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三章 約婚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754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讓我走?”元驁烈皺了皺眉頭:“他哪有這個本事?要我們走恐怕只有三郎開口!三郎又不是傻子,他這個兒子才多大,把我們趕走了,誰替他守倭國!”

    “不錯,現在那小子的確不行,那再過三五年,六七年呢?別忘了,他現在可就在收納黨羽了,再過個幾年,他羽翼漸豐,到時候讓咱們走,怎麼辦?”

    元驁烈聽到這裏,已經說不出話來,他拿起酒杯,狠狠的灌了進去,半響之後頹然道:“若是真的這樣,那也沒什麼辦法了,畢竟他才是倭人的正主,不過那時候你我也都年紀不小了,最多到自家莊園裏當富家翁便是了,咱們這些年也都積攢了點傢俬產業,他看在三郎的份上,應該不會動咱們的這點體己錢吧?”

    “體己錢,那你這體己錢可不少!”賀拔雍冷笑了一聲:“好吧,就算那小兒看在他爹的份上,念舊情讓咱們這幾個老叔養老,咱們是無所謂了,那咱們孩子呢?他們長大後怎麼辦?坐吃山空?像咱們一樣揹着弓囊從大頭兵幹起?那咱們這些年的血不是白流了?”

    “那,那你有什麼法子!”元驁烈攤開雙手:“說到底,這倭國再怎麼說都是人家的,當初白馬立約的就是那小子,換了別人倭人都不認的。咱們是客,人家才是主,主人大了咱們這些客人就得騰位置,至多得些田產錢財,別的就難了!”

    “辦法當然是有的!”賀拔雍摸着自己的下巴,冷笑道:“不過光憑我一個沒用,你也得幫忙。”

    “我?咋幫忙?”元驁烈放下酒杯:“我醜話說到前面,你可別坑我!”

    “瞧你這熊樣!”賀拔雍鄙夷的看了元驁烈一眼:“你有句話說的沒錯,那小子是主,咱們是客,可要是這個主死了呢?那不就沒主了?”

    “你啥意思?你要殺他,你瘋了嗎?”元驁烈嚇了一跳:“他可是三郎的親生兒子,你害了他,三郎饒得了你?不行,絕對不行!”

    “廢物,我說過我要殺他嗎?”賀拔雍冷笑道:“一驚一乍的,我怎麼有你這種袍澤!”

    “那你是啥意思?”元驁烈不解的問道。

    “我不殺他,但不等於他不會死!他不是鬧着要去打新羅嗎?好,就讓他去,戰場上可是什麼都可能發生的!”

    元驁烈的嘴巴張的老大,半響才重新合攏:“你,你是想要——”

    “我什麼都沒想,你懂了嗎?”賀拔雍笑了笑,拿起酒杯:“來,喝酒!”

    “對,對,喝酒!”元驁烈也趕忙舉起酒杯,全然沒有注意到酒杯裏已經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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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跡見宅邸。

    “啊呀,高殿,你可是生了個好兒子呀!”跡見赤檮已經喝的滿臉通紅,他拍着憑幾的副手,舉起酒碟對右手邊的高舍雞道:“蒙陛下親賜紫袍,持弓矢侍奉,這可是自古少有的殊遇呀!像我這樣滿門上下爲了陛下廝殺這麼多年的,子孫也沒有這般待遇,說實話,我都有些妒忌你了!”

    “不敢!”高舍雞恭謹的低下頭:“在下也沒有想到陛下會如此厚待小兒,當真是慚愧無地!”

    “是呀!”跡見赤檮嘆了口氣:“不要說你,就連我事先也沒有想到,應該說這就是時運了,你兒子抓住了,可千萬別再鬆手呀!”

    “蒙殿下指教,在下記住了!”

    “誒!”跡見赤檮擺了擺手:“今晚你就不必這麼拘禮了,這麼說吧,既然陛下如此厚待你的兒子,那你繼續在我的門下就不太合適了。這樣吧,從今往後你就自立一門吧!跟隨陛下征討新羅時也好多立些功勳——”他擺了擺手,制止住高舍雞的話語:“我知道你家沒有錢,手下也沒有多少人馬,這你放心,甲仗錢財我都會支持你的,人手的話,難波京從各國而來的窮苦武人還有各國的僱傭兵有的是,你盡可以細細挑選,所以你放心的去幹吧!”

    聽到這裏,高舍雞已經有些喜癡了,多年以來的夙願竟然就在眼前,不過他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跡見赤檮的支持自然也不是白來的,便躬身下拜道:“多謝跡見殿的好意,不過這等厚意在下實在是受之有愧,不知有無在下能回報萬一之處?還請示下!”

    “呵呵呵!”跡見赤檮大笑起來:“高殿呀高殿,和你這種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好,我也不繞彎子了。你家延年那孩子我看的很喜歡,我有個女兒,比他大一歲,年貌相當,如果兩人結親,那我先前說的那些東西就權當是嫁妝,今後在朝中,我也會盡力幫他的,你看如何?”

    聽到跡見赤檮的要求,高舍雞鬆了口氣,跡見赤檮家雖然從家世來看只能算是後起新貴,無法與藤原、物部這些倭人源遠流長的大族相比,但財雄勢大,能夠與其聯姻,無論是高舍雞自己還是高延年都是大有好處的了。想到這裏,高舍雞趕忙舉起酒碟:“既然是這樣,那就說定了!”

    “好,好,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跡見赤檮大笑起來:“那就等延年一回來,就把婚事辦了,省的夜長夢多!”

    待到宴會結束,高舍雞已經是爛醉如泥,跡見赤檮讓自己的兄弟子侄都上殿來,一起圍攻自己未來的親家。在衆人的圍攻下,高舍雞終於不支倒下。在侍女的攙扶下,他回到自己的住處,躺在榻上,庭院石柱上的火把照在窗臺上,彷彿霧氣中的光島,院外海邊,高聳燈塔上的烽火漂浮在夜晚氤氳的水汽中,彷彿一輪朦朧魔幻的橙月,讓他的情緒漂浮不定。

    時運的風終於朝自己這邊吹了?這應該不是個殘酷的玩笑吧?高舍雞的前半生就是走黴運的半生,從小就苦練武藝,奮勇廝殺,但國家的狀況卻是一天不如一天,盟國百濟被唐人攻破,然後是倭國,國家權臣當道,內鬥不休,最後在唐人的三面圍攻下,終於國破,他也由世代武門淪爲亡國之民。爲了逃避淪爲臣虜的命運,他選擇了去倭國,帶着家人宗族渡海去了一個荒涼到鹿比人多的地方。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伐木、修屋、開闢田地、打獵,他像一個農民那樣養活家人,唯一支持着他的就是那個渺茫的希望——復興高家門楣。但希望是如此的微薄,彷彿飄飛的蘆花,有時他心中也在想,也許自己這輩子已經看不到家門復興的那天,每當這時,他就愈發兇狠的操練自己的兒子——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身上了。

    院外的槐樹上,一隻夜鶯開始鳴叫,高舍雞翻身坐起,酒精讓他的兩個太陽穴跳得厲害,就好像兩隻正在敲擊的皮鼓。夜鶯的歌聲在他的耳中彷彿是勝利的凱歌,他發現自己無法睡着了,只是口乾的厲害。高舍雞試圖站起身來,去找點水喝。

    嘭!

    隨着一聲響,高舍雞摔倒在地,酒精讓他的頭腦興奮,手腳卻不聽使喚,他懊惱的想要爬起來,卻無法成功,在經過幾次徒勞的掙扎之後,高舍雞放棄了,他四腳爬叉的躺在地板上,仰天看着天花板。

    “父親,你怎麼了?幹嘛躺在地上!”高延年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是延年嗎!來,幫幫忙!”高舍雞趕忙道,他藉助兒子的幫助,坐了起來:“今晚跡見殿宴請我,所以多喝了幾杯!”

    “那也不能太過了呀!”高延年小心的將高舍雞扶回被褥上:“都成一灘爛泥了!”

    “沒辦法,實在是太高興呀!”高舍雞藉助院子裏石柱上的火光,看着兒子充滿青春活力的臉龐,一股幸福感衝上心頭:“你知道嗎?跡見殿提出讓我們自立一門,並且出錢出力讓我們招募人手,自成一軍了!”

    “是嗎?那可太好了!”高延年笑道:“爹你一直想的復興家門的事情,終於有眉目了!”

    “是呀,終於有眉目了!”高舍雞嘆了口氣:“不過他也有個條件,那就是你要娶他的女兒爲妻,不過這也是應有之義,畢竟除非是自家女婿,誰又願意白出錢出力呢?我已經答應了,那女孩比你大一歲,出征前就把事情辦了,大家都安心。”

    高舍雞自言自語,全然沒有注意到兒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幾分鐘後,高延年甕聲甕氣的答道:“爹,我不想和跡見家的女兒結親!”

    “不想結親?爲什麼?”高舍雞回過頭:“他家女兒也就比你大一歲,年貌相當。再說跡見赤檮雖然是個新貴,但財雄勢大,你今後在朝廷上也需要人支援,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不知道,可我就是不想結親!”高延年答道。

    高舍雞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延年,你到底是不想結親還是不想和跡見家的女兒結親?”

    高延年嘟囔了幾聲,最後道:“不都一樣嗎?反正我就是不想結親!”

    高舍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兒子的面容,最後高延年不得不低下頭,避開父親的逼視。

    “看上別家的女孩子了?”

    面對兒子的沉默,高舍雞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誰家的,說實話吧?”

    “就,就是那個小巫女,叫花夜叉!”

    “我就知道,你這小東西!”高舍雞冷哼了一聲:“看到女兒家生的顏色好,就把什麼都忘了!”

    “我和她已經約好了,事成之後我就去出雲大社找她!”高延年道。

    “出雲大社找她?”高舍雞冷笑一聲:“你知道這巫女是做什麼的?”

    “侍奉神靈的!”

    “侍奉神靈,你見過像這般四處遊蕩來侍奉神靈的嗎?”高舍雞質問道:“還有,那阿國是怎麼認識你我的,他用跡見赤檮的信來換咱們打山賊,你覺得這是巫女該做的事情嗎?”

    高延年被父親問的啞口無言,半響之後方纔嘟囔道:“我知道那些作甚,我就是想娶花夜叉而已!”

    “放屁!”高舍雞怒斥道:“你連那女子做什麼的,家裏有什麼人,是個做什麼的,什麼都不知道,卻說要娶她?你分明是見她生的好看,起了色心罷了!”

    “我是喜歡她長得好看,也是想娶她!這不可以嗎?”

    “不可以!”高舍雞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你若要娶妻,就要娶個能幫你今後在朝中的女子,別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武藏國的野孩子,而是大王親賜紫袍的貴人。”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緩和了點:“你若是真的喜歡那個花夜叉也不是不可以,等你功成名就,再納她回來也行!”

    “父親,你說我已經是大王親賜紫袍的貴人,那爲何卻又不能隨着自己的意願行事?”高延年怒道:“你分明就是想要借跡見家的力量來重整家門,所以才逼着我娶人家的女兒,你現在不是也單身一人嗎?爲何你不娶非要我娶!”說罷他便一甩袖子轉身走了,只丟下高舍雞一人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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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周留、范陽、金城,難波京的早晨來的更早些。平旦時分,天邊就浮現出一條乳白色的邊緣,與藏青色的天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曹文宗已經走到窗外的露臺,面朝大海,開始每天的功課,這已經成爲了他數十年來的習慣,無論寒暑風霜,只要條件允許,每天晨昏二課都少不了。

    待到曹文宗完成了功課,天邊已經是一片朝霞,他正準備洗漱一下去吃早飯,卻聽到僕役稟告說賀拔雍求見。

    “這麼早?莫不是昨晚出了什麼大事?”曹文宗皺了皺眉頭,對於這位位高權重的賀拔將軍,他來倭國後這兩年是頗有耳聞的,素來以行事講究體面身份而聞名的,一大早就貿然來訪,着實有些怪異。

    “請他去書房稍待,我馬上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