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驚惶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克里斯韋伯字數:1973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這有啥不明白的,人心不知足唄,有了一還想二,有了二還想三,那劉爲禮有的再多,還能比宮裏的聖人多?」
「你這就胡說了,他姓劉,宮裏聖人姓李,怎麼輪都輪不到他當萬歲吧?」
「你難道沒聽過?街上童謠唱的?」
「你是說那個?當不得真吧?劉爲禮信這玩意,真是老糊塗了」
「這種事情哪有真假的,成了就是真的,不成就是假的。不過他確實是老糊塗了,前幾日還看到得意洋洋的來這店裏吃酒,現在恐怕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家裏人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慘呀!」
「是呀!不過朝廷倒是沒賠本,賞錢雖然不少,比起劉爲禮的家產來,簡直是九牛一毛!」
「這你就錯了,劉爲禮的家產已經被賞出去了,這些賞錢應該是府庫裏出的!」
「賞出去了,誰呀?這麼好運?便是一百個人分,也是好大一筆財喜呀!」
「哪有那麼多人分,好像就兩個人!」
「兩個人?哎,若是咱們倆該多好!」
「咱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五娘,拿兩角酒和雜燴丸子來,若是有炸兔肉,也拿些來!」
「好咧!」五娘應了一聲,湊到來人桌旁笑道:「二位方纔說的劉爲禮的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點菜的漢子笑道:「告示就貼在西市門口,距離這裏也就不到半里路!」
「可我不識字!」安五娘苦笑道。
「我倆也不識字呀!」那漢子笑道:「有書吏在旁邊宣讀,你若是不放心,拿個幾文錢來,請個先生替你念一遍也就是了,又有什麼難得?」
「多謝二位了!」安五娘謝過兩人,回到櫃檯旁,取了件厚披搏裹上,叫來女奴道:「阿古,我出去有點事,店裏的事情就交給你照看了,小心些,莫要錢財上出了差池!」
「五娘稍候,我也一起去!」陳七撿起短鋤跟上,兩人便出門向西市那邊走去。
牽念着店裏的事情,安五娘的腳步很快,但很快她就不得不放慢腳步,原因很簡單——路上的人太多了。她不得不耗盡體力,才能從排列得彷彿出征大軍的密集人羣,慢慢地向前移動。夾在人羣中間,可以聽到種種極不相同的、關於懸賞劉爲禮這件事以及對於這位被朝廷用重金懸賞的人的評論。
由於擔心阿古照顧不好生意的緣故,安五娘走的比旁人要快得多,他的每一步都要與新的人擠在一起,因此她老是聽到被當天這件攫住所有人的心的大事所引起的、種種極其矛盾的見解。
「你以爲怎麼樣?那個劉爲禮要多久會被抓住?懸首獨柳樹下?」
「五天,十天,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月,那可是一筆大錢呀!有幾個人能抵禦那樣的誘惑!」
「不是說他振臂一呼,就有幾千惡少年嗎?那麼多人,總有幾個講義氣願意捨命相救的吧?」
「噗嗤,那可是謀逆大罪呀!有幾個人敢冒着牽連族人的危險去救他?再說了,這些惡少年現在也是自身難保了,若是我沒有料錯,這個案子牽連開來,少說也有幾千人要掉腦袋!」
「真的假的,有幾千人?」
「廢話,動動腦子,這劉爲禮是個什麼東西?貴人們手裏的一條狗罷了,若不是背後的貴人們的攅使,他敢去碰這種事?這可是謀逆呀!」
「哎,貴人們鬥來鬥去,最後倒黴的卻是咱們平民百姓,腦袋就像韭菜一樣。還有,今天米價又漲了,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呀!」
「是呀!西市裏頭的那些商賈們個個肥的流油,咱們家裏連隔夜米都沒有,真的是沒天理!」
「商賈們算個啥,
祆廟裏才是真正有錢的!你們知道嗎?那祆廟後面的石頭房子裏堆滿了金銀,對,不是銅錢,是黃金和白銀!」
「那麼大的房子,裏面都是黃金白銀?真的不敢想象?這不是真的吧?」
「沒見識了吧?長安的胡商賺了銀錢,都存到祆廟去,或者兌換錢幣、或者拆借款項、或者遠匯,這些事情祆廟可都不是白乾的。長安有多少胡商?那石屋裏堆滿了金銀又算什麼?」
「在咱們大唐,一羣胡僧卻富可敵國,哎,這年頭做個好人又有什麼用?」
「是呀!好人做不得呀!」
「對了,你們知道嗎?聖駕開春就要去洛陽了!」
「看看糧價就知道了,鬥米已經八十文了,陛下不去洛陽就糧,留在長安捱餓?」
「西市裏的常平倉裏面不是堆滿了糧食嗎?這麼高的米價幹嘛不開倉放糧?」
「常平倉說是堆滿了糧食,但實際有多少誰知道呢?還有,因爲這劉爲禮的事情,有人上奏朝廷說長安城中的惡少年乃是隱患,所以要徵發幾萬人去安西打吐蕃人,好減少長安的人口!」
「娘的,哪個女幹臣又在進讒言害我們長安人了!」
「其實說的也不錯,這些惡少年平日裏街上橫行,送去安西倒也清淨!也能壓低些米價!」
「你懂個屁,且不說那些惡少年也是有父母親戚的,骨肉分離的可不是你家。再說到時候真的做起來,是良民還是惡少年誰說了算?到頭來還不是有錢有勢的留在長安,沒錢沒勢的去安西打吐蕃人?看你這樣就是要送去安西的貨,也就你這種蠢貨給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惡毒和激烈的言語如箭矢一般飛過,不過安五娘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向前走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了。當她抵達西市門口時,已經是下午時分,周圍站滿了人,幾乎都是窮人,他們都懷着好奇而又激動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告示貼在西市門口的一塊大木牌上,一名書吏正高聲朗讀,在書吏旁邊的高臺上,堆放着懸賞的一貫貫銅錢和絹布,安五娘認真細聽,可書吏說的每個字她都明白,連在一起卻不明白了,只得彷徨的左顧右盼,想要找個解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