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 逃走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775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住口!”李弘怒喝道:“兀那婦人,若非三郎替你說好話,寡人早就廢了你!你以爲讓阿賢當個監國就能把事情敷衍過去?三郎平定遼東之後,寡人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應付他的大軍!”

    皇后冷笑了一聲:“替我說好話?他不過是讓你顧忌一下喪母守孝的事情,把廢后的事情再拖個幾年而已!我也知道你依仗他手下的兵,可天底下有兵的可不只有他一個,到頭來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必多說了!”李弘冷笑道:“這種軍國大事和你這婦人也說不明白!”說到這裏,他便閉上眼睛,躺回牀上,不再說話。

    “娘娘,沛王,御璽找到了!”這是許虛文一旁低聲道。

    “甚好!”裴皇后笑道:“速速起詔,說天子病重,無力處理朝政,今沛王仁孝英睿,以國事相托,以爲監國之任!”

    “遵旨!”許虛文應了一聲,退到一旁擬詔去了。一旁的沛王看的有些心虛,將其扯到一旁問道:“皇嫂,這樣可以嗎?”

    “可以!”裴皇后笑道:“這早就盤算好了,今晚政事堂當值的正是家父,起好詔書後連夜送過去用印,就是朝廷的詔命了。明天天一亮,這大唐的天下就是沛王你的了!這可是萬千之喜呀!”說到這裏,她便向李賢屈膝斂衽爲禮。李賢趕忙讓開,苦笑道:“皇嫂你說的這麼簡單,我倒是覺得不太像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裴皇后笑道:“平日裏的詔書不也都是這麼來的,比真的還真呢!”

    “可平日裏詔書都是兄長所發,這次可不是呀!”李賢苦笑道。

    “哎,兄弟你也是忒老實了!”裴皇后笑道:“不錯,今天的詔書的確是咱們的僞書,可平日裏的詔書也不是天子自己親手一筆一劃寫的,多半是天子口述個大意,身邊人手書給天子看看,然後就用印送到政事堂,相公們覺得沒問題,就用上中書門下之印,頒佈出去。咱們今晚的程序有什麼問題?再說天子身體不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全長安城都知道了,這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天子要麼病癒,要麼就只能讓一人代替自己監國,自己專心養病。天子的孩子才多大,還在吃奶,能不能養大還不一定呢!天子兄弟裏你最年長,還經歷了北邊的兵事,不用你還能用誰?你放心,這詔書發出去不會有一人起疑心的!”

    “長安這裏也許無人起疑心,那王文佐呢?”李賢問道:“他可是知道我從范陽潛逃回來的!”

    “知道又如何?他此時還在萬里之外,就算飛也得幾個月後才能回長安,那時君臣之位已定!”裴皇后笑道:“你還怕鬥不過他?”

    聽了裴皇后的勸解,李賢面上的憂慮並沒有消散,他嘆了口氣:“也罷,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下去了,但願一切都如你說的一樣,別再出什麼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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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馬蹄聲將崔弘度從睡夢中驚醒,他擡起頭,暗淡的晨光正透過窗戶流入屋。他從牀上爬起來,走到窗戶邊,向下方的左羽林軍軍營望去。全副武裝的騎士正在例行的早晨操練,或者飛馳騎射,或者砍倒代表敵人的草人,一切如常,他打了個哈欠,活見鬼,也許自己昨天不應該住在軍營,畢竟昨晚那瓶葡萄酒有些太醇厚了。

    晨色陰霾,天空佈滿沉重的彤雲。崔弘度和當值的軍官們共進早餐,也許是因爲昨晚的酒,他的胃口不是太好,用筷子無聊的撥弄着盤子裏的食物,看着剛剛騎完馬回來的幾個部下狼吞虎嚥。

    “崔將軍!”一個軍官放下筷子:“前幾天西苑的苑牆有一段破損了,屬下怕當地的盜賊爬進來偷獵西苑裏的獵物,就先帶一隊人馬去巡邏一下!”

    “行!”崔弘度點了點頭:“記住了,今上以寬仁爲治,如果遇到有進來偷獵的,抽個幾鞭子教訓一下趕出去也就是了!”

    “是,屬下記住了!”那軍官站起身,正準備出門,突然從餐廳外間突然涌進來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來,崔弘度下意識的握住腰間的刀柄,喝道:“你們要幹什麼?造反嗎?”

    士兵們沉默的退到牆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所有人包裹在當中,餐桌旁的軍官們都站起身來,有武器的武器在手,沒有的着抄起桌椅,準備和這些不速之客交戰。

    “是你?葛德威?”崔弘度看到進門那如鐵塔一般漢子,神色大變,對方是右領軍衛將軍葛德威,平日裏在禁軍中總是和自己不是太對付:“你要幹什麼,這裏可是宮內,你要造反嗎?”

    “我當然不會造反!”葛德威冷笑了一聲。

    “那你幹什麼,帶兵入宮,持兵入禁軍軍營,這不是造反是幹什麼?”崔弘度問道。

    “自然是奉詔入宮啦!”葛德威笑了笑,他退到一旁,讓出身後那人來,高聲道:“有詔至!”

    崔弘度看到葛德威身後讓出那人一身緋袍,正是內侍省少監許虛文,雙膝一軟,下意識的跪了下來。耳邊傳來許虛文尖細清亮的傳詔聲:“左羽林將軍崔弘度忠勇謹慎,遷爲左領軍大將軍,原職由右領軍衛將軍葛德威代之,謝恩吧!”

    “崔將軍,恭喜了!”葛德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崔弘度,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聽到這裏,崔弘度如何不明白自己被明升暗降,解除了兵權,交給了平日裏與自己不對付的葛德威。但如今形勢比人強,看人家的架勢,自己如果敢有二話,那葛德威就能把自己一刀砍了。

    “謝陛下恩!”崔弘度磕了兩個頭,伸手接過許虛文的聖旨,後退了兩步,站到一旁。葛德威送走了許虛文,轉過身對崔弘度道:“崔將軍,軍中事務你還有什麼要交待在下的?若是沒有,那我就讓人送你回府去吧?”

    崔弘度如何不知道這是人家在趕自己走,但他也只能道:“你也是老行伍了,有什麼需要我交待的!”

    “那就好!”葛德威也懶得繼續客套,對旁邊手下道:“你帶二十人把崔將軍送回家去,路上不得有半點差池,否則軍法從事!”

    崔弘度被人押送回家,剛進門他便找來家奴:“你們幾個出外打探,看看外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快,速去速回。”

    派家奴出外打探之後,崔弘度換了一身短袍,頭上用葛布包了,一副尋常百姓模樣,翻了後牆出去,便往慕容鵡家去了,到了慕容家,他報上名字。剛進門,便聽到裏面傳來慕容鵡熟悉的笑聲:“崔將軍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日裏請都請不來,今日怎麼來了?”

    “宮中出大事了!”崔弘度壓低了聲音:“去說話的地方!”

    慕容鵡愣住了,他驚訝的看着崔弘度,旋即他看了看四下無人,道:“跟我來!”

    兩人來到一個僻靜的院子,慕容鵡斥退了僕役,兩人在院中亭子坐下,不待慕容鵡發問,崔弘度就說:“就在剛剛,宮中有天使到,傳詔升了我的官,但讓葛德威代了我原有官職!”

    “葛德威?”慕容鵡稍一思忖,便點了點頭:“這應該幕後的主使者應該是皇后!”

    “皇后?這是爲何?”

    “這位葛將軍的妻子就是河東裴氏,與皇后是一族之人!”

    “皇后?難道天子那裏出事了?”崔弘度頓時大驚失色。

    “別急,別急!”慕容鵡拉住崔弘度:“如果真的如此,那你現在急也沒用了,因爲多半昨晚事情就已經發生了,否則詔書不會一大早就到,你現在急也沒用!”

    “這倒也是!”崔弘度問道:“假如真是如此,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慕容鵡想了想:“如果真如你說的,我的兵權肯定也是保不住了,那咱們就應該先去見黑齒常之,他的兵是遼東帶來的,沒人能從他手裏奪走;再就是伊吉連博德,他是陝州轉運使,長安的米袋子就在他手裏,皇后短時間應該不會對他下手。”

    “這倒是,那咱倆就分頭行動,你去見黑齒常之,我去見伊吉連博德,別耽擱了,現在就出發吧!”

    “也罷,也只能這樣了!”慕容鵡只得點了點頭,兩人稍一收拾就準備出門。這時看到家奴從外間進來了,神色驚惶,好似天塌下來一般。

    “怎麼回事?沒有體統的東西!”慕容鵡呵斥道。

    “郎,郎君,天子退隱養病,以沛王殿下監國了!”

    “少胡說八道!”慕容鵡被氣樂了,一腳把家奴踢倒在地:“沛王明明是當了行軍大元帥,和大將軍一起去遼東了。怎麼可能讓他監國?你小子是皮癢了嗎?”

    那家奴連連叩首謝罪,崔弘度卻已經冷靜下來了,他對慕容鵡道:“我倒是覺得有可能是真的,你想想,如果皇后真的想對陛下不利的話,唯一的辦法只有把沛王弄回來監國,否則她一個女人,又沒有兒子,再能鬧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來。”

    “這倒是!”慕容鵡想了想,點了點頭:“如果這是真的,那大將軍的情況就非常不妙了!”

    “是呀!”崔弘度點了點頭:“那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分頭去找黑齒常之和伊吉連博德,看看有沒有什麼挽回的辦法!”

    兩人主意已定,立刻分頭行動,崔弘度趕到黑齒常之,將發生的事情告知了對方,然後問道:“情況就是這樣,你速來沉勇多智,說說看該怎麼辦?”

    黑齒常之聽了,半響無語,最後道:“照在下看,詔書既然已下,那就木已成舟,我這千餘騎在長安城裏也做不了什麼,不如先退出城去,無論是去陝州與伊吉連博德匯合還是別的,都能搶個先手。不然留在城中,等沛王他們騰出手來對付咱們,咱們打也不是降也不是,豈不爲難?”

    “不錯!”崔弘度撫掌讚道:“你說得對,他們今早對我明升暗降來奪我得兵權,而不是直接把我打入天牢,應該也是還沒把局面穩下來。等到穩下來了,估計。就要收拾我們了!”

    兩人商議定了,立刻召集兵馬,整理行裝,出了城門,往陝州去了。

    政事堂。

    “稟告侍中!崔弘度和黑齒常之領兵馬出城了!”

    “什麼?”裴居道從文書中擡起頭來:“有多少人馬?他們兩人可有兵符?”

    “約有千騎,應該是先前黑齒常之從遼東帶回來的。他們是衝出去的,並無兵符印信!”

    “果然是豺狼之性!”裴居道冷哼了一聲:“傳令下去,令沿途兵馬阻截,決不可令其逃出關中!”

    “裴公!”張文瓘咳嗽了一聲:“依下官看,這件事是不是以持重爲上,先不要妄動刀兵的好!”

    “張相公?”裴居道怒道:“國法有云,無兵符發兵五十人以上當斬!黑齒常之和崔弘度發兵千人,衝突長安國門,你卻說要持重?那國法爲何物?”

    “裴公,國家法度我當然知道,但他們這麼做也是事出有因嘛!”張文瓘笑道:“裴公,這兩人是王大將軍的愛將,與國家也有功勞。王大將軍現在遠在邊關,麾下有十萬之衆,若是真的生出誤會來,於國於家都不是什麼好事!”

    裴居道兩條濃密的眉毛危險的豎了起來:“張相公這是在教訓我了?”

    “教訓不敢當!某家只是在提醒裴公不要忘記幾年前的那樁事,區區兩三千路過的變兵在長安周邊鬧出來多大動靜,最後還是靠幾百回紇人才將其平定。黑齒常之那一千騎兵乃是百戰之餘,精悍之極。若是將其平定了,那是天經地義,可若是戰況不利,遷延日久,豈不是惹人恥笑?”

    裴居道那兩條怒眉放平了起來,胸中的怒氣也被理智壓服了下去:“也罷,便依張相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