屍走肉一般,走了十餘步,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卻是那粥水鋪的掌櫃,只見那掌櫃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過來,笑道:「馮郎君,您早上給了粥錢卻沒有吃!這是還您的!」說着他便從袖中取出幾枚銅錢還了回去。

    「罷了!」馮盛推開掌櫃的手掌:「我雖然沒有吃,但你也送粥來了,豈有再拿錢回去的道理?再說,再說——」

    「再說什麼?」掌櫃的也發現平日裏總是春風滿面的馮記室今日好像有點不對:「您怎麼了?該不會是身體不太好吧?」

    「罷了!」馮盛從袖中摸出一把銅錢,塞入掌櫃的手中:「從今往後,只怕我也再難來你粥鋪吃粥了,你若是念我的好,每年中元節時替我獻上一碗薄粥吧!」說罷,便不顧而去。

    馮盛在街上狂奔了好一會兒,覺得氣息侷促,才漸漸放慢了腳步,他原先胸中的絕望和激動已經在狂奔中發泄的七七八八,現在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決定還是先去須陀的住處,傳達楊全盛的命令,剩下的事情再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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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陀寓所。

    「這麼說來,我最多還有八天時間就要出發?」聽罷了馮盛的轉達,須陀問道:「馮記室您也要隨我一同去?」

    「不錯!」此時的馮盛沉靜異常:「楊使君讓您挑選一個吉日出兵,但不得晚於本月22日!」

    「嗯,那就二十日吧!預留兩天,免得遇到風向不利,不好出海!」須陀笑道:「想不到馮記室您也要同去,倒是意外之喜!」

    「馮某雖然是馮家人,但卻不識兵法,恐怕幫不上須陀公子什麼忙!」此時的馮盛心裏有種破罐破摔的快感:「而且交州刺史戰死一事,說明賊勢比原先預料的恐怕要強大的多。我方這次去交州,恐怕多半是回不來了!」

    「戰場上的事情,就不用馮記室偏勞了!」須陀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吾輩弓矢之士生來便是克敵制勝的,戰場上的敵人,就算再多也沒有什麼好怕的,是不是呀!阿雲?」他偏過頭向一旁的賀拔雲問道。

    「不錯!」賀拔雲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突騎衝陣,斬將奪旗之事,便請兄長交託於我!」說到這裏,兩人齊聲笑了起來。

    善戰青年的爽朗笑聲驅趕走了屋內的陰霾,馮盛驚愕的看着兩人的臉:「你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敵人!」

    「戰爭的勝負從來不是取決於兵力的多寡,而是智謀和勇氣!」須陀道:「人多的一邊往往會相互觀察,指望同伴先上去,一處被擊潰便瓦解;而人少的一邊若能衆人一心,便能以十敵百,以百敵千!馮記室,我不知道你過去是何打算。但這次既然你要與我們同行,那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須得一心一志!」

    馮盛被眼前青年的話語懾服了,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好,我自然會與你們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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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六天時間裏,馮盛忙碌的就好像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他雖然並不擅長軍事,但世居嶺南的他對於交州的形勢和前往該地要做的準備還是熟稔於心的。在他的忙碌奔走下,須陀的八條船上裝滿了各式各樣海上和交州用得上的補給品:幹餅、茶葉、醋、橙子、葛布、草帽等等。而馮盛也見識到了須陀的慷慨和富有,他購買的每一件貨物都付的是現款或者交子——這是一種近幾年來在廣州出現的特殊憑證,商賈可以用這種憑證支付大筆款項,而得到該憑證的另一方也可以去特定的地方兌換相應數量的銅錢,相比起沉重的銅錢,這種特殊憑證使用起來要方便得多。馮盛很驚詫須陀居然能拿出這麼時髦的新玩意。

    「這有什麼奇怪的?」須陀不解的看了馮盛一眼:「你不知道嗎?這交子運行的真正後臺大老闆就是我爹呀!」

    「交子的後臺大老闆是河間郡王?」馮盛吃了一驚:「當真?」

    「當然是真的?」須陀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嗎?這發交子的最怕的就是被人一齊拿着憑據上門擠兌,天底下最多的金礦銀礦銅礦就在我爹手中,換句話說,天底下最多的金銀銅

    就在我爹手裏,你覺得除了他還有誰能搞出這玩意來?」

    「竟然是這樣?當真是想不到!」馮盛苦笑道:「河間郡王竟然會想出這玩意來!」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須陀笑道:「這交子的好處就是轉運大筆錢財方便,而我爹可能是天底下花錢最多的人呢!造船、調運軍餉、建設港口、修建道路、工廠、打造軍械,他每年手裏花出去的錢少說也有上千萬貫,他要不搞出這玩意來,光是押運銅錢就得麻煩死!」

    聽須陀說到這裏,馮盛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公子,有了這交子,您豈不是可以直接收買——」

    「你是不是想要我用錢把那些叛賊收買過來?」須陀笑道。

    「不錯,在下先前妄言,不知令尊,令尊有這等財力!」馮唐笑道:「若是能拿出三五十萬,不,七八十萬貫來,肯定能把那些叛黨給分化瓦解,兵不血刃的解交州之亂!」

    「呵呵呵呵!」須陀笑了起來:「馮記室,我手裏拿的出這麼多錢來,我也相信你說的能這麼兵不血刃,但我要真的這麼幹了,估計這輩子在兄弟們面前都擡不起頭來!你說是不是呀?阿雲!」

    「不錯!」賀拔雲笑道:「這錢我寧可分賞士卒,也不拿來收買叛賊!」

    「阿雲說得好,不愧是俺爹的女婿!」須陀拍了拍賀拔雲的肩膀:「馮記室,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不過用兵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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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楊全盛定下的最後期限的倒數第二天午時,馮盛在吃完了午飯後,登上了駁船,爬上了「長尾鯨」號的甲板,然後是尖銳的嗩吶聲,船舷口步卒排成兩行,他們站的筆直,手中拿着一種看上去頗爲奇怪的短矛。須陀走了上來,士兵們舉起短矛,鋒銳的矛尖在陽光下閃着寒光,須陀向士兵們點頭示意,他走到船艉樓,對船長道:「可以起錨了!」

    「起錨!」

    隨着大副宏亮的嗓門,水手們在有節奏的口令聲中,轉動軲轆,沾滿了水草和苔蘚的鐵鏈浮出水面,最後是沉重的鐵錨。兩條舢板划動長槳,牽引的纜繩繃直,長達四十餘米的修長船身開始緩慢的向河中移動,然後船帆漸漸升起。馮盛能夠感覺到自己腳下的甲板開始隨着風和波浪晃動,大約半個時辰後,他已經可以看到大虎山漸漸從地平線下升起,「長尾鯨」號和身後的七條船隻已經在潮水的推動下,向大海疾馳而去。

    「吃晚飯前,我們就可以入海了!」須陀的聲音滿是輕鬆:「在那兒就方便多了!」

    「您的意思是?」馮盛不解的問道。

    「我們的船都是海船!」須陀道:「吃水深,抗側風浪,更適合在海里航行,進了內河,一旦遇到水下的沙洲擱淺就麻煩了!」

    馮盛看了看腳下的船隻:「確實與我尋常見到的船隻有些不一樣,不過那些海外商賈的也是海船,怎麼與你的船也不一樣?」

    旁邊的賀拔雲聽了笑了起來:「那些也叫海船?哈哈哈,不過是一些大點的木筏子而已。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到廣州來的!馮記室,您是不知道須陀兄長乘船都去過哪些地方,和他比起來,這些不過是水溝裏撲騰的臭泥鰍而已!」

    「罷了!阿雲,有些話不要亂說!」須陀喝住賀拔雲,對馮盛道:「海上日頭大,我們還是到涼棚下去吧!」

    事實證明,賀拔雲先前並非吹牛。馮盛坐在船艉樓的涼棚下,看到須陀嫺熟的發着命令,艦隊排成一條縱隊,藉助從陸地吹來的順風,緊緊的貼着河岸,穿過後世被稱爲「虎門」的要隘,駛向黃綠色的近海,馮盛甚至可以看到一羣活潑的海豚在船隻不遠處的海面追逐嬉戲。

    在進入大海後,船隻每天都要進行兩次操練,

    無論是水手還是士兵都要參加,水手們操練的是射弩。馮盛好奇的拿過來試用:弩身製作的堅固而又精巧,弩臂大約有兩尺七寸長,爲了給弩上弦,必須用專門的絞盤。

    最近訂閱票票打賞都很少,希望給力點,韋伯也好順利完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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