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故人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克里斯韋伯字數:3857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能在這東宮六率當差的,身份自然都不一般,但和眼前這位比起來,那些身份人脈都算個屁呀!皇后陛下的外甥借了幾百人去,然後就不明不白的死了,皇后陛下大怒,東宮太子竟然提着劍把他撈出來了。這是啥情況?明天早上這位要帶着大夥把太子送進大明宮登基爲帝嗎?一想到這些,衆人的心思都熱呼起來了。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王文佐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下。
待到衆將佐都退下之後,王文佐疲憊的吐出一口長氣,原先緊繃着的身體鬆弛了下來。他實在是太瞭解眼前這羣傢伙了,這些在長安呆久了的地理鬼,都生了一對招風耳和好鼻子,聽風聲,聞味道的本事再強也不過了。自己若是不硬撐起來,只怕他們便以爲自己已經失去勢,那時自己說什麼都沒人聽了。
“三郎,三郎!”崔弘度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你在正好,我剛剛得了個要緊的消息!”
“什麼消息?”王文佐精神一振,崔弘度這段時間神出鬼沒的,在長安城內四處遊走,三五天也見不到一日,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
“你知道嗎?太子妃的人選定下來了,是左金吾將軍裴居道的女兒!”
“哦!”王文佐不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就這件事情?太子原先就是在裴居道和楊思儉這兩人的女兒裏面選,現在楊家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就要用裴居道的女兒替上了!”
“嘿嘿!”崔弘度乾笑了兩聲:“三郎,戲肉在後面呢!太子要娶親,所以自然就要大赦了,大赦的名單上第一個就是武三思,皇后的親侄兒!”
“有這等事!”王文佐聽到這個名字,神經立刻就緊張起來了:“你從哪裏打聽到的!”
“刑部的一個令史,前些日子酒桌上認識的!”崔弘度笑道:“每次大赦,都要把其赦書用絹寫行下,然後再頒佈各州。犯人名冊刑部才有,抄錄都要經過他親手的,絕對錯不了!”
“嗯,做的不錯!”王文佐點了點頭:“過兩日你送三十匹絹布給那位令史!”
“明白!”崔弘度見王文佐的樣子,心知自己這次做對了:“三郎,皇后這個節骨眼上把侄兒弄回來,用意頗深呀!”
“到底是個女人,有些事情不如男人方便,外甥死了,自然要換一個侄兒代替!”王文佐笑了笑,在後世的各種史書和評書演義中,武三思都是以一個丑角的形象出現的。當然這有可能是因爲他最終站在了失敗者一邊,勝利者自然不會說他什麼好話。但醜化也是有程度區別的,比如上官婉兒、太平公主、武則天這幾位,雖然也是最後失敗了,但史書上還是承認其文才、能力過人,承認其在任時的善政,而武三思就不同了,基本對他的評價就是一個沒有下限,沒有節操的野心家,也沒有政事所需才略和遠見,看不清大勢,結果躲過了神龍政變後的大清洗,最後還是被李重俊帶着羽林軍殺了全家。
“那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崔弘度問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還能如何?”王文佐笑了笑:“太子只要還在位,我等就爲太子效力,一心輔佐東宮殿下登基爲帝!”
“屬下明白!”崔弘度點了點頭,他見王文佐神色疲憊,說了兩句話便告退了,出了門才突然反應過來方纔王文佐的話其實只說了一半——他只說了太子在位該怎麼做,那太子如果不在位了呢?卻沒有說。想到這裏,崔弘度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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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公府。
“李兄,你知道嗎?朝廷要下赦令了!”駱賓王小心翼翼的說:“名單裏面有武三思,皇后的侄兒!”
“流放到龍州那個?”李敬業問道。
“沒錯,就是那位!武元慶之子!”駱賓王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除此之外,還有武承嗣,皇后另外一個兄弟的兒子也回長安了,只不過這位當初無罪在身,所以無需赦免,只需召回便可!”
“看來接下來有大動靜呀!”李敬業笑道:“好,動靜越大越好,讓皇后和王文佐鬥個死活,咱們靜心看熱鬧便好!”
“那李兄覺得哪邊勝算更大?”
“這就要看天子御體如何了!”李敬業笑道:“如果天子御體康健,那王文佐多半要輸;如果天子御體違康嘛!呵呵——”說到這裏,李敬業便不說話了。
“照在下看,即便是天子御體康健,王文佐也未必會輸!”駱賓王道。
“哦?你的意思是?”
“當初玄武門之變時,高祖皇帝的身體未嘗不康健!”
李敬業聞言愕然,他方纔之所以認爲勝負取決於天子的身體健康狀況,一個很大原因就是覺得天子身體好的話,太子提前登基的概率就會降低。
“那可大不一樣吧!先帝身經百戰,披甲持劍以取天下,上下歸心久矣!進太子雖然賢德,未嘗有大功於天下,焉可行此路?”
“太子的確未嘗見識干戈,那王文佐可是身經百戰。若是此番輸給皇后,便有滅門之禍,此人熟識兵法,習詭詐之術,焉肯坐以待斃?”
李敬業捋了捋頷下鬍鬚,發現如果自己處於王文佐的位置,還真的會選擇起兵。他思忖了片刻後道:“太子仁德,就算是王文佐想起兵,太子不同意也成不了!”
“李兄,你真的覺得太子會不同意?”駱賓王冷笑道:“沒錯,到現在爲止太子的位置還很穩固,但那是因爲下面的弟弟都還小。沛王是永徽五年(655年)生人,今年可已經十六了,就算他自己對皇位沒興趣,身邊的那些人也不會老實認命的!”
室內陷入了沉默,兄弟之爭是帝王之家內永恆的話題。迄今爲止,李治和李弘這對父子父慈子孝,堪稱帝王之家的典範,但問題是李弘的弟弟們還年幼,不足以成爲李弘太子之位的威脅;而隨着李賢年歲的增長,身爲太子的李弘對皇位的威脅越來越大,李治擡高李賢等孩子的地位,來制衡太子李弘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大了。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就算李弘再怎麼仁孝,哪怕是爲了自保,也會做出一些過去無法想象的事情了。
“如果是這麼說的話,那看來接下來長安城裏又是一番腥風血雨了!”徐敬業嘆了口氣,眼睛裏卻滿是興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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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相肆
長安的天空陰沉而又壓抑,李波站在方相肆門口,他能夠感覺到空氣潮溼,似乎馬上就要下雨,若是真的下雨,他倒是很高興,這樣如果有人在背後跟蹤自己,他就很容易發現了。
自從上一次離開長安算起,已經過去了快六年了,李波有時很驚詫,時間過得這麼快。自己下巴上的鬍鬚已經與兩鬢連成一片,肩膀和手臂的肌肉也愈發壯碩,足以駕馭那對沉重的鐵戟,而他也從長安街頭的一個惡少年,變成了昭武副尉、太子右衛率府兵曹參軍事,堂堂大唐武官,倭國和百濟的兩處莊園的就更不必說了。而他周圍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羣,面前的方相肆依舊是那麼破舊不堪,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幻夢,一覺醒來自己還是那個窮困潦倒長安惡少年。
“李哥兒,請這邊來!”李波剛剛進了門,安五娘就迎了上來,相比起幾年前,她又蒼老了許多,只有一隻眼睛的臉上已經滿是皺紋,頭髮也是白的多,黑的少,不過精神頭還不錯,她殷勤的將李波迎進裏間,倒了一杯水酒:“您來的早了,那廝還要晚些才到!”
“無妨,人到了引他進來便是!”李波坐了下來,熟悉的噪聲和空氣讓他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下來:“離開長安這麼多年,還是想念你這裏的羊血腸和雜燴丸子,要是有的話,先上些來!”
“有,有!想不到您現在是大人物了,還記得小人這裏的玩意!”安五娘的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什麼大人物!”李波笑了笑:“都是給主上賣命的廝殺漢,東南西北都去了,還是想念長安的吃食!”
“那是,那是!”安五娘驕傲的笑了起來:“要不說這裏才是帝都呢!您稍候,馬上就給您端上來!”說罷,她便轉動圓潤的身體,去外間了。
“安五娘還是老樣子,就是老了些,胖了些!”李波喝了口酒,自言自語道,他得了王文佐的差遣,便立刻找到這方相肆來,他知道這酒肆裏魚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若想打探消息,最是方便不過。而且這安五娘當初長安之亂時,還得了王文佐一點好處,辦起事情來也會盡心些。果然李波交待了一聲後,沒過兩天便有了迴應,只說在這方相肆中會面。
李波正想着往事,門簾被撩開了,安五娘進來,身後跟着一個鼻頭通紅的矮壯漢子,安五娘向李波唱了個肥喏:“這位便是陳七,還不見過李哥兒!”
“陳七?”李波覺得眼前那漢子有些眼熟,稍一思忖便想了起來:“你先前不是看墳的嗎?怎得去了萬年縣衙?”
“李哥兒好記性!”陳七笑着豎起了大拇指:“小人的確先前是看墳的,不過有個伯父在萬年縣衙當個差役,他沒有子嗣,便收了我當猶子,前幾年年紀大了便讓小人去頂了差使!小人在萬年縣衙當差已經有三年了!”
“原來如此,這倒是件好事,至少比看墳強多了!”李波聞言笑道:“五娘,還不上酒菜,來,七哥坐下說話!”
“不敢當,不敢當!”陳七謙遜了兩句,方纔在李波對面坐下,這時安五娘已經送了酒菜,李波拿起筷子頓了下:“我今日在外頭跑了大半天,半點吃食沒入肚,早就餓了,咱們也算是熟人,就不客氣了,先吃飽了再說事吧!”
“好,好!”陳七應了一聲,卻不敢下筷子,看李波真的如他說的那樣大口吃喝,方纔吃了起來。那安五娘在外頭擇好的送了七八盤碟子進來,陳七雖然在縣衙當了差役,但平日裏哪裏吃得上這等飯食,越吃越是興起,筷下如雨,倒比李波還要快上三分。
“舒坦,舒坦!”李波放下筷子,拍了拍自己隆起的肚皮,笑道:“走遍東南西北,還是長安的飯食可口,七哥可還吃的好了?”
“好了,好了!”陳七趕忙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邊的油跡,笑道:“聽說李哥有事差遣,小人便趕忙來了,只是不知是何等事,還請示下!”
“先不忙說這個!”李波擺了擺手:“七哥我記得當年你就和安五娘相處的不錯,如今你也算半個官家的人了,爲何不一起過了!”
陳七沒想到李波竟然問到這個,臉上頓時露出過苦澀來:“李哥兒有所不知,確實安五娘與我也有幾分意思,可我雖然去了縣衙,但俸祿微薄,連自家混個肚圓都不易,家中又沒有房產鋪面,安五娘不管怎麼說,也有一家酒肆,每日裏都有活錢入手。手頭無錢,哪裏能辦的好事?”
“這倒也是!”李波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問,只是笑道:“萬年縣的縣令周興,你對此人知道多少?”
陳七來之前已經從安五娘口中聽到一些風聲,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便小心答道:“此人原本就是長安人氏,雖然家境不錯,但門第卻一般。自小就用心讀書,在律法上很是精通,入仕之後在河陽縣就名聲不是太好,被免了官,好不容易才又當上了萬年縣令!”
“萬年縣可是個大縣呀,又是天子腳下,從河陽縣到萬年縣算是升遷吧?”李波問道:“他被免了官怎麼能這麼容易當上的?”
“李哥兒您不知道!”陳七笑道:“從表面上看這是升遷,但素來京城下面的官兒都不好當,所以像萬年縣,長安縣的縣令,雖然是大縣,但待選的官兒都不願意來,周興當上萬年縣令,其實只能算是平調,不算升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