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頭2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790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那就好!”王文佐點了點頭:“既然大家都覺得在下說的沒啥問題,那就這樣吧!崔郎,你將這文書先抄錄五份!”

    “是!”崔融應了一聲,筆走龍蛇,很快就將王文佐方纔口述的寫了五份,王文佐等人一一查看無誤後,方纔在文書的末尾一一簽下自己的名字,又用了自己的印,王文佐又讓崔融在末尾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對衆人道:“諸位,我等一同去面見皇后陛下吧!”

    王文佐等五人來到皇后休息的偏殿,通傳得見之後,王文佐從袖中取出那五份文書,由內侍呈給皇后:“皇后陛下,天子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國家宗廟之傾危繫於一發,爲避免日後的嫌疑,臣等便請當值之起居郎崔融將發生之事記錄下來,各自署名用印,將來也好做個見證。這番苦心,還請皇后陛下見諒!”

    楊皇後看了看呈送上來的文書,當她看到文中“上以目屬韓王李元嘉,輔國大將軍王文佐,侍中張文瓘三人,以政事相托。”這行文字時,心中不由得暗想這三個老東西胃口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等歪招來,倒是要與其好好理論理論,不過等她看到最後“上稍愈,口能少語,言:皇后,腹中,孩子!後便力竭將息!”時心中稍安,暗想這三個老東西倒也是不糊塗,也罷,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也無法處置國事,反正也是要用人,用生不如用熟,就權且用這三個老東西吧!

    “這文中所述甚實!”楊皇後對崔融點了點頭:“起居郎辛苦了!”

    “不敢!”崔融沉聲道:“此文乃是大將軍口述,微臣只不過手錄而已!”

    “哦?”楊皇後深深看了王文佐一眼:“大將軍果然不愧是大將軍,臨危不亂,鎮定如恆,陛下沒有看錯人!”

    “臣愧不敢當!”王文佐笑道:“可否請皇后陛下用印,然後這五份我等各自保存一份,以爲憑證?”

    皇后先前看到一共送了五份上來,就大概猜到王文佐的用意了。畢竟這五張紙與其說是對當時情況記錄,還不如說是王文佐、張文瓘、韓王三人與皇后的政治協議,在天子病倒,無法親自執政的情況下,這四人瓜分了大唐權力中心的蛋糕,填補了天子不在的真空:王文佐、張文瓘、韓王三人聯合執政,而楊皇後腹中的孩子成爲帝國未來的繼承人(排除了李弘庶長子,以及李賢等人的繼承權)。至少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協議對雙方都是十分有利的,所以楊皇後十分痛快的令人取來“皇后之璽”,在五張紙上一一用印,皇后自己留下一份,其餘四份還給了王文佐等人,笑道:“大將軍,你這裏還有四份,你一份,韓王一份,張相一份,還有一份給誰?”

    “自然是崔郎!”王文佐抽出一份遞給崔融:“史筆如刀,我等縱然一時得勢,可千秋萬代之後,終歸還是要由後世評說,我等死後聲名皆在崔郎一支筆上,豈可不留一份在崔郎那兒?”

    “不錯!”楊皇後笑道:“確實少不了崔卿這一份,還是大將軍想的周到。”

    皇后與王文佐三人不管心裏怎麼想,至少此時面上確實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過了一會兒,王文佐等人告辭出去了,楊皇後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王少監,你覺得王文佐今晚這是什麼意思?”

    “想必是爲了攬權?”王少監道。

    “嗯,是有這種可能!”楊皇後點了點頭:“不過他這人做事倒是有分寸,把韓王和張文瓘拉在一起,旁人反倒說不得他了!”

    “那要不要提點韓王和張相一下,防備防備——”王少監問道。

    “不必了!”楊皇後擺了擺手:“這個用不着提點,他們自己也明白。再說了,王文佐在這三人裏比不在這三人裏好!”

    “爲何這麼說?”

    “他既然在這三人中,就必須留在長安朝堂之上;否則他就要回河北了,豈不是更糟糕?”

    “皇后陛下說的是!”

    “而且不管怎麼說,他與聖上也是有情分的,他兒子又娶了定月,算來也是一家人了。有他留在長安,各種鬼魅妖孽也就安分些了,就算是煞神,這時候也是離不開的!”

    “皇后所言甚是!”

    “王少監!”

    “奴婢在!”

    “寡人有兩件事情要你去辦,第一樁派人監視沛王(李賢)、英王(李顯)、相王(李旦)他們兄弟幾個,陛下現在這個樣子,要防備這些人圖謀不軌!”

    “奴婢遵命!”

    “第二樁事就是那個許才人了!”楊皇後面上露出一絲殺氣:“我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個男孩還好,若是個女兒,就不得不用那個賤人之子,那個賤人留下來也是後患無窮,你去了結了她,把那個孩子帶到我這裏來,派人好生看管!”

    王少監微微一顫,趕忙低下頭去:“奴婢明白,陛下請放心,奴婢待會就親自去一趟山池院!”

    “嗯,不錯,夜長夢多,這件事你不要帶太多人去,越少人知道越好!”皇后道:“事成之後,你便是內侍監了!”

    “多謝陛下恩賞!”王少監趕忙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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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池院。

    “事親有隱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致喪三年。事君有犯而無隱,左右就養有方,服勤至死,方喪三年。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

    李尚文拿着一本《禮記》,坐在母親旁邊誦讀,許才人一邊做着針線活,一邊看着兒子,面含微笑。

    轟的一聲,院門被人撞開,李尚文放下手中的書,許才人站起身來,將兒子護在身後。

    王少監站在院門下,他的身後站着五名手持棍棒繩索的強壯閹人。他冷笑着看了看許才人,尖聲道:“皇后有旨,宣鄱陽王李尚文晉見!”

    “你們這是幹什麼?”李尚文緊張的問道。

    “皇后陛下要見你!”王少監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殿下,您有好事了!”

    “我不要好事!我只想和母親在一起!”李尚文搖了搖頭。

    “殿下,依照禮法,皇后陛下才是您的母親!”王少監笑道,他伸出右手,用對一個孩子的甜蜜語氣:“莫要使性子了,請隨老奴來!”

    “王少監!”許才人摟住兒子:“這孩子膽小,可否讓妾身一同去?”

    “許才人!”王少監的臉上頓時籠罩了一層寒霜:“皇后是宣鄱陽王晉見,與你何幹?快快讓開,不然小心宮裏的規矩!”

    “這才是我的母親!”李尚文抱住許才人的胳膊,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閹人們。

    王少監已經沒了耐心,他揮了揮手:“把兩人分開,莫要傷了殿下!”

    同行的閹人們應了一聲,一擁而上,許才人強忍內心的恐懼,展開雙臂,就好像一隻保護雞雛的老母雞,但內侍們的氣力遠遠超過他,三下兩下便把李尚文搶了過來,強行帶走了,王少監見李尚文走遠了,笑了一聲:“許才人,皇后也有旨意給你!”

    “她要殺我?”許才人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不錯,你是個聰明人!”王少監露出一絲獰笑:“毒酒還是白綾?還是白綾吧!毒酒喝下去拖得時間太長,七竅流血的也太難看,白綾就一會兒的事,也好看不少!”

    “收其子,殺其母,皇后打的好算盤!”許才人嘆了口氣:“我本以爲她這次若是能生下個男孩,還能放我和尚文出長安,去封地過兩天安生日子,卻不想最後還落得這個下場。”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王少監也嘆了口氣:“今天甘露殿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陛下現在這個樣子,皇后能不多做提防?若是不先把鄱陽王抓在手裏,被別人抓在手裏,那就是她的催命符了。許才人,你要怨就怨自己有了天子的骨血偏偏沒這個福分吧!來人,侍候許才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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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文佐、張文瓘、韓王三人離了皇后住處,重新回到天子的地方,先查看了一下李弘的情況,然後張文瓘道:“二位,天子的情況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外頭還有這麼多賓客,就這麼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不我們三人分一下差使。韓王德高望重,在宗室中輩分也高,不如便由韓王您出去把情況宣佈一下,讓賓客們先各自回去。我去政事堂,把我們三人在天子病好之前暫時處置政事的詔書擬好,然後交由皇后用印發下去。大將軍你把南北衙禁軍控制住,省的有人想乘着這個機會起事!二位覺得合適不?”

    “如此甚好!”韓王點了點頭:“不過老朽醜話說在前頭,我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肯定是撐不了幾日了,二位還是早點另請賢才之士,替老朽把這個擔子給挑起來的好!”

    “韓王!”王文佐道:“恕我直言,這個擔子還真沒有別人能代替你。其實張相今年也七十多了,您比他還小好幾歲呢!說到底,天子有恙,皇后又有孕在身,最應該暫攝朝政,以爲監國之任的不是咱們三個,而是沛王、英王他們幾個,可聖上和皇后偏偏選了咱們三個,您有想過爲啥嗎?”

    韓王與張文瓘聞言臉色微變,正如王文佐所說:依照唐代的禮法規則,如果皇帝身體不好無法處理朝政,或者領兵出征不在長安,那麼代理皇帝監國的就應該是太子儲君,在真實歷史上李治和李弘擔任太子的時候都有過出任監國的經歷。

    而李弘現在沒有太子,唯一的兒子年紀又太小,從理論上講,承擔監國之責,暫攝朝政的就應該是沛王李賢、英王李顯他們幾個中的一個。這個在歷史上也是有先例的:周武王滅商之後很快就病死了,而他的兒子成王年齡還小,於是周公便攝政,平定了三監之亂,大舉分封諸侯,營建東都洛邑,制定禮法,爲周王朝的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然後將還政於成王,成爲歷史上的一代佳話。但問題是李賢當初和裴居道搞出來的那次政變把這條路徹底堵死了,不但他自己,就連後面兩個兄弟攝政的路也被堵死了。王文佐他們三個被選來暫攝朝政的決定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做出來的。

    說白了,李弘和他媳婦選擇王文佐他們三個是沒得選的選擇,所以才選了三個人而非一個人,目的就是讓這三人相互牽制,誰也沒法搞得太過分。既然是這樣,韓王的告退只會被認爲是被另外兩人想攬權搞下臺,這是皇后絕對不可以接受的。

    “原來是這樣!”韓王嘆了口氣:“老朽竟然沒有想到,還是大將軍考慮的周全呀!”

    “本來這次我來長安,打算等護良的婚事完了就回河北去,想不到遇到這件事情!”王文佐嘆了口氣:“不過也是沒有辦法,君臣之義不可廢,即食君祿,蒙君恩,就得盡心竭力,至少等天子恢復過來,才能鬆口氣!二位想必也和王某一般吧!”

    “那是自然!”張文瓘和韓王齊聲應道。

    “那就先照張相說的辦吧!”王文佐稍微停頓了一下:“對了,韓王你出去安頓賓客,順便讓護良進來,我有幾句話要叮囑他!”

    “護良公子?”韓王笑道:“他今天不是新郎嗎?”

    “他還是千牛衛大將軍呢!”王文佐沒好氣的說道:“有什麼辦法啊?這個節骨眼上也顧不得了,我手頭上也沒幾個得力的人,想必長公主殿下也會體諒,”

    韓王和張文瓘都各自出門了,王文佐長出了一口氣,走到李弘的榻旁,經由御醫的忙碌,天子已經昏睡過去了,不過從他不時抽搐扭曲的半邊臉頰看,病情並沒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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