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被俘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3906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親衛給弓仁送來鐵甲和鷹翼盔,正當弓仁披甲的功夫,吐蕃人的行列一片混亂,有些人組成橫隊似乎是想要抵抗即將到來的敵人,有的人遛進道路兩旁的灌木叢,更多的女人鞭打馱畜和牛羊,呼喊自己孩子的名字,而這只是讓一切更加混亂。一小撮突厥騎兵出現在三百多步外的樹林邊緣,弓仁束緊最後一根皮帶,拿起長槍舉過頭頂:“跟着我,不要掉隊!”

    突厥人就好像融化的瀝青,緩慢的流向吐蕃人行列的末尾,這些嫺熟的牧人,越過樹根和岩石,在灌木叢和大樹之間挑選路徑。擔任後衛的吐蕃人迅速迎上前,一邊吶喊,一邊揮舞長矛,不顧一切地衝向自己的死敵。而突厥人很少與其正面衝突,他們先用弓箭削減對方的人數、打亂隊形,然後散開隊形,迂迴到敵人的側面或者後面,將這些吐蕃人留給第二線的主力。

    這在吐蕃人看來,就是敵人在他們的逆襲下被打敗了,後退了。吐蕃人不禁發出歡喜的狂呼聲,就連弓仁自己都不禁笑了起來:“看來突厥人被唐軍打敗之後就變得軟弱不堪了,竟然連一次衝擊都抵擋不住,就潰散了。很好,只要將他們打垮,我們就可以退到星宿海一帶,把人和牲畜都分散到那些湖泊邊緣的沼澤地去,那時候唐人就沒什麼好怕的呢!”

    “首領,首領!”喊叫從側面傳來。一名斥候衝出森林,臉上滿是鮮血,胯下的坐騎渾身是汗。“首領,有更多敵人,在樹林裏面有更多的突厥人,他們都披着鐵甲、手持鐵矛、就連戰馬都有披甲,很多,非常多!”

    在後世的人們眼裏,與絕大多數曾經稱霸草原的遊牧民族一樣,馬背上的弓箭手是突厥軍隊的主要形象。但事實並非如此,突厥人最早是以上一任草原霸主柔然人的鍛奴登上歷史舞臺的,在擊敗上一任霸主之前,突厥人就掌握了不錯的金屬冶煉鍛造技術,所以突厥軍隊中的確有大批騎射手,但突厥軍隊的精華卻是身披重甲的貴族騎兵,這些重騎兵往往在全身鎖子甲之外還有皮甲,鐵頭盔、鐵護臂,全身上下都得到很好的保護,除了角弓之外,還使用長矛、骨朵、馬刀等武器戰鬥。在遇敵交戰時,突厥重騎兵一般都會隱藏在第二線甚至第三線,由大量騎射手先騷擾削弱對手,尋找敵人陣線上的弱點,在關鍵時候再予以致命一擊。

    “混蛋,後退,後退,吹號!向我靠攏,下馬重整陣線!”弓仁大聲咒罵,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中了這麼簡單的圈套,所有的遊牧民都這樣,他們喜歡先發起進攻,等你反擊就佯裝失敗,把你引誘到有利的地形,再發起圍攻,父親和自己說過很多次,和遊牧民打仗,一定要小心,不到確認敵人的大旗在哪裏,就不要貿然發起衝擊。

    隨着號角聲響起,突厥人的重騎兵從樹林中出現了,同時從南面和東面兩個方向出現,他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着冰冷的光,鼓聲響起,吐蕃人們忙亂地組成方陣,突厥人的輕騎兵不斷從四周掠過,射來一支支箭矢,弓仁已經竭盡全力,但已經太遲了。

    說時遲那時快,突厥人的重騎兵直撲過來,經驗豐富的指揮官選擇了吐蕃人的橫隊的兩側,弓仁竭力下令士兵們轉向,用行列的正面抵抗敵騎的矛尖,但面對迎面而來的如牆鐵騎,吐蕃士兵的行列也開始混亂。畜羣這邊也發生恐慌,成百上千的婦女兒童急匆匆逃離戰場,有些直接摔倒在自己的牲畜蹄下。一個老婦人的牛車失去了控制,受驚的母牛調轉頭衝向吐蕃士兵的行列,互相攪作一團。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殺呀,殺呀!”弓仁的嗓子已經嘶啞了,他揮舞長矛,竭力激勵身邊的人,但突厥的重騎兵還是沖垮了吐蕃人的行列,然後掠過兩側,像鉗子一樣夾攏。一些突厥騎射手們向吐蕃的逃難隊伍發射火箭,驚惶的吐蕃人四散逃走,大部分是老弱婦孺,不過也有少數壯年男子。

    更多的突厥人從樹林中涌了出來,不但有重甲騎兵,更多的是只穿着硬皮背心和羊皮帽的騎射手,三五成羣。各式各樣的旗幟在他們頭頂飛舞。風吹得旗面不停擺動,弓仁看不清楚,但瞥到一隻熊、一羣鳥和一棵樹,他想要尋找狼的圖騰,一時間卻找不到。

    此時戰場上還有不少吐蕃人在頑強抵抗,但已經無法改變結果。其實吐蕃人在人數上並不太吃虧,但攻擊者有突然性和高頭大馬。戰團中央,弓仁高高站在馬蹬上,他的錦緞斗篷和鷹翼盔十分醒目。他舉起長矛,他的親兵們隨之聚攏,試圖衝出包圍。但排成楔形隊列的突厥重騎兵則提着槍、馬刀和骨朵衝殺過來。弓仁的坐騎後腿直立,蹄子亂蹬,胸口扎着五六支箭矢,最後,他被鐵流淹沒了。

    一切都結束了,吐蕃人崩潰了,所有人都開始逃跑,丟下武器、馬車、牲畜、甚至孩子。火焰從一個地方竄到另一個地方。漫天煙霧中,衝出一隊呈楔形隊列的騎士,跨着披甲冑的戰馬,頭頂飄揚的狼頭纛最爲醒目,那是阿史那氏的旗幟,巨大的狼頭在火光中跳躍舞蹈,似乎衝出旗幟,來到世間。

    弓仁躺在地上,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發疼,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受了傷,受了多少傷,不過他知道自己已經用盡了最後一分氣力,巨大的疲倦正在衝擊着他,就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他聽到敵人正在齊聲歡呼。

    “可汗萬歲,阿史那道真是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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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非嶺。

    “天黑之前,務必把環牆每個開口都挖好壕溝,立起樁子,”王昭棠對正在忙碌的士兵們喊道。

    唐軍的營壘已經粗具規模了,半山腰一條環牆已經建成,在牆後黑色的營帳如雨後蘑菇般紛紛浮現,毯子和鋪蓋卷罩住了光禿的土地。軍中僕役將馱馬排成長長的隊列,喂它們草料和清水。士兵們則乘着落日的餘暉拿起斧子到樹林裏砍伐木材,以備夜晚之需。一羣工匠着手清理地,並解下捆捆用火淬硬的尖木樁,這些尖木樁將被插在壕溝的底部,以刺穿落入壕溝敵人的身體。

    當然,要作爲一座真正的營壘,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比如修建蓄水池,山上的泉水雖然不少,但遠遠不夠數萬士兵和馱馬飲用,大部分士兵和牲畜的飲水是要依賴流過山腳的小河。但如果自己是進攻者,就會在上游修建堤壩,讓河流改道,用乾渴來消滅守兵。還有環牆雖然建成,但沒有鋸齒狀的突出堡壘,這樣就很難完全發揮帶來的四十具“蠍子”的威力。作爲了一個經歷了高句麗戰爭的老兵,他實在是太清楚這種武器在防禦戰中的可怕威力,而要真正發揮這種利器的全部威力,現在多花一些心思,多流一點汗,最後可以少流更多的血。

    待到巡視完壁壘,王昭棠準備前往帥帳,向副總管郭待封稟告工程的進度。他也曾經聽說過一些關於這位年輕的上司的傳言——有好的也有壞的,對於這些傳言他一律拋諸腦後。作爲一個吃了二十多年軍糧的老兵,王昭棠當然知道一個好上司的重要性——別的行業遇到一個糟糕上司最多是虧錢、捱打、貶職;當兵的遇到一個蠢貨上司可是要掉腦袋的。但身爲武人是沒有選擇上司的權力——自己就像一支箭矢,飛向哪裏完全取決於被射向哪兒。所以與其整天傳播上司的小道消息還不如專心把自己的差使做好,這樣活下來的機率還能大一些。

    當王昭棠走到帥帳門口時,裏面傳出一片歡笑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喜色,有什麼好消息嗎?

    “有什麼好消息嗎?前軍打勝仗呢?”王昭棠向門口的校尉問道。

    “是呀!”那校尉也是滿臉的喜色:“聽說是前軍已經追上了吐蕃人的畜羣,俘獲了生口數千人,雜畜數萬,還活捉了吐蕃的主帥的長子!”

    “那可太好了!”王昭棠也笑了起來:“旗開得勝,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是呀!走了這麼遠的路,還沒開打就有這麼多兄弟病倒了,總算是打了個勝仗,也算是衝衝喜了!”

    “嗯!”王昭棠點了點頭:“你在這裏看好了,我進去向郭總管稟告一下營壘的事情!”

    “好!”

    郭待封拿着酒杯,聽着帳內的談話,歡笑聲盈滿帳篷,而他的心中卻一片苦澀,打勝仗當然是好事,可這個好事卻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很顯然,薛仁貴這個奸滑的傢伙公報私仇,他讓自己帶領後軍看管輜重,實際上卻把戰功獨佔了,如果這樣下去,自己這番辛苦就白費了。

    “郭總管!”

    郭待封擡起頭,看到王昭棠正恭謹的向自己行禮,他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是你呀,什麼事?”

    “關於修建營壘的事情,末將有些事情要向您稟告!”王昭棠沒有注意到郭待封的神色,他依照原先打好的腹稿說道:“到今天爲止,營壘的外壁和壕溝已經大體完工了,不過壕溝地步的尖木樁還沒有佈置完畢,估計還需要兩天。還有蓄水池的事情,在下打算明天開始動工,就在後山,從兩個泉眼各修一條水渠通過去,存儲供大軍十天的飲水。還有關於外牆突出堡壘,用於安置‘蠍子’——”

    “好了好了!”郭待封擺了擺手,打斷了王昭棠的稟告:“這些事情你不用說了!”

    王昭棠這才注意到上司的異樣,郭待封皺着眉頭,滿臉的厭煩,毫無聽到勝利消息的喜色,他撓了撓後腦勺,難道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麼,得罪了上司還不知道?

    “末將方纔言語無狀,還請郭總管恕罪!”

    “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郭待封還不至於拿王昭棠當發泄怒氣的對象:“這些事情王校尉你就看着辦吧,就不必向我稟告了!”

    “看着辦?”王昭棠愣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營壘是大軍輜重所在,三軍之命繫於此地,可千萬不得有失,末將不過是一營校尉,如何做得了主?還請——”

    “好了,好了!”郭待封愈發厭煩起來:“前軍不是已經打了勝仗嗎?後軍說不定明日就要拔營前進了,你把這營壘修的固若金湯又有什麼用?”

    “明日拔營前進?”王昭棠張大了嘴巴:“可是薛總管不是說了,後軍乃是大軍之根本,必須嚴加看守,得到軍令才可離開大非嶺?”

    “住口!”王昭棠的絮絮叨叨終於超出了郭待封的耐性,他怒喝道:“王昭棠!到底你是副總管還是我是副總管?後軍是由我統領還是由你統領?一口一個薛總管,你乾脆來做副總管,大家都聽你之命行事好了!”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王昭棠已經被嚇得半死,跪伏在地叩首不止,郭待封冷哼了一聲,拂袖衝出帳外。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有人把王昭棠扶起來,笑道:“老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郭總管哪裏不舒服你便天天要捅那裏,嫌自己命太長了也沒必要在這裏找死呀!”

    “我剛剛言語裏得罪郭總管了?”王昭棠神色茫然:“我剛剛也就說了修築營壘的事情吧?這也得罪郭總管了?”

    “老王也老王,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呢?”同僚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你這腦子一天到晚都在幹什麼?不會都在琢磨挖溝修牆的事情吧?這麼多天下來,關於這位郭公子的事情你就一點沒聽進耳?”

    “那些都是些無根無據的風言風語,我們當下屬的怎麼能當真!”王昭棠答道。

    “老王你真是沒救了!”同僚“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有真憑實據?但你要當他不存在,那將來被拖出去砍頭的時候可就別喊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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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