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深夜入宮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克里斯韋伯字數:3957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找到了?”太子一愣:“三郎你其實不用這麼急的,宮裏還有其他印璽,明早再送進宮來也不礙事!”
“臣斗膽驚擾殿下是爲了另外一件事情!”王文佐沉聲道:“還請殿下屏退旁人,讓臣單獨奏明殿下!”
李弘驚訝的看了王文佐一眼,揮了揮手,示意左右宮女內侍退下,問道:“三郎,是楊府出事了?”
“不錯!”王文佐點了點頭,便依照先前在楊府中楊思儉所說的將整件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道:“臣也知道此事甚難接受,但殿下乃國之儲君,天下安危繫於殿下一身,還請您節哀順變,以御體爲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李弘口中反覆的唸叨着,雙目無神,他似乎還在試圖理解從王文佐口中吐出的話語背後代表的含義。
“太子殿下!”王文佐伸出右手,試圖去抓住李弘的胳膊,卻被對方粗暴的甩開,這在王文佐的記憶中還是第一次。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弘惡狠狠的盯着王文佐,眼睛裏滿是對壞消息的厭惡。
“太子殿下,宴席上週國公飲酒過量醉倒,楊公便挽留其在府中歇息。夜裏周國公對太子妃無禮,射殺太子妃貼身丫鬟環兒,太子妃受辱,已懸樑自盡,楊公激憤,手刃周國公,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月娘死了!”李弘似乎終於明白了王文佐的意思,他一屁股坐倒,雙手捂住臉痛哭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不需要這樣的!她完全不需要這樣的!”
王文佐看着坐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太子,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失去愛人的普通少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負罪感。是的,自從穿越以來,王文佐的雙手已經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陰謀和欺騙早已滲入了他的骨髓,但眼前這個少年卻不一樣,他雖然與生俱來就掌握着巨大的權力,但卻從沒有用這權力有意加害於旁人,而且他對王文佐從來都是充滿了善意和尊敬,欺騙這樣一個人,讓王文佐的內心滿是羞恥和慚愧。
“我也是沒有選擇!”王文佐暗想:“如果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你只會更加痛苦,未婚妻被人強姦固然糟糕,但總比未婚妻主動與第三者私通要好。哪怕是謊言,這也是一種善意的謊言吧!”
“三郎,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楊府一趟!”太子站起身來,低聲道。
“殿下,臣以爲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去面前二位陛下!”王文佐道。
“面見陛下?”太子愣住了。
“對,臣知道您是想去見楊家小娘子最後一面,但您有沒有想過,現在楊府肯定是亂作一團,恐怕未必能把楊家小娘子的遺體處置好,您最好給楊公一點時間!而且深夜出宮,於禮不合,明日恐怕會惹來御史的彈劾,對楊公也不利!”
“三郎,你說得對!”太子點了點頭:“寡人眼下方寸已亂,着實思慮不周!”
“殿下仁善,能急人所急,憂人所憂,實乃天下、臣等的福分!”王文佐跪下磕了個頭:“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周國公乃是皇后陛下的親外甥,還賜姓爲武,往公里說是朝廷大臣,往私裏說是皇后陛下的私愛,便是二位聖上要殺,也要交由三法司會審,依法論罪,卻被楊公這麼殺了,即便事出有因,也不是這麼簡單就能了事的。更要緊的是,周國公已經死了,楊家女兒也死了,活着的只有楊公,這一切可以說都是楊公的一面之詞,而這件事情如果公佈天下,恐怕有損朝廷的顏面,您覺得二位聖上會這麼處置這件事情呢?”
“三郎你說得對!”經由王文佐這一點撥,李弘頓時清醒了過來:“眼下最要緊的是先面前阿耶和阿孃,你立下大功了!”
“不敢!”王文佐低下頭去:“太子殿下待臣大恩,這等犬馬之勞,實難報得萬一!”
“三郎!”李弘拍了拍王文佐的肩膀,猶豫了一下,用只有兩人能聽清楚的聲音道:“今晚多虧是你在,不然寡人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深夜的長安宮城一片寂靜,皎潔的月光落下,更承託得路旁樹影黝黑,不時有一陣西北風吹過,樹葉發出颯颯微響。由於是在宮中,王文佐沒有騎馬,他佩刀背弓跟在太子的乘輿右側,督領着當值的一隊東宮千牛衛簇擁着太子,急匆匆的往玄武門而去。雖然說名義上他的官職只不過是東宮右衛率,但實際上東宮十率的其他衛率也都在他的指揮之下,不要說上番的府兵,就是主要由勳貴子弟組成的千牛衛、備身、監門等衛率,也屬於他的統轄範圍。
“來者何人?”距離玄武門還有百餘步遠,王文佐便聽到有人高聲喝問,他知道是當值的北門禁軍,玄武門是唐代長安宮城的制高點,也是從宮城通往大明宮的最快通道,近期皇后和天子都在大明宮,要想從東宮前往大明宮,最快的通道就是玄武門。
“太子殿下稍候,待臣先去通傳!”王文佐向太子低聲道,然後就快步向前跑去,一邊跑一邊高聲道:“太子欲前往大明宮面聖,速速開門!”
王文佐聽到城樓上一陣混亂,顯然當值的軍官完全沒有預料到來人的身份,旋即他看到城樓上伸出兩隻燈籠來,王文佐知道這是在確定是否是謊言,便上前幾步,走到城門下,讓對方看清自己的面容。
“原來是王將軍!”當值的北衙軍官已經認出了是王文佐,他趕忙大聲道:“宮裏有規矩,天黑之後不得開啓城門!”
“我當然知道規矩!”王文佐打斷了那軍官的回答:“但事出有因,太子殿下就在後面,你若是覺得爲難,就先派人向大明宮稟告便是!”
那軍官向王文佐身後看去,果然看到太子的輿駕過來了,雖然夜裏看不清乘輿上坐的是誰,但想必王文佐也沒有膽大到用假冒的太子騙玄武門,他趕忙道:“王將軍請稍候,容小人遣人通報!”
“有勞了!”王文佐應了一聲,回到太子乘輿旁,低聲道:“估計至少還有一頓飯功夫,畢竟這個時辰——”
“三郎你不必多說了,我都明白!”李弘苦笑着嘆了口氣:“真的,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和做夢一樣,幾個時辰前月娘還和我言笑晏晏,而現在卻已經陰陽相隔,再也不能見上一面,這,這——”說到這裏,淚水已經從李弘的眼中流了下來。
“太子!”王文佐想要勸慰兩句,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遭遇這一切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少年,他只能伸手握住太子的手,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李弘嘆了口氣,低聲道:“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命數,是求不得的!三郎,此番事後你去大慈恩寺替寡人辦一件事情。月娘此番死於非命,只怕會墮入幽冥,受盡苦楚。寡人會抄錄一卷般若波羅蜜心經一卷,你替我送到寺中,塑一尊觀音菩薩,將佛經放入菩薩之中,伏願龍天八部,長爲護助,月娘能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現世業障,並皆消滅,獲福無量,永充供養。”
“臣領旨!”王文佐低下頭去,雖然他覺得那個女子並不配李弘這麼做,但只要這麼做能讓太子覺得好受些,那還是讓他這麼做吧!
正說話間,城門上傳來聲音,原來大明宮裏已經傳來消息,允許開門讓太子殿下過來,但隨行不能超過二十。王文佐和太子過了玄武門,往龍首原上走,進了大明宮,很快就到了天子和皇后的居住之處。
“三郎,你隨寡人進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李弘道。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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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含涼殿。
“孩兒拜見阿孃!”李弘向上首斜倚在錦榻上的皇后下拜行禮,他看了看左右,沒有看到李治的身影,問道:“阿耶他——”
“聖人他這些天身體都不舒服,頭疼的時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卻來了!”武氏的光潔的額頭上籠罩在愁雲之中:“你有什麼要緊事情嗎?”
“既然是這樣,孩兒就不打擾阿耶了!”李弘趕忙低下頭去:“與母親說也一樣的!”
“嗯!”武氏露出一絲笑容:“起來說話吧!什麼事情讓你三更半夜來大明宮?”
“是這麼回事!”李弘深吸了口氣:“方纔楊思儉府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孩兒不敢耽擱,連夜入宮稟明母親!”
“楊思儉府上?”武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府上出了什麼事?他昨晚不是舉辦宴席了嗎?難道是他女兒出事了?”
如果是王文佐在這裏,一定會驚歎武氏那種敏銳的直覺,雖然什麼都還不知道,但僅憑已有的那點細枝末節,她就能迅速抓到了事情的關鍵。
“母親猜的不錯!”李弘低下頭去:“昨晚宴席周國公也去了,當時他喝的大醉,便留宿在楊府。結果當天夜裏,周國公射殺月娘丫鬟,逼奸月娘,月娘受辱不過自盡,楊思儉大怒,手刃兇手。”
啪!
只聽得一聲響,原來武氏已經將錦榻旁的一支羊脂白玉如意摔碎,站起身來,面色鐵青,已經怒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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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叩見皇后陛下!”王文佐彎着腰疾趨入殿,距離皇后還有十五六步遠便跪了下來。
“靠近些!”武皇后揮了揮手。
“遵旨!”王文佐又膝行了十來步,方纔重新停下。
“今晚的事情,你在楊府都親眼目睹了?”皇后的聲音裏有種金屬撞擊的顫音,讓王文佐心中一陣膽寒:“回稟陛下,臣只是親眼目睹了太子妃的貼身丫鬟被周國公射殺,還有周國公和太子妃共處一室,至於更多,微臣不敢多看!”
“哼!”武皇后冷哼了一聲,她立刻意識到王文佐是什麼意思,畢竟當着太子的面再把這事重新細細講述一遍,無異於把兒子的傷口再重新撕開,撒上一把鹽。當然只能粗粗略過,當然,射殺未來太子妃的貼身丫鬟,和深更半夜和太子妃兩人共處一室,這已經足夠了。但在皇后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眼前跪在地上這個男人有問題。
“太子殿下,你先出去一會,寡人想單獨詢問王卿幾件事情!”
太子微微一愣,不過他還是服從了母親的命令,退出殿外。
皇后冷笑了一聲:“王文佐,你耍的好把戲!”
王文佐頓時感覺到背脊上通過了一道微弱的電流,恐懼就好像沼澤一樣淹沒下巴,向口鼻掩過去。他強自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道:“陛下何出此言?”
“王文佐你在寡人面前還敢裝蒜?”皇后冷笑道:“幾天前你剛剛上書給寡人,說武敏之私自役使東宮十率的上番兵士,結果一查就發現他竟然將寡人賜下的錢財中飽私囊,今天他就突然死了,你敢說這和你沒有關係?”
“皇后陛下!”王文佐擡起頭來:“在下當初回長安,是二位陛下讓在下清查府兵事宜,也是二位陛下讓臣統領東宮十率,周國公私自役使東宮兵士也是事實,至於他其他的事情,那是您的家事,臣豈敢與聞。至於今晚的事情,周國公的所作所爲,並非臣能夠決定;臣發現此事,也是因爲太子殿下在楊府遺落了金魚袋,裏面有太子的隨身之寶,所以臣才親自回楊府去找,正好撞到了此事。臣與公乃是太子家臣,於私蒙太子厚恩,豈能不將此事稟告太子殿下?臣着實不知這個與臣有關從何說起!”
“你巧言善辯,機敏多變,寡人是早就知道的!”武皇后冷笑道:“不錯,寡人的確找不出你插手其中的關鍵證據,不過寡人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兒,無需有那麼多真憑實據。寡人只需要懷疑就足夠了,自然有人讓你招供!”
看到討論區裏有人問到底發生了沒有。我只想說,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好的畫師不會把整張紙都塗滿顏料,需要留白給觀看者想象的空間。比如《羅生門》就是這樣,我寫出一部分事實,剩下的你們自己想,我承認網文裏面這種寫法用的不錯,不過偶爾嘗試一下不是更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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