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報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828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夜色從窗外滲入,彷彿流動的墨水,宮女閹人們出去後很快就沒了聲息,武后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到門外又傳來一聲貓叫,相比起剛剛的貓叫,這次的音調又高出幾分,拖長了些,彷彿是在得意的炫耀一般。

    “來人,來人,將那貓趕走!”武后高聲喊道,雖然她和李治已經退位,身邊的宮女內侍數量比在位時少了許多,但清暉閣內外也有數十人,可她的叫喊聲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迴應,就好像有個無形無質的怪物把所有人都吞噬了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李治也發現不對了,他站起身來,想要出門看看究竟,卻被武后一把扯住了。這時外間又傳來一聲貓叫,這次的貓叫又高亢了不少,就好像正在和什麼廝打一般。

    “你,拿上這個,出去把那貓殺了!”武后拿起掛在牆上的利劍,塞給背後的宮女,那宮女早已嚇的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不敢來接那劍,武后冷哼了一聲,晃動了一下劍鋒:“不去就死!”

    在武后的恐嚇下,那宮女終於接過利劍,走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李治夫妻二人和最後一名宮女,三人都緊張的看着門口,等待着下一聲貓叫。

    幾分鐘後,期待中的貓叫始終沒有出現,武后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她對李治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突然外間傳來一陣女子歌聲,“郎爲傍人取,負儂非一事。摛門不安橫,無復相關意。”這女子歌聲反覆數遍,縈繞樑上,吳音本柔媚適人,而這深夜歌聲聽來,卻是多了幾分鬼魅之意,讓人聞之骨醉。

    “這,這吳音聽來好生耳熟,難道,難道是蕭——”李治口中喃喃自語,面色卻慘白如紙,與死人無異。原來那女子歌詠的乃是南朝時著名的《子夜歌》,抒寫了一個女子被遺棄後的心理意識。

    詩的首句陳事,言情人“郎”背她而去。“傍人取”,蘊含二意,一則爲另外的女子所奪,再則爲“郎”喜新厭舊。總之,以前的情人已然離開了這位女子。次句追因,“負儂非一事”。言男子有諸多事情對不住自己。由此可見,“傍人取”恐怕是第二種原因,暗示情人不忠於她已久。這二句於平鋪直說之間,把負情郎的狡黠行經怒斥於筆端。“摛門”二句用雙關語,比喻形象。摛門即開門。“橫”,指欄杆。這二句是說,女主人公把門打開,也不要欄杆,從此再也不關門遮擋了。

    言外之意則是既然男子不忠於她,她的感情又何必施於一人身上呢?這看似超脫,實乃激憤,並於超脫中蘊積着衆多的譴責。

    當初蕭淑妃失寵之後,被囚禁在別院之中,這首《子夜歌》便是她時常詠唱的,李治聽過兩次,記憶十分深刻,此時又聽到,頓時想起來了。

    “不可能!”武后厲聲道:“那賤人生時尚奈何不得我,死後又能如何?”說到這裏,她起身上前兩步,厲聲喝道:“蕭賤人,你有本事就走出來,躲在外面唱鬼歌嚇人算什麼本事?”

    隨着武后的斷喝,外間的歌聲停止了,武后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對李治笑道:“雉奴,人不畏鬼,鬼自畏人,明日多請幾位道士來宮裏驅鬼,便不怕了!”

    面對妻子的安慰,李治卻沒有回答,只是瞪大雙眼,死死的盯着門口,說不出話來。武后這才發現不對,回頭一看,卻只見門口站着一人,高帽吳衫,身材苗條,手持團扇,懷中抱着一隻貓,看不清面容,依稀是位華服美人,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喝道:“賤人,乃敢作祟!”

    那女子輕笑了一聲,揮了一下團扇,武后隨後聽得一聲悶響,回頭一看卻是那剩下的最後一名宮女癱軟在地,也不知道那女鬼使了什麼手段。

    “蕭妃,當初確實是寡人對你不住!”不待武后喝罵,李治已經服了軟:“每當寡人想起你,都覺得悔恨萬分,不過你的兩個女兒現在也都安好,就在這大明宮中居住,在九泉之下,你也應該安息了吧?”

    門口那女子沒有回答,藉助屋內的燭光,依稀可以看到她戴着帷帽,垂下的面紗遮擋了視線,李治見狀,咬了咬牙:“素節孩兒的死的確有些蹊蹺,不過當時長安大亂,寡人也是事後才知道這件事情,也重重處罰了當時的官員。今後寡人會將其列入宗祠,令弘兒將其追封,復其官爵,其子女皆加以賞賜爵位,如寡人其他孫兒孫女一般,如何?”

    門口那女子依舊一聲不吭,李治已經有些繃不住了,嘆道:“蕭妃,寡人也知道你有委屈,但世上陰陽兩隔,不可交通,你這般也不好,何不把事情說出來,只要寡人做得到的,便一定不會推辭!”

    門口那女子聽了李治這番話,終於發出一聲嘆息,正好月光照在她的紗幕上,武后眼尖,看清紗幕被口中的氣息掀動,露出一點下巴來。她心思機敏,頓時想起鬼魅又不是人,怎麼還會有呼吸,立刻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好大膽,竟然敢在至尊面前裝神弄鬼,就不怕滅門嗎?”

    清暉閣這屋子頗爲空曠,武后這一聲斷喝,喝聲和迴音交叉迴盪,竟然氣勢頗盛。門口那女子撩起紗幕,掛在帽鉤上,露出一張皎潔的俏臉來。

    “是你?下玉?”李治驚道。

    “果然是你這個小賤人在裝神弄鬼!”武后咬牙切齒道。

    “不錯,正是我!”李下玉笑了笑:“父親,您還是那個樣子,總是只知道想知道的東西,不想知道的東西就永遠也不知道。母親若是真的在天有靈,現於你面前,想要做的還能是什麼?您還不知道嗎?”

    饒是以李治的厚臉皮,被李下玉這般詰問,面色也有點發紅。一旁的武后怒道:“你裝神弄鬼,被我識破了,還敢在這裏胡言亂語,蠱惑君上?來人,還不將這廝拿下!”

    “武媚娘!”李下玉笑了笑:“清暉閣裏鬧了這麼久,連一個人都沒上來,你難道不奇怪嗎?我今晚既然敢來,自然就有我的準備,你儘管喊吧!天亮之前,這裏不會有一個人進來的!”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麼稱呼我,我可是大唐的太上皇後!”武后大怒,不過聲音雖大,卻有幾分色厲內荏。

    “我眼裏沒有什麼太上皇後,只有殺害母親的仇人!”李下玉道:“你儘管大聲叫喊,這清暉閣與其他樓閣隔得有多遠你也知道,再說那些宮女閹人們就算聽到了也只會以爲是在打罵下人,肯定不會來管閒事的!”

    武后頓時啞然,正如李下玉說的,和現代的城市不一樣,大明宮內的建築物在之間存在大片的空地,武后的叫喊聲即便鄰近建築物內的人能夠聽到,也無法分辨是呼救還是被責罰的慘叫,天明之前,這裏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受到干涉。

    “下玉,你到底想幹什麼?”李治問道。

    “公正,我就要這個!”李下玉答道。

    “公正?”李治露出苦笑:“宮廷裏這玩意可稀罕的很!”

    “無妨,既然您無法給我公正,那我就自己來!”李下玉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從她身後走進來一個人來,只見其一身素衣,白布裹頭,面容俊美,頸部滿是刺青。

    “你竟然敢把外人帶進宮裏來!”武后喝道。

    李下玉沒有理會武后,對李治問道:“父親,您看看這個人,會不會覺得有點眼熟?”

    “眼熟?”李治盯着伍小乙的面容看了半響,最後搖了搖頭:“寡人沒有什麼印象,他生的如此俊美,若是見過,寡人一定有印象的!”

    “不錯,您確實沒有見過他,不過您和他的爺爺很熟!”李下玉笑了笑,對伍小乙道:“小乙,爲何不向太上皇見禮?”

    伍小乙向李治躬身拜了拜:“在下伍小乙,祖父便是褚遂良!當初因爲遭遇大變,我改易姓名,才叫這個名字!”

    “你是褚公的孫兒?”李治臉色大變,他上前兩步仔細辨認伍小乙的面容,半響之後嘆道:“不錯,不錯,確實很像,不過我認識令祖父時他已經老了,形容較之年輕時變化太大,見到你一時間想不起來了!”他隨即神色微變:“你今晚來這裏,是找寡人報仇的?”

    “不!”伍小乙搖了搖頭:“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家祖被貶愛州,乃是得罪了妖後、被李義府、許敬宗等奸人陷害的結果,冤有頭債有主,我今晚是爲這個女人來的!”

    武后冷哼了一聲:“你們兩個要殺我便殺我,何須找那麼多理由?分明是王文佐借刀殺人,若不是他,你們兩個怎麼能站在這裏?”

    “你錯了!”李下玉搖了搖頭:“大將軍他得知我要報仇之後,百般勸阻,只是我堅持,他阻攔不住才做罷!”

    “百般勸阻?”武后冷笑了一聲:“他對我懷恨已久,若非顧忌弘兒,只怕早就下手了。這次有你這蠢貨,他就可以把謀害我僞裝成宗室內鬥,好把自己洗脫出去,當真是好算計!”

    “武媚娘,你一輩子用毒計害人,就以爲天下人和你一樣,都喜歡用毒計害人!”李下玉冷笑了一聲:“不錯,大將軍的確不希望你的死破壞了他和陛下之間的信任。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自作主張,這也不是什麼算計謀劃,而是你的報應。你爲了登上皇后大位,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使了多少陰謀詭計。被你害死的人不計其數,他們對你的詛咒直達上天,所以上天借我之手,來殺你!”

    “上天?”武后冷笑了一聲:“皇帝就是天子,我是皇帝之母,上天豈會殺我?”

    “天道無親,惟德是輔!不錯,你確實是天子之母,身份尊貴,若是你少行惡事,多積善行,自然誰也害不了你。只可惜你倒行逆施,就算你的兒子是天子也救不了你!”

    “與這種女人還廢話什麼!”伍小乙早就眼睛通紅了,亮出解腕尖刀來:“早點下手早點了事,省的節外生枝!”

    “御前露刃!你好大膽!”武后喝道,伍小乙哪裏理會,喝道:“少廢話,若不是看在今晚長公主面上,就連你丈夫一起殺!”

    武后見伍小乙亮了刀子,心下膽寒,斜眼去撇丈夫李治,只見其癱軟在地,神色慘白一聲不吭,心知已經指望不上丈夫了。她這輩子雖然也歷經艱險,但大部分時間都有李治當背後靠山,像這般丈夫已經無力,自己必須獨自面對利刃還是第一次。

    “救命!”武后大喊一聲,便向裏屋逃去,伍小乙趕忙搶上前,一腳踩住武后的裙腳,對方頓時摔了個狗啃屎。小乙一刀插在旁邊廊柱上,用左手揪住那婦人頭髻,右手劈胸提住,踢開桌子提了回來,往李下玉面前地上一慣,頓時將武后摔得頭暈目眩,渾身上下骨頭都散架了,哪裏還說得出話來,只能哼唧幾聲。

    “長公主,這惡女人當如何處置?要不要剖開胸口,看看她生的如何心腸,這般歹毒?”

    “正當如此!”李下玉冷聲道:“武媚娘,你可記得我母親臨死前怎麼說的?我化作貓,阿武爲鼠,生生世世扼汝咽喉。我今日帶了一隻玄貓來,待會便剖汝心肝喂這貓兒,也好應驗家母臨死前的詛咒!”

    “萬萬不可!”李治失聲驚呼道。

    “好,這個辦法好!”伍小乙大喜,他也不理會李治叫喊,便揪住武后頭髮扯了過來,兩隻腳踏住兩隻肐膊,扯開衣裳;說時遲,那時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便剖開口子,然後口銜帶血利刃,雙手去挖開胸,摳出心來!

    伍小乙啐了一口道:“兀那女子心居然也是紅的!”

    首先感謝銀河宿主吃牛排、風中的尼德蘭、轉轉豬、最是哈耶克、156471等讀者的打賞和其他投月票推薦票訂閱的兄弟,這本書能走到今天,離不開你們的支持。歷史文不可能天天高潮,但作者對於訂閱打賞票票的需求卻是每天都少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