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三頭4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克里斯韋伯字數:3799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但願皇后的肚子爭氣,生下個男孩!
王文佐暗自祈禱,整個帝國的安危繫於一個女人的肚皮,這聽上去何其荒謬?但事實就是這樣,“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爲百人分也,由未定。由未定,堯且屈力,而況衆人乎!積兔在市,行者不顧。非不欲兔也,分已定矣。分已定,人雖鄙不爭。”雖然把國家當成一家一姓的私產一樣傳承聽起來很荒謬,但總比再來一次八王之亂打成一片白地的好。但問題是誰也沒法控制皇后能否生下兒子,智者必須做好萬一的準備。
皇位繼承問題雖然頭疼,但又不得不考慮。如果皇后沒有生下兒子,那麼最有力的繼承者就是他的三個弟弟:沛王李賢、英王李顯,相王李旦,以弟繼兄,至少出任監國是名正言順的,而從監國到大位也就是一步之遙了。但皇后肯定反對,這三人中任何一人繼位都意味着她將被擠出權力中樞。那還有別的選擇嗎?對了,天子好像已經有兒子了,對,就是那個婢女,理論上那個庶長子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若是天子退位爲太上皇,讓位於他,那就萬事大吉!
王文佐想到這裏,精神一振,他拉了一下窗戶旁的細索,外間傳來一陣鈴鐺聲。
“主上有何吩咐?”王樸出現在馬車窗口。
“你立刻派人告訴慕容鵡,讓他想辦法查一下先帝那個庶長子現在在哪裏?情況如何?若有消息,立刻稟告我!”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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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許才人死了,被皇后殺得?就是在護良大婚那天深夜?鄱陽王也被皇后帶走了,看押在皇后寢宮?”
當天傍晚,慕容鵡就神色匆匆的來到王文佐住處,親自向其彙報。王文佐不禁無語,雖然他可以理解皇后這麼幹的動機,甚至還對其行事的果決有點欽佩,但“殺其母而囚其子”,這麼幹未免有點太擬人了吧?
“大將軍!”慕容鵡雙手呈上一隻繡花香包:“您看——”
“這是什麼?”王文佐問道。
“當初裴居道聯合沛王欲行不軌,這位許才人和鄱陽王也被囚禁。微臣入宮晉見,這繡花香囊便是許才人賜給末將的,想必是其要緊之物,多半鄱陽王也認得!”慕容鵡道。
“哦!”王文佐意味深長的看了慕容鵡一眼:“你有什麼打算,直說!”
“末將以爲,皇后這麼做無非是爲了後手,如果她生下了一個男孩,那鄱陽王自然就沒有什麼用了;可如果她生下一個女兒,那鄱陽王就是天子留下的唯一兒子,她以皇后之尊,帶子登基,那就是名正言順。”
“那她爲何要殺許才人呢?”王文佐問道:“依照禮法,雖然許才人是鄱陽王的生母,但皇后才是禮法上的母親,只要天子沒有廢后,那鄱陽王與皇后就是母子之親,鄱陽王登基之後是皇太后的還是皇后而非許才人!”
“這個——”慕容鵡不禁語塞,他思忖了片刻後答道:“屬下也不知道皇后爲何這麼做,不過當初屬下晉見許才人時,雖然她身居陋室之中,但氣度儼然,令人敬畏,實在不像只是一個才人。也許正是因爲這個,皇后才殺了她吧?”
王文佐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吧,也許是你說的這個原因,但這依舊不是皇后下手殺人的理由,畢竟鄱陽王現在應該有四五歲了吧?這個年紀肯定能記住母親的樣子,假如真的是他登基爲帝,等他長大後難道不會爲其生母報仇?”
“主上說的是!”慕容鵡道:“屬下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們畢竟不在宮中,並不知道詳情,而且鄱陽王就算登基,能夠親政也是十幾年以後得事情了,也許皇后沒有想那麼遠呢!”
“你這麼說倒也有道理!”王文佐點了點頭:“你這件事情做的不錯,你收買一兩個皇后身邊的人,最好是能接觸到鄱陽王的,以備不時之需!”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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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舉報說沛王圖謀不軌?”王文佐按住自己的太陽穴:“算上前天那次,這已經是本月第五次了吧?”
“是的!”盧照鄰苦笑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誰叫這個時候沛王身處嫌疑之地呢?”
“那也不能無憑無據的胡說呀?”王文佐怒道:“什麼暗結賓客,陰蓄兵甲,以爲將興不軌之事,若不處置,只恐有不忍言之事——,拜託,沛王他真想造反不是因爲結交賓客,蓄積兵甲,而是因爲去勾搭南北衙的禁軍,或者逃出長安去。在我的精兵面前臨時募集的賓客頂屁用,李賢他是跟着我去過河北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路?”
“是,是!”盧照鄰趕忙道:“那屬下立刻去處置誣告之人?”
“抽幾鞭子趕出去就是了!”王文佐擺了擺手。
“是,是!”
王文佐懊惱的按住腦門,他現在算是明白古代史書中爲啥對鼓勵出首舉報那麼鄙夷不屑了,這玩意實在是太過好用,也太過後患無窮了。自己這三頭上臺還沒幾天,四方八方而來的舉報信就快把通政司衙門給壓垮了,其中大部分與政變和陰謀相關。被舉報的對象全都是曾經得罪過自己、張文瓘、李元嘉的,還有在政治上對自己三人和皇后可能有威脅的,顯然那些舉報者多半是想要乘着這個機會博取富貴。
簡單的來說,如果王文佐想要藉機報私仇,剷除政敵,那就是瞌睡碰到熱枕頭,連理由都不用自己想了。但問題是這種事情不能開頭,只要一開頭就很難收的住,你抓了人就要審問,那些酷吏就會無所不用其極的用刑來,而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受刑者很快就不會想逃脫罪責,而是想儘快去死好擺脫痛苦,就會想辦法說出酷吏希望他們說出來的事情,其結果必然是株連、是擴大化。就一定會超出開始者的控制,最後弄得一地雞毛,畢竟就算是武則天,一開始也不想連自己兒子都弄得半死不活吧?
但王文佐又不敢完全不理會這些告密者,畢竟政變陰謀不一定有,但對自己、韓王、張文瓘三人的不滿情緒這是肯定有的。如果自己完全不理會告密者,名聲是好聽了,那也等於把自己眼睛和耳朵都堵上了,爾朱榮是啥下場?論武功,自己恐怕還比不過那位天柱大將軍呢!
於是王文佐只能讓盧照鄰先粗篩一遍,把那些太離譜的,被舉報對象身份一般的給剔除掉,只把那些聽起來比較真實的,被舉報者身份也比較重要的舉報信交給自己,但即便是這樣,數量也讓王文佐不禁瞠目結舌,如果這些舉報信有一半屬實的話,朝中百官基本就沒剩下幾個活口了。
“我必須做點什麼!”王文佐道:“改變這種局面!”
“什麼意思?”盧照鄰問道:“您是說對沛王他們——”
“不,不!”王文佐搖了搖頭:“鮮血只會帶來更多鮮血,這玩意不能開頭,絕對不能!”王文佐的語氣堅定。他思忖了片刻,問道:“皇后,皇后如何?”
“皇后?”盧照鄰不解的問道。
“我是問皇后的名聲,在民間!”王文佐問道:“比起我們幾個!”
“這個——”盧照鄰露出一絲苦笑:“皇后的名聲還不錯,很多人說她被您欺瞞了,有的人甚至說皇后被軟禁在宮中,已經無法和外界交通,有的人甚至號召救出皇后來——”看到王文佐的臉色,盧照齡趕忙識趣的停住了:“主上,這只是屬下的一面之詞,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不,升之,我只是擔心!”王文佐冷聲道。
“擔心什麼?皇后不是和主上一邊的嗎?”盧照齡不解的問道。
“皇后現在的確和我們一邊,但那只是現在!”王文佐冷聲道:“現在她需要我來穩固大位,可等她生下男孩,大位穩固了之後,而我的名聲又這麼臭,她會不會順勢把我幹掉,收買民心呢?”
“啊!”盧照齡已經是面色大變:“那主上我們應該怎麼做?先下手爲強?”
“不!”王文佐擺了擺手:“她還懷有陛下的骨肉,先等到孩子落地了再說吧!”
“是,是!”盧照齡連連點頭:“屬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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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兵馬使府。
馬蹄落下,砂石四濺,李敬業氣喘吁吁的跳下馬,滿身都是鞣製皮革和血腥的味道,他粗着嗓門大聲喊道:“仔細點,把後面馬車上的獵物收拾好,別把皮子弄壞了!”
“郎君!長安有急信至!”駱賓王應了上來,神色凝重。
“長安?”李敬業從好友身上嗅到了不詳的氣息,他將繮繩和馬鞭丟給隨從:“走,去書房說話!”
書房。
“陛下於婚宴上突發風疾,皇后有孕在身,以朝政委以王文佐,張文瓘,李元嘉三人!”
一名婢女用一把象牙梳子小心的打理着李敬業的鬍鬚,然後塗抹香膏,塗抹均勻,讓其又光亮又香氣四溢。徐敬業將信箋丟到一旁:“駱兄,你怎麼看?”
“這應該不是王文佐等人下毒!”駱賓王答道。
“哦?爲何?”李敬業一邊享受着婢女的侍奉,一邊問道。
“依照信中說的,天子風疾突然發作乃是在護良公子與長公主的婚宴上,衆目睽睽之下發生這等事,根本沒法控制接下來的情況,隔絕中外。說白了,下毒之人的目的也就是爲了在天子倒下後獲利,像這樣的根本毫無意義!”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李敬業嘆了口氣:“而且先帝原本就有風疾,今上在,爲太子時身體就不是太好,只能說王文佐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天子的病早不發,晚不發,偏偏等在他兒子的婚宴上發。”
“我倒是覺得這對於王文佐來說未必是啥好事!”駱賓王笑道。
“哦?天子不能理事,皇后現在是個孕婦,張文瓘和李元嘉兩人都是土埋脖子的年紀了,中樞大權往他懷裏跳這還不是好事?”
“自古以來取天下要麼由難而易,要麼由易而難,始終易或者始終難那卻是沒有的。王文佐此番取權甚易,但守之則難。天子眼下風疾,皇后未來所生是男是女還不一定,沛王等人豈會坐以待斃?照我看,長安城中眼下當然是風雨飄搖!”
“嗯,可就算如駱兄說的那樣,與遠在蜀中的我等又有何關係?”李敬業苦笑道。
“郎君,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則生,這個道理您總明白吧?若是您現在在長安,以父祖之威名,必然會被捲入其中,難以自全。還不如現在身處完全之地,手握重兵,以待時機的好。”
“你說的也有道理!”李敬業點了點頭:“不過王文佐在蜀中也頗有支黨,護良便是憑此險些奪我大功,駱兄以爲眼下當如何行事?”
“蜀中郎君可以潛奪之,多爲善事,結交豪傑,以待時機。至於長安那邊,接下來肯定會有不少書信往來,拉攏郎君的,郎君須得小心行事,不可授人以柄,被捲入其中。”
“這個我明白。”李敬業嘆道:“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世事無常,也不知道天子這病還好不好得了。”
“天子的病就算能夠痊癒了,等待他的肯定也不是昔日的天下了!”駱賓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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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太極宮,皇后寢殿。
“皇后陛下,您要注意歇息,不能太操勞了,不然對腹中胎兒不好!”御醫在診斷了皇后後的脈象後勸道。
“嗯,我知道了!”皇后點了點頭,示意御醫退下,她對一旁的王少監招了招手:“鄱陽王如何了?”
“剛剛吃了東西,已經睡了!”王少監低聲道。
“還哭着要娘嗎?”皇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