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宮闈醜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773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周國公!”

    “王將軍你還在?”武敏之驚訝的看了一眼王文佐:“有事情?”

    “不錯!”王文佐點了點頭:“可否借一步說話?”

    武敏之皺了皺眉頭:“我那表弟那麼看重你,你有什麼事情求他便是,又有什麼辦不成?又何須來煩我?”說罷便要走。卻被王文佐一把抓住手臂:“一事不煩二主,這件事情只與您有關,就不打擾太子殿下了!”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從武氏封后以來,武敏之也隨之恩寵富貴,莫說是朝臣勳貴,就算是李氏宗室中人也少有能及得上的,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笑臉相迎,像王文佐這般強項的還從未見過。頓時怒道:“好膽,還不放開!”他用力掙扎,卻只覺得王文佐的右臂如鐵鑄的一般,哪裏扯得動。不遠處的東宮侍衛聽到聲響跑了過來,可看到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頓時又退開了,只當沒看見。

    “國公且聽在下把事情說完,幾句話的功夫,何苦搞得這麼難看!”王文佐笑道。

    “伱——”武敏之惡狠狠的看着王文佐,可對方神色如恆,面帶微笑,便如平常一般,武敏之的怒氣發不出來,心底倒是怯了,頓足道:“好,有什麼事你說便是!把手放開!”

    “遵命!”王文佐鬆開手,笑道:“在下有個朋友,不小心得罪了國公,已經被衙門拿了去。他是個無用的書生,還請國公高擡貴手,放他一條生路,文佐在這些向國公謝罪了!”說到這裏,王文佐向武敏之躬身拜了拜。

    “你的朋友得罪了我?被衙門拿了?”武敏之皺了皺眉頭:“他叫什麼名字?”

    “姓盧名照鄰,是範陽盧氏之人,也會寫幾首酸詩!”王文佐笑道:“是山妻的一個世交!”

    “盧照鄰?”武敏之聽到這個名字,突然大笑起來:“王文佐,你把我當傻子嗎?他可不只是會寫幾首酸詩吧?而且他可不只是得罪我一人,他的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哦?沒有那麼簡單?”王文佐心中一動:“可在下聽消息說,盧照鄰只是妄加評判您編撰的一本書,這種事情充其量將其逐出長安也就夠了吧?”

    武敏之重新打量了下王文佐,冷笑了一聲:“王將軍,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今日的事情就只當沒發生過。我奉勸你一句,長安的水深得很,不該摻和的事情就少摻和,不然只會把自家性命都賠進去!”說罷他便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這個武敏之還真不簡單呀!”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王文佐捻着頷下的鬍鬚自言自語道:“不過他有句話說的沒錯,確實長安的水深得很,我還是要小心爲上!”

    離開東宮,王文佐並沒有回家,而是帶着桑丘往英國公府而去,由於李敬業之父早死,所以李績病故之後,李敬業就直接襲了英國公的爵位,出任太僕少卿。此時的英國公府雖然已經遠不及李績在世時那般權勢灼人,但依舊是長安城內第一流的勳貴。王文佐來到門前,讓桑丘送了自己的名刺進去,不一會兒功夫便看到李敬業急匆匆的迎了出來,大聲笑道:“三郎回長安這麼久才來我家,着實是不應該,待會須得罰酒,不醉不歸!”

    “這幾日東宮有要緊事,着實是無暇前來!待過了這段時間,我再置酒向敬業兄請罪!”王文佐沉聲道:“敬業兄可有空,我有一件事情請教!”

    “好說!”李敬業看王文佐神色凝重,也不再調笑,徑直引王文佐去了一處偏院,進了堂屋分賓主坐下,笑道:“這裏原本是家父一個妾室的住處,前兩年她去世了,便空了出來,這裏平日裏少有人來,僻靜的很,無需擔心隔牆有耳!”

    “沒什麼,就是今日衝撞了一個人,可能有些麻煩!”

    “衝撞了一個人?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李敬業聞言笑道:“總不會是宮裏的幾位殿下吧?就算是那幾位殿下,以太子殿下對你的寵信,去陪個罪也就是了!”

    “不是宮裏的幾位殿下!”王文佐搖了搖頭:“是周國公武敏之!”

    “是他?”李敬業臉色大變:“乖乖,你怎麼會得罪這位的?這可就麻煩了!”

    看到李敬業這幅表情,王文佐心中一緊,這位老兄的膽量他是很清楚的,能讓這位口中吐出麻煩二字那可就是真麻煩了。

    “這個人這麼麻煩?”

    “嗯!”李敬業點了點頭:“這麼說吧?你有東宮殿下這面大旗護體,長安城內遇到誰都要賣你幾分面子。但唯獨這位,他誰的面子都不賣,誰他都不在乎,誰他都不怕,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情,這就是個活太歲!”

    “誰的面子都不賣?活太歲?”王文佐笑了起來:“二位陛下呢?你該不會說二位陛下的面子他也不賣吧?”

    “別,他還真不賣!”李敬業笑道:“這麼說吧,他不怕二位陛下,反倒是二位陛下有點怕他!”

    “這怎麼可能?”王文佐笑了起來:“聖人暫且不說,皇后會怕他?他能有今日,可全都是拜皇后所賜呀!他原本可是不姓武呀!”

    “呵呵!”李敬業笑了兩聲:“這話可就說來長了!”說到這裏,他瞟了一旁的桑丘一眼,王文佐會意的笑了笑:“桑丘,你去外間守候着,莫要讓其他人靠近屋子!”

    “是!”桑丘應了一聲,退出屋外。待到房門合攏,王文佐笑道:“李兄,眼下只有你我兩人了,有什麼事情你盡可直言!”

    李敬業見桑丘出去了,屋內只有王文佐和自己兩人,他笑了笑,起身從旁邊的櫃子裏取出一瓶酒,兩隻酒杯,替自己和王文佐斟滿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也好,今晚反正也沒事,便把這樁宮闈之中的醜事說出來與三郎聽聽,不過出了這間屋子,我可是不認的!”

    “好說!”王文佐也拿起酒杯,笑道:“我出了這間屋子,也不認聽過!”

    兩人相視而笑,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李敬業咳嗽了一聲:“三郎,你應該知道當今皇后的身世吧?”

    “是有所耳聞!不過應該不如李兄知道的詳盡!”王文佐笑道。

    “呵呵!”李敬業笑了笑:“當今皇后之父名叫武士彠,乃是本朝高皇帝微時好友,兩人相交多年。高皇帝從太原起兵時,武士彠傾家相助,乃是十七名太原元謀功臣之一。武德八年,有人告發平定南方的趙郡王李孝恭謀反,高皇帝令其返回長安受審,而接替李孝恭鎮守揚州的便是這位。”

    聽到這裏,王文佐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皇后之父與高皇帝淵源頗深呀!”

    “呵呵!那可不!”李敬業笑道:“能接替趙郡王李孝恭的,哪能是一般人嗎?”

    說到這裏,兩人相視而笑,原來李淵乃是北魏八柱國之後,宗族中軍政人才很多,所以他起兵之後,同姓宗族中多有立下軍功之人,其中軍功第一的便是李世民,第二的便是李孝恭,此人乃是李淵的從侄,李世民的堂兄弟,在隋末的爭霸戰爭中,他經略巴蜀、滅朱粲、滅蕭銑,招撫嶺南諸州,又率軍攻打輔公祏,平定江南,整個南方幾乎是他一人平定。雖然當時很多人說他是因人成事,全憑身爲副將的李靖謀劃,自己只不過是個擺手掌櫃。但勝利就是勝利,能夠採納有才能部將的策略,然後堅決的執行,這也是偉大統帥的才能。

    唐初南北分立已經數百年,南方尤其是東南與長安有很強的離心傾向,而李孝恭功高蓋世,自己又有李家的血脈。所以無論有沒有人告發他謀反,李淵都不會讓其在揚州久待,而繼任者只可能是李淵絕對信任之人,由此可見李淵和武士彠兩人私人關系的親密。

    “武士彠娶過兩任妻子,先娶的是相里氏,生有二子,年長者叫武元慶,次者叫武元爽;相里氏死後,武士彠續絃爲楊氏,楊氏生有二女,長女爲韓國夫人,嫁給豫州參軍賀蘭安石,生有一子一女,子便是現在的周國公武敏之,女爲魏國夫人賀蘭氏;楊氏的次女便是當今皇后。武士彠死後,留下的兩個兒子對繼母楊氏頗爲不喜,多有不敬之處,而當時皇后尚未登基,在宮中也無可奈何,便對這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頗爲不喜。所以皇后登基之後,不但沒有給這兩個兄長好處,反倒將其貶到西南去了,把姐姐的這個兒子當成自家侄兒看待了!”

    “你方纔說的宮闈醜事難道說的是皇后家事?”王文佐問道:“可這麼說來皇后待武敏之如此,怎麼又會有點怕他呢?”

    “呵呵!”李敬業笑道:“三郎你且聽我說完。方纔我也說了,皇后與他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不好,於是只剩下母親楊氏和姐姐兩個親戚了。於是楊氏和韓國夫人便時常帶着兒女來宮中探望皇后,時日一久,宮中便有傳言聖人與韓國夫人有私,甚至還有說聖人不但與韓國夫人有私,還與韓國夫人之女亦有私情。這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數年後韓國夫人去世,陛下封其女爲魏國夫人,傳言欲令其入宮,這樣一來,皇后陛下顏面何在?乾封三年,聖人封禪於泰山,魏國夫人亦隨行,返回長安時,暴疾而死。當時武敏之因爲妹妹的喪事而入宮弔唁,聖人一見到他,悲慟哭道:‘我一早上朝前看她還好好的,沒想到退朝後她竟然就身亡了,怎麼會這樣突然?’敏之聽完,只是號哭而不回答!”

    王文佐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那魏國夫人之死是皇后下的手?”

    李敬業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這個武敏之估計就是因爲這件事情,精神崩潰了!所以才胡作非爲,而天子估計也知道是皇后下的手,所以對武敏之有些愧疚,所以很多事情上就故意偏袒,來彌補心中的愧疚;皇后估計也是這樣!”王文佐心中暗想,突然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不對,武氏可不是這樣的人,即便她心中對毒殺侄女有些愧疚,但不管怎麼說武敏之當時的表現證明他很可能已經知道是皇后姑姑下的手,而且還有怨恨之心。那麼武氏最可能的反應不是愧疚,而是忌憚。如果是其他人,親情和負罪感會讓其補償,但武氏絕不是那種人,她最可能的選擇就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她之所以還沒下手,並不是不想下手,而是還在尋找一個好的藉口!”

    “三郎你明白了吧!”李敬業看到王文佐沉吟不語,以爲已經被自己說服了:“這武敏之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這樣吧!我明日找個機會替你與他說和說和,把衝撞他的事情了了,至於別的,就到此爲止了,行不?”

    “那好,就麻煩李兄了!”王文佐心中打定了主意,笑道:“對了,這周國公有什麼喜好,既然是我衝撞了他,總得送份禮物,權表歉意!”

    “這就對了!”李敬業笑道,他翹起大拇指:“你有這個態度,這事情準成。他喜歡什麼,讓我先想一想!”

    “獵隼如何?”王文佐想起前往長安途中遇到王勃和盧照鄰的舊事:“我聽說最近長安很時興鷹獵,我在海東那邊倒是帶了幾頭不錯的!”

    “獵隼?你有上品?”李敬業眼睛一亮。

    “上品不敢說,但肯定比長安能見到的要好一些!”王文佐笑道。

    “好,這個好!”李敬業一拍大腿:“長安的確最近很時興,他就算不是特別喜歡,拿來轉贈給別人也不錯!”

    “行!”王文佐笑道:“明天我就讓人送四對來府上,李兄你拿兩對給他,還有兩對便請李兄留下!”

    “這怎麼好意思!”李敬業笑道。

    “李兄今晚給我講了半晚上故事,拿兩對獵隼不應該嗎?”王文佐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