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二章 死裏求生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克里斯韋伯字數:3889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話是這麼說,此一時彼一時嘛!”那中年人嘆道:“主要是這麼說來,新羅人就和大唐完全撕破臉了,那熊津都督府那邊恐怕就很危險了!”
王寬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對於他們這些墾荒人來說,熊津都督府可是一個非常熟悉的名字——那些深入荒原,收購他們的特產、賣給他們各種工具鐵器的商人中最大一部分都是來自那兒,從那些商賈們口中,王寬聽說了許多關於百濟、新羅、倭國的傳聞,自然知道其間的利害關係。如果熊津都督府被新羅吞併,那他們這些墾荒人昔日受益匪淺的貿易網絡也就不復存在了。
“算了,咱們自己現在都還沒脫險,哪裏還有心思擔心熊津都督府呀!”那中年人嘆了口氣:“王寬,你覺得我們還要走多遠才安全?”
“咱們現在距離老哈河已經不遠了!”王寬嘆了口氣:“但就算過了老哈河還不夠,真要說安全,那至少得過了柳城邊緣的哨所,在當地守軍的庇護下,才能算是真正安全。所以我們到老哈河之後,就沿着河岸往下游走,然後尋找下一個渡口過河。”
“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可那邊越往下游走不是越多沼澤嗎?”中年人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了:“再說我們這麼多車輛老人孩子,怎麼過河呀!”
“沼澤地才能避開那些騎馬的賊人!”王寬道:“咱們那麼深的車轍,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到,何況那些騎馬的賊人?幹草地是好走,可也更危險,你自己選吧!”
中年人嘆了口氣,說不出話來,他很清楚那些盜賊們可以很輕鬆的通過車轍判斷車上裝了多少、甚至什麼貨物,如果遇到他們,那就一切都完了。
這是樹林傳來一陣歡呼聲,王寬擡起頭,是補充食物的獵人回來了,他們的肩膀上掛着幾隻野兔,腰間掛着成串的蘑菇和鵪鶉,兩個跟着獵人的女孩的荊筐裏裝滿了黑莓。
“看來咱們今晚的運氣不錯!”王寬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儘管他們並不缺食物,但比起粗糲堅硬的幹麪餅和醃肉,無論是黑莓還是烤肉都要好入口多了。
獵人將獵物交給女人們,她們熟練的給野兔開膛破肚,然後切成小塊丟進鐵鍋裏和蘑菇一起燉湯,而鵪鶉則扒光羽毛用樹枝穿了,放在火上烤。儘管這個季節的獵物還很瘦,但每個人都吃的很滿意,母親們將自己分到的那份留給孩子,孩子們舔着手指間的油跡,露出幸福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寬心中不禁暗中祈禱。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王寬的車隊運氣不錯,雖然周圍的農地變爲樹林和沼澤,偶爾見到的村落也變得更小也更分散,丘陵更高,山谷更深,食物也越來越難取得。但至少他們沒有遇到盜賊,這就已經足夠了。但第四天好運氣終於用完了,擔任斥候的獵人於景在前方遇到了人的蹤跡,便跑回來稟告王寬:“大概二三十個人,都穿着皮衣,有五六個有頭盔,有鐵甲。”他說,“有幾個人傷得很重,還有一個聽起來快死了。他聲音很吵,我就大着膽子湊過去看,只見他們身邊有矛有盾,但只有三匹馬,還有一匹是跛的。我看他們待在那兒好一陣子啦,臭死人了。”
“你看到他們有旗子嗎?”王寬問道。
“沒看到!”
“那有弓嗎?有弩嗎?”
“有弓,有沒有弩就不清楚了!”
王寬隨手扯了一片草葉,放入口中咀嚼:沒有旗幟就無法判斷是哪一邊的,不過最大的可能是一羣逃兵,這和土匪強盜幾乎是同義詞。別看他們只有二三十個人,還有傷員,但真的打起來自己這邊未必能贏,最要緊的是,自己這羣人是逃難者,哪怕打贏了,有了死傷也划不來。
“我們該怎麼辦?”有人憂心忡忡的問道,這些人中只有王寬在唐軍中待過,還是個小頭目,所以無形之中他就成了這支小隊伍的首領。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避開他們!”王寬道:“他們有人有頭盔、有甲,還有弓,打起來我們這邊肯定有死傷,而且我們有這麼多馬匹,他們肯定會搶,說不定還不只如此!”
“怎麼避開?我們有這麼多車馬,總不能鑽到泥沼裏去吧?”一個女人問道。
“我們可以沿着來的路退回去,然後在上個岔路口拐向西!”
人羣中傳出嗡嗡的交談聲,大多數人的臉上都露出絕望之色,隊伍裏有女人和孩子,道路是如此的艱險,支撐着他們的是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的希望,而現在王寬讓他們掉回頭去,然後拐向西邊,這意味着距離目的地越走越遠。
“這要多走至少四天路程!”一個聲音喊道。
“是的!”王寬答道:“可這可以距離那夥人遠一些,等到了柳城之後,我們可以休息個夠,伱想休息多久就多休息多久!”
“沒人知道往西便走會遇到什麼!”那聲音抱怨道:“而且回頭路也很危險,如果有盜賊沿着車轍追上來,那豈不是正好撞個正着?”
“是有這種可能性,但我們沒有選擇!”王寬費力的解釋道:“如果我們繼續向前,那豈不是正好撞個正着?”
“我們可以乘着天還沒亮,突襲他們!”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說道:“我們知道他們,而他們不知道我們,這點我們佔便宜!”
“不錯!”王寬點了點頭:“但我們這裏大多數人都沒有當過兵,一旦打起來,刀槍沒眼,有個死傷,家裏人怎麼辦?”
“我不怕死,我也會射箭,會騎馬,用鐵叉和刀子,不比當兵的差!”那少年喊道:“如果遇上賊人,他們可不會因爲我們有女人孩子就不殺我們。與其被他們殺,不如先下手殺他們!”
少年充滿勇氣的回答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王寬見狀,只得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就先定下個約定。夜襲的人不需要多,有十個人就足夠了,都必須聽我的號令。還有,大夥兒要先拿出一些財物來,若是有戰死或者受傷的,就贈給死者傷者的家人,好讓他們沒有顧忌,放心殺賊!”
“對,是這個理!”
“不錯,若是輸了,性命都保不住,還要這些財物幹嘛?我出一半的財物!”
“對,我也拿出一半來!”
衆人都是拓荒之人,都明白性命和財物哪個更重要,不一會兒便約定了拿出一半的財物,給被選中的十個人,用於撫卹死傷者和獎賞有功之人,然後王寬挑選了九個身手輕捷之人,帶上弓矢刀矛,收拾妥當了,便由那於景帶路,往前面那夥陌生人的營地而去。
在於景的引領下,夜襲者們抵達目標時已經接近黎明時分了,看着天邊泛起的那一縷青白色,王寬禁不住有點後悔——即便是對於士兵,發動夜襲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而自己居然帶着九個拓荒者來夜襲,自己真的是昏頭了。他一邊讓其他人抓緊時間歇息一會,一邊竭力藉助那微弱的晨光觀察敵人的動靜——現在他可以確定這夥人是逃兵了——有哨兵、有帳篷、還有簡陋的柵欄,盜賊可不會這樣,於景真是個蠢貨,居然沒注意到這些,不過他有句話沒錯,這夥人真的很臭,他下意識的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這時一個人朝王寬這邊走了過來,一開始王寬還以爲自己被發現了,但旋即發現對方一邊走路一邊哼着猥褻的小曲,他才鬆了口氣,小心的屏住呼吸,躲在一塊大石頭的凹陷處。
那個哼着小曲的士兵走到王寬躲藏的大石頭上,扯開褲子,開始小便起來,隨着刺激性味道的溫熱液體從頭頂上灑落,王寬無聲的拔出短刀,但最後還是沒有刺出去,片刻後,小便結束了,王寬待小曲聲走遠了,才爬了出來,小心的回到自己的人身旁。
“你有帶鬆明子和火鐮吧?”王寬問道。
“帶了,就在這裏!”那個提出要夜襲的少年興奮的拍了拍自己的腰,
“你繞到對面去!”王寬指了指營地:“先放火,明白嗎?最好是把馬給嚇跑了,少了馬咱們就容易多了!”
“是的!”少年的臉色漲紅,顯然已經非常激動了:“這樣就可以了嗎?”
“這樣就可以了嗎?”王寬重複了那少年的話,露出嘲諷的笑容:“幫幫忙,待會你別把褲子尿溼了就很好了!”
衆人發出低沉的笑聲,王寬揮了揮手:“就這樣吧,小子,動作小心點,別摔跟斗!”
少年咬緊牙關,狠狠的點了點頭,看着少年的背影在草叢中消失:王寬笑道:“是個好小子,對不?”
“是呀!要是我的那兩個兔崽子也能這麼有膽子就好了!”旁邊的中年人笑道。
“好,所有人把白布系在自己的右臂上,待會就用這個作爲咱們的標記,胳膊上有白布的就是自己人,不然就是敵人!”王寬壓低了聲音:“還有,咱們的口號就是咸亨,是咱們大唐的年號!都記住了嗎?”看到衆人都點頭,王寬轉過身:“好,大家都等着吧,一着火咱們就進攻!”
時間過得很慢,王寬幾乎可以看清露水從葉尖滑落,但火始終沒有點着,那小子該不會嚇跑了吧?他心中暗想。突然,他看到營地裏升起了煙,然後是火,橙色的火焰舔舐着暗青色的天空,受驚的馬匹發出嘶鳴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幹的漂亮!”王寬用力揮舞了一下胳膊,將頭盔扣上自己的頭,拔出橫刀第一個向前走去,其他人趕忙隨後在兩翼展開,形成一個簡單的雁翎陣。
聽到受驚的馬匹,幾個早起的人趕忙去試圖把馬匹牽開,但他們就成爲了隱藏在樹叢中少年的活靶子,被射中的人倒地哀嚎,而剩下的人驚惶的向後退卻,尋找遮擋躲閃,慌亂之間他們誇大了樹林中的伏擊者的數量,等到他們的頭領驚醒過來,用拳腳和刀柄把他們從隱蔽物後趕了起來,向想象中的敵人反撲時,王寬他們已經越過了柵欄,向剛剛驚醒的敵人撲去。
王寬遇到的第一個敵人是個矮壯的胖子,他剛從帳篷裏鑽出來就看到了王寬,手中拿着一枝連枷,藉助晨光,他清晰的看到那張臉,時間在那一剎那彷彿不再流動。矮鼻樑,鼻子很大,鼻孔伸出粗粗的黑毛,長大的嘴巴裏露出參差不齊的暗黃色牙齒。可不能讓這傢伙把連枷揮舞開了!王寬告訴自己,他扭動腰,藉助全身的力量揮動橫刀,鋒利的刀鋒割開皮衣和肌肉,深深嵌入鎖骨。
“咸亨!”王寬用盡力氣大聲喊道,鮮血四濺,骨肉分離,驚愕的表情在那張醜臉上凝固了,然後倒了下去。
“小心!”身後傳來同伴的喊聲,,只見另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大鬍子,拿着雙手斧撲了過來。王寬搶上前一步,橫刀擋住斧柄的上半段,這樣可以省下不少氣力。旋即他用肩膀撞擊對方的胸口,敵人立足不穩,向後退了一步。王寬乘機將刀刃沿着斧柄向下划動,鋒利的刀刃割斷了手指,敵人發出哀嚎聲,丟下雙手斧,捂住受傷的手,血從指縫涌出。
王寬竭力保持着和左右同伴的距離,避免過於突出,遭到敵人的圍攻。想在戰場上活下來就不能離開自己的同伴,否則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死路一條。敵人似乎無窮無盡,每當他砍倒、刺倒一人,就又有一人撲了上來。最棘手的是一個戴着尖頂頭盔的敵人,他穿着鎖鎧,從他的動作看,顯然是一個很有經驗的武士。王寬砍中了他兩次,卻都被鐵鎧擋住了,對方注意到了這點,開始步步緊逼。
“去死吧!”那個尖頂頭盔武士一記重劈,迫使王寬後退,然後又上前一步,將王寬逼到了帳篷旁。突然王寬向側後方跳了一步,用力推了一把,早已搖搖欲墜的帳篷倒下,布幔將那個武士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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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