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三章 王文佐的友誼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795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來年九月,或者十月?”鬼室芸不那麼肯定的答道。

    “來年九月、十月?”王文佐想了想:“若是如此的話,只怕我未必能趕得回來,乞四比羽這小子油滑的很,多半不會死守新城!”

    “誰讓你一定趕回來了!”鬼室芸嗔道:“行軍打仗的事情,誰還能說的準的?我只是問要是生下來一個男孩,你有什麼打算?”

    “男孩?打算?”王文佐這才明白過來,笑道:“孩子都還沒出生,你操心的也太早了吧?等生下來之後再說好不?”

    “那可不成!”鬼室芸已經是圖窮匕現,一把拽住王文佐的胳膊:“誰知道你這一趟走了,什麼時候還能回來?孩子生下來沒了爹,那滋味可不好!”

    王文佐被鬼室芸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苦笑道:“好,好,好,我安排,我安排,說吧,你想要怎麼安排才滿意?”

    “怎麼安排?”鬼室芸眼睛一轉:“三郎,你也知道我們鬼室家也是扶余氏的旁支,按說現在扶余氏正統已經斷絕,旁支歸正也是說得過去的!”

    “扶余氏正統斷絕?”王文佐笑道:“阿芸你昏頭了吧?當初蘇定方大將軍滅百濟,將義慈王以下王室千餘人都遷去大唐,他們在洛陽長安不是活的好好的?怎麼會斷絕了?就算把他們都劃去了,只算扶余豐璋,阿慶不是他的血脈?你怎麼都不算了?”

    鬼室芸被王文佐戳破了,不禁惱羞成怒,她擰了一下王文佐的大腿:“我說的不是你我的孩子?你提那些人幹什麼?你這麼講究正統,那乾脆從長安把扶余氏的迎回來好了!”

    “痛、痛!”王文佐連連呼痛:“好,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是想讓咱們的兒子當百濟王是吧?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我記在心裏了,你不用再說了,省的外人聽到了適得其反!對了,我好些天沒看到阿慶了,出什麼事嗎?”

    “阿慶?”鬼室芸的神色有點慌亂:“前些日子我送他去難波京四天王寺了,聽說那兒有文武藝師範都不錯,便想送他去學藝!”

    “難波京的四天王寺?”王文佐皺了皺眉頭,在他的治下,大寺院不光是宗教中心,更是傳授貴族青年文藝武藝的地方:“爲何要去那麼遠?泗沘的定林寺其實也很不錯,阿慶年紀還小,送那麼遠的地方不太好吧?”

    “我聽說四天王寺會更好一些!”鬼室芸強笑道:“三郎你倒是不防備他!”

    “我堂堂一國大將軍,怎麼會防備他一個小娃娃!”王文佐笑了笑:“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這樣就好,其實我送阿慶走也是爲了他好,畢竟他是扶余豐璋的孩子!”鬼室芸嘆了口氣:“扶余豐璋殺了我的兄長,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把鬼室家的家業交給他,否則兄長在地下有靈,也不會答應。所以我才早些送他去四天王寺,希望他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嗯,這倒是!”王文佐點了點頭:“無妨,他將來若立下功勞,我會在倭國給他關照的!”

    “那就多謝你了!”鬼室芸感動的轉入王文佐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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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新城、石塔頂樓。

    大庭懷恩離開牀鋪,走到窗戶旁,他推開窗戶,院子空無一人,四周窗戶漆黑一片,整座山城還在沉睡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氣,一股子充滿了松脂氣息的空氣被吸入肺中,不由得精神一振,石塔下那片松林已經開始發芽了。應該來說乞四比羽對自己的待遇還是不錯的,至少自己的囚室寬闊,牀單每隔七八天就有人更換,沒有跳蚤,不時還會送來女人和酒。除了被限制不得離開石塔,他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

    身後的門“砰”地被推開,進來的人他卻不認識。來人穿一件鑲滿鐵片的皮背心,一手握着匕首,腰間掛着彎刀。

    “你想幹什麼?”大庭懷恩質問道。

    “你這段時間住的還滿意不!”乞四比羽跟隨着此人走進臥室:“別慌張,今晚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談談?”大庭懷恩懷疑的看了看乞四比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打了敗仗?還是大唐的軍隊已經進逼城下了?”

    乞四比羽的臉上泛過一絲紅暈,大庭懷恩不能確認是憤怒還是興奮。“小子,別刺激我!”乞四比羽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護衛:“現在你的小命還在我的手上呢!”

    “你說過,今晚你只是想和我談談!”大庭懷恩答道。

    “是,我是這麼想的,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乞四比羽指了指部下腰上的彎刀:“被割掉的腦袋可是接不回去的!”

    大庭懷恩深吸了口氣,壓下胸中的憤怒:“說吧!你想談什麼!”

    “我想要和大將軍談談!”乞四比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向東南方向指了指:“你能夠替我帶話嗎?”

    “我就是爲這個來的,可你一見到我就把我關在這裏了!”

    “好吧,好吧!”乞四比羽尷尬的笑了笑:“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這地方還不錯,我也沒有苛待你,對不?我現在想和大將軍談談,你願意帶話不?”

    “可以,你想談什麼?”

    “如果我把那個安舜王和劍牟岑交給大將軍,大唐還能允許我保留多少東西?”乞四比羽問道。

    屋內陷入了沉默之中,乞四比羽緊張的盯着大庭懷恩的眼睛,幾分鐘後大庭懷恩答道:“如果你只是想要我把這句話帶給大將軍,沒有問題,這本就是我的職責。但是你最好告訴我現在形勢怎麼樣了,這樣我至少能告訴你,大將軍會接受你的什麼程度的要求,畢竟你也不想讓我白跑一趟吧?”

    “好吧!”乞四比羽沉吟了片刻:“唐人已經把金法敏趕下了王位,擁立金仁問爲王。現在平壤也已經重新落入唐人手中,唐軍的前鋒已經出現在烏骨城一帶!”

    “烏骨城?”儘管大庭懷恩竭力控制自己的喜悅,但他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向上翹:“說實話,您應該早幾天來找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這有點晚了!”乞四比羽懊惱的擺了擺手:“但我可以做出很大的讓步,交出烏骨城、新城、向大唐稱臣,交出我的兒子當人質,還有侵佔的土地。還有,我可以給大將軍一大筆錢,我是說私下裏給,沒人知道;作爲中間人,你也可以從中發財!你知道嗎?高句麗國幾百年的積蓄都在我手上,我非常的富有,比你想象的還要富有的多!”

    “你發掘了歷代高句麗王的王陵?”大庭懷恩突然問道,他看到乞四比羽錯愕的面色,知道自己猜對了:“好吧,這不重要,我知道了你很有錢。那你願意交出這麼多東西,那你自己想要保留什麼?”

    “我想當大將軍的朋友!”乞四比羽笑道:“他給我留下多少,我就要多少!我只想要他的友誼!”

    “大將軍的友誼?聽起來你想用這些東西買大將軍的友誼?”

    “你要這麼說也行!”乞四比羽笑道:“其實這樣對大將軍最有利,他可以很快的結束戰爭,不用損失一點自己的力量,還能從勝利中拿下最大的一份。最重要的是,他在這一帶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私人的朋友!世事艱難,我們離不開朋友,對不對?”

    “我會替你把話帶到,但我不能保證大將軍會接受你的條件!”大庭懷恩強壓下心中的厭惡,站起身來:“馬在哪兒?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不用着急,不用着急!”乞四比羽笑道:“天還沒有亮呢!你放心,一切我都準備好了,馬車、護衛,還有獻給大將軍的禮物,當然,不會少你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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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壤。

    “這些就是乞四比羽讓我帶給您的!”大庭懷恩指着庭院裏擺放的一個個籠箱:“那家夥說他可以接受您的一切條件,只保留您留給他的,只要賜給他您的友誼!”

    “我的友誼?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傢伙!”王文佐笑了起來:“信箋呢?他沒有給你這個,或者信符什麼可以證明他的誠意的東西?”

    “沒有,只有口信!那家夥三更半夜來我的牢房,和我談完了之後等到天亮才走,然後我就被押上馬車,一路送到了這裏!”

    “嗯,他想的很周全,這樣我就沒法用這個來挑撥他和劍牟岑的關係了!”王文佐笑了笑:“很好,你願意再跑一趟嗎?”

    “當然!”大庭懷恩挺起了胸脯:“那答覆?”

    “我會給你一封親筆信,你交給他!”王文佐笑道:“反正我還需要時間來調配軍隊,哪怕是爭取時間也是好的!”

    “我明白了!我會想辦法拖延時間的!”大庭懷恩道。

    “不,一切以你保全性命爲上!”王文佐笑道:“現在道路還很泥濘,等初夏來臨,大軍兵臨城下,那家夥就會感受到我給他的‘友誼’!”

    事實證明乞四比羽比王文佐想象的要聰明的多,當大庭懷恩再次來到新城,他驚訝的發現這裏已經幾乎變成了一座空城,乞四比羽的軍隊在一週前就撤離了這裏,臨走前還放了一把火,將這座地勢緊要的山城燒成了一片廢墟,顯然那天晚上這個狡猾傢伙說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謊言,他只不過希望利用卑辭厚幣來讓王文佐放鬆警惕,以免自己沉重的輜重在撤退時遭到唐軍騎兵的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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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傢伙還真聰明!”看着前軍斥候的情報,王文佐笑了起來:“這場戲他還演的真像那麼一回事。”

    “其實我們也沒損失什麼!”沈法僧笑道:“反而不戰而下新城,也算得上是一場勝仗!”

    “如果他堅守新城,那就是甕中之鱉了!”王文佐嘆道:“現在戰爭必須拖延下去了!”

    “那現在應該怎麼做?”沈法僧問道。

    “先遣退一部分軍隊吧!”王文佐嘆道:“補給線越拉越長了,兵多隻會耗費財力糧米,賀拔雍和元驁烈的後繼也不用徵召了,現有的軍隊已經足夠了!”

    “是!”沈法僧應了一聲,神色有幾分黯然。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裏,戰場的狀況變得有些怪異。無論是唐軍還是叛軍,雙方在前線都保持着一種詭異的平靜,唐軍着力於恢復被戰爭破壞的道路、驛站、哨卡、運河、港口,並將一部分半軍事化的屯民安置在荒廢的移民點,以確保重新控制以新城爲中心的遼中地區的控制,而乞四比羽則退回了長白山脈爲核心的區域,雙方在前線都保持着相當的剋制,反而外交使節往來頻繁,全無平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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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乞四比羽是個危險的傢伙!即便您真的打算議和,我也建議最好事後派一個刺客結果了他!”說話的是一個花白頭髮的老人,正是薛仁貴,相比起當初在隴右出兵征討吐蕃時,他幾乎成了另一個人,自責和痛苦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瘦了,也老了,魁偉的體格只剩下那副骨架。

    “我明白您的意思!請放心,我不會讓這傢伙活下去的!”王文佐點了點頭:“還有,您叫我三郎就好了,軍中您是前輩,私下裏無需客氣!”

    薛仁貴的嘴脣抽搐了兩下,點了點頭:“多謝了你還這麼看得我這個敗軍之將!”

    “身爲武人,只要你從軍時間足夠長,早晚都會吃敗仗!”王文佐笑道:“何況大非川之敗又不能怪你,欽陵也是難得的對手,換了是我,說不定輸的還慘!”

    “三郎你還是這樣子,待人寬和,難怪有這麼多人替你效死!”薛仁貴嘆了口氣,他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聽到一些風聲,沛王殿下和有些人過從甚密,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