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征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克里斯韋伯字數:1954更新時間:24/06/28 21:05:15
    嘭嘭嘭!

    沉悶的鼓聲彷彿敲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長桌旁的每個人都迅速站起身來,目光凝重。

    “快去校場!”柳安摸出一把肉好丟給跑過來老闆娘:“這是我們的酒錢!”

    依照唐軍軍法,三通鼓畢若是不能趕到,便要軍法從事。王文佐走到還有些迷糊的桑丘身旁,輕輕的踢了一腳:“快回去收拾一下,要打仗了!”然後便快步往校場跑去。

    軍營裏鏗鏘作響,一片混亂。僕役們將一捆捆羽箭、沙袋、投矛搬上城牆;工匠們則忙着修整盔甲、牀弩、並給戰馬和騾子上馬蹄鐵。鐵葉甲被放進裝滿沙子的木桶裏,沿着地面滾動,好把上面的鐵鏽去掉,隨軍的女人們忙碌着縫補外袍和披風。靠近城牆的所有建築都被拆除,以免成爲縱火的對象;士兵們則小心的打磨着自己的武器,弓手們則在給自己的弓弦上蠟。馬匹嘶鳴喘息,軍官們發號施令,士兵們相互咒罵,整座泗沘城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蜂巢,嘈雜到了極點。

    柳安第一個離城,他騎着一匹紅馬,紅銅色的馬鬃和他的披風一個顏色,彷彿燃燒的火焰。隨軍女人們目送他離開,有些女人在輕聲抽泣,更多的人默默的看着士兵們,沉默不語。

    “如果是我可不會穿的這麼顯眼!百濟人裏可有的是好弓手!”王文佐看着柳安的背脊,心中暗想。士兵們排成兩行,魚貫而出,騎兵在前,步兵和弓箭手在後。這次的目標是真峴城一帶的百濟叛軍,但消息很凌亂,按照傳來的情報,叛亂的百濟州郡很多,顯然叛亂的種子早已被灑下,甚至有傳說北邊的高句麗已經派出大軍牽制新羅人了,這可不是啥好兆頭。

    “三郎,三郎!”

    王文佐擡起頭,意識到是柳安在叫自己,趕忙踢了一下馬肚子,催馬來到柳安身旁:“什麼事?校尉?”

    “三郎,你看看!”柳安勒住了坐騎,用馬鞭指着遠處的羣山,人馬的氣息在清晨的空氣中交織成蒸騰的白色霧網,寒風掠過兩人的頭頂,將軍旗吹得獵獵作響,遠處的羣山呈現出一種陰鬱的藍黑色,沒人知道那裏隱藏了些什麼,沒人知道。

    “你覺得我們這樣直接前往真峴城會不會很危險?東夷都是本地人,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而我們卻所知甚少!就好像,就好像——”說到這裏,柳安停住了,開始思忖應該如何表達會更恰當。

    “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對,這個比方打得好!”柳安驚訝的看了王文佐一眼:“正是這樣,咱們現在就和瞎子一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入東夷(當時唐人對百濟的蔑稱)的埋伏,那就糟糕了,你有什麼辦法嗎?”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王文佐思忖了一會:“要不這樣,這次我們的軍中不是有不少三韓的軍奴嗎?可以把他們集中起來,發放武器,讓其作爲前衛,他們對當地的情況很熟悉!”

    “這樣行嗎?”柳安猶豫了起來:“他們會賣力嗎?會不會四散逃走,甚至與百濟人串通?”

    王文佐笑道:“瞎子雖然看不見東西,但守城時監聽地道卻比雙目健全人還要好,這就要看我們怎麼用了!”

    “看來你早已胸有成竹了!”柳安捻了捻下巴上的短鬚,笑道:“既然是這樣,那一切就交給你了!”

    “是,校尉!”王文佐沒有推辭,軍中容不得那麼多虛禮,便轉身策馬向後隊而去。

    唐初軍制還是以府兵制,帝國在天下各道、州、縣要衝之地一共設置了634座折衝府,每府有府兵額一千兩百人至八百人不等,置折衝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別將、長史、兵曹參軍各一人;府以下,三百人爲團,團有校尉及旅帥;五十人爲隊,有隊正、副;十人爲火,有火長。無事耕種,有事則出兵。這六百餘座折衝府中有285座位於關內道(即關中地區),以確保關中對四方的絕對軍事優勢。其次便是河東道,柳安本是河東柳氏的旁支,北周滅北齊後,祖上隨軍遷徙到了山東居住,世代在軍府中任職。此次蘇定方渡海遠征百濟,山東的折衝府健兒幾乎被徵調一空。此番柳安領兩團兵馳援真峴城,配發到各營的三韓軍奴便有三百餘人。

    道路漫漫,看不到盡頭。

    隨着人馬距離泗沘城越來越遠,風也越來越大,四周也越來越沉寂。道路的西南側是隆起的丘陵,可以看到丘陵頂部有一座座瞭望臺,那是百濟人防備東北方向新羅人進攻的工事羣。而西側這是平緩的曠野,直到視力的盡頭,不時可以看到一道道升起的炊煙,那是百濟人的村落,但隨着時間的流逝,農田就變得越來越少,道路上也看不到行人。

    王文佐跳下馬,雙股的內側感覺到一陣陣刺痛,看來在泗沘城的這短時間的和平生活讓自己變得軟弱了。他看了看四周,軍奴們正忙碌的在營地的四周豎起鹿角、生火、喂牲口、搭帳篷。他推開準備來接過坐騎繮繩的桑丘的手,低聲道:“你把我的弩拿來,叫兩個人,再牽頭騾子,和我去林子裏轉轉,看看能不能弄到點新鮮肉!”

    桑丘的嘴巴興奮的咧開了,相比起劈柴火,喂牲口,他更喜歡打獵。很快他就消失在帳篷後面,幾分鐘後當他重新出現時,手裏一張擘張弩,一袋弩矢,揹着短弓,身後跟着兩個軍奴,都是黑布裹頭,手裏分別拿着短矛和鐵叉。

    王文佐看了看,覺得兩人都還精神,便點了點頭。他將自己的橫刀移到背後,以避免勾到弩機誤發,然後一行人走下路,逆着溪流向樹林深處走去。

    桑丘挑人的眼光很不錯,王文佐滿意的發現同來的兩個軍奴步伐輕捷,踩在滿是落葉的林間土地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遠處傳來溪水的聲音,突然,王文佐腳下一聲輕響,他停住腳步,蹲下身子,當他重新站起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裂開的幹胡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