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0 黑色鬱金香號

    “在這片區域，‘大地母神’權柄內的超自然事物會出現異變，包括你的能力。”嘉德麗雅給出了解釋。

    在她說話間，安德森似乎看出了什麼，他的體表冒出一身熾白色的火焰，火光往前飛閃，躍出船舷，落向了搭上船舷的那只爪子。

    接着，熾白的輝光迅速吞沒了抓住“未來號”的部份，並向下蔓延過去。

    妮娜反應迅速，她與弗蘭克率領着水手們，聽從航海長奧托洛夫的指揮，快速調整一面面風帆，遠離了那個被困在原地的怪物。

    “誒，”愛麗絲驚詫地落回地面，“不打嗎？”

    她看起來對這件事很惋惜……安德森看了一眼頗爲失望的愛麗絲，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治療好的右腳，他微微一笑，朝愛麗絲問道：

    “命運小姐。

    “你真的控制哪些人受到傷害，哪些人沒有嗎？”

    愛麗絲停下腳步，扭頭對他說道：

    “我決定了！

    “等返程的時候，我要把厄運雙倍還給你！”

    安德森習慣性地露出一個微笑，張了張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忽然明白了愛麗絲爲什麼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畢竟有時候說出什麼話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達成讓獵人閉嘴成就的愛麗絲邁着步子向前走去，克萊恩跟在她身後問道：

    “‘地獄上將’路德維爾在這附近？”

    “應該吧，”愛麗絲攤了攤手，“反正看起來我們隨時可能撞見他……誒，所以你們剛纔爲什麼不乾脆把那個怪物打死？爲什麼要跑？”

    “打死了會怎麼樣？”安德森疑惑地問道，“你看起來好像很期待。”

    “會因爲拖延時間撞上傳說中的‘黑色鬱金香號’～”愛麗絲眨了眨眼睛，“還有五萬五千鎊。”

    “你打得過嗎？”克萊恩心動了一瞬間。

    愛麗絲壓抑着興奮的視線轉向了克萊恩，克萊恩感覺身上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他立刻緊張地強調道：

    “我一點也不想遇見‘黑色鬱金香號’！”

    “已經晚了，”愛麗絲邁步向船艙內走去，“你最好現在做好戰鬥準備。”

    “你應該可以現在調整的吧……”安德森終於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愛麗絲沒搭理他，她裝作自己什麼都沒聽見，加快腳步離開了。

    於是，一刻鍾後，愛麗絲站在了了嘉德麗雅的船長室內。

    嘉德麗雅微皺眉頭看向愛麗絲，成功讓愛麗絲縮了下脖子，爲自己分辯道：

    “你們本來就會遇見‘黑色鬱金香’號！

    “我只是讓本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她其實是有點心虛的……雖然她一直很鬧騰，但好像真的沒做出來過什麼後果嚴重的事情……是畏懼愚者先生的懲罰嗎？不，不太像，她根本就不怕愚者先生。

    她根本不想造成嚴重的後果！

    嘉德麗雅盯着愛麗絲看了十幾秒，意識到了這件事，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在愛麗絲緊張的注視中，嘉德麗雅搖了搖頭，走到船長室的窗戶面前，剛要揚聲提醒大家小心，一艘黑沉泛着陰綠的巨大帆船就出現在她的視野內。

    “準備戰鬥。”她只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句話。

    愛麗絲聽見這一聲，幾步來到窗戶前，看見了一艘巨大的帆船，慘白的船帆上，一朵盛開的黑色鬱金香昭示着它的身份。

    “其實你說的沒錯，”嘉德麗雅的平緩的聲音響起，“‘地獄上將’路德維爾是這片海域的常客，遇見‘黑色鬱金香’號本來就是大概率事件，就算避開了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愛麗絲遲疑地轉過頭，嘉德麗雅凝望着窗外繼續說道：

    “至少我們這次遇見‘黑色鬱金香號’時，狀態還算完好，如果是在剛經歷完一場戰鬥，損失慘重的情況下……”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愛麗絲當即打斷了她的話。

    嘉德麗雅轉過頭，朝愛麗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她說：

    “我替‘未來號’的船員們感謝您，命運小姐。”

    愛麗絲抿住了脣。

    她還在感謝我……複雜的情緒從心底涌出，愛麗絲最終選擇了轉身逃跑，只遙遙丟下了一句話：

    “我去甲板看看！”

    站在甲板上，愛麗絲開始回憶有關路德維爾的情報：

    “地獄上將”路德維爾，僅魯恩一國的賞金就達到了55000鎊。

    他是一位極其強大的通靈者，是七大海盜將軍裏賞金最高的。

    他旗艦“黑色鬱金香號”上活着的海盜並不多，絕大部分事情由他驅使的不死生物和靈界生物負責。

    他濫殺，卻對殺戮沒有變態的喜好，只是在認真完成將生靈投入地獄的工作。

    他與靈教團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據說擁有一枚古代死神遺留的戒指。

    黑色鬱金香號”的速度很快，不過幾秒的工夫，就進入了“未來號”的警戒範圍。

    泛着陰綠的黑沉帆船降低速度，停止在邊緣，愛麗絲看見“未來號”對應的半空浮現出一隻近乎透明的眼睛，它有着慘白的瞳孔，正俯視着下方，一眨不眨。

    這是……望遠鏡？

    愛麗絲驚訝地看着那只眼睛，扭頭想和克萊恩說點什麼，卻發現他拔出了左輪手槍。

    ……原來是應該動手的嗎？

    愛麗絲反應過來，扭過頭去，剛好看到那只透明的虛幻眼睛消失了。

    在“黑色鬱金香號”逐漸的靠近中，愛麗絲已經能夠看清它的全貌。

    它的上面，一具具或未穿衣物或披着皮甲的白色骷髏忙碌着操縱風帆，挎着長劍的蒼白活屍正來回巡邏，用染着陰綠火焰的眼眸打量四周，幽影、怨魂、各種古怪的靈界生物時而飛舞盤旋，時而鑽入船身，在舷側凸顯出眉眼不太分明的透明臉孔。

    通過靈視，愛麗絲發現“黑色鬱金香號”上只有一個活人，那就是立在前甲板上靜靜望着這邊的船長打扮男子。

    他戴着繡白骷髏插羽毛的誇張三角帽，身穿鑲花邊的白襯衣和繁複華麗的棕色短外套，固定住白色緊身褲的牛皮色腰帶上則懸掛有一把細細的刺劍。

    這男子的臉上覆蓋着張銀白色的面具，五官與輪廓皆被隱藏於內，那象徵眼睛、鼻子、嘴巴位置的孔洞四周，冰冷的線茶讓人望而生畏。

    這應該就是路德維爾了……他的船員呢？

    愛麗絲眼眸迷惑了一瞬間，忽然想起了一個久遠的笑話。

    她環顧了一圈，靠近克萊恩，朝他問道：

    “你聽說過一個笑話嗎？”

    “什麼？”克萊恩收回了左輪手槍，這短暫的時間內，他們看到路德維爾開始轉向，嘗試着遠離。

    跑這麼快……呃，倒也正常。

    克萊恩看了一眼愛麗絲，感覺自己理解了一切——畢竟骷髏對愛麗絲來說很有可能是一種新奇的玩具。

    愛麗絲沉了沉嗓子，聲情並茂地講述道：

    “勇者的弟弟去世了，他非常憤怒，要爲自己的弟弟復仇。

    “勇者的第一位朋友，一名‘窺祕人’途徑的非凡者對他說：‘哦，親愛的朋友，讓我的知識幫助你吧！’

    “勇者的第二位朋友，一名‘獵人’途徑的非凡者對他說：‘哦，親愛的朋友，讓憤怒的火焰幫助你吧！’

    “勇者的第三位朋友，一名‘收屍人’途徑的非凡者對他說：‘哦，親愛的朋友，讓你的弟弟幫助你吧！’”

    克萊恩吃驚地看着愛麗絲。

    發現警報解除走過來的安德森聽完了整個故事，忍不住對她說道：

    “命運小姐，我覺得你沒有成爲‘獵人’，足以證明命運對你的偏愛。”

    愛麗絲略微沉默了一下，扭頭對安德森說道：

    “雖然你的賞金沒有達尼茲高，但想殺你的人一定比想殺達尼茲的人多……呃，你知道誰是達尼茲吧？”

    “我們認識。”安德森回答道。

    “很好，”愛麗絲點了點頭，“現在是三倍的厄運了。”

    安德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就連克萊恩也忍不住問道：“這樣會死人的吧……？”

    愛麗絲聳了聳肩，回答道：

    “沒區別。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就算是百分百發生的事情，也有可能出現意外，就算是概率爲零的事情，也可能會成功。

    “所以說，如果他真的倒黴死了，他也是他該死。”

    “等一下，”安德森忍不住爲自己發聲，“如果百分之百會死，怎麼可能活下來？”

    愛麗絲轉過頭來，彎了彎脣，輕聲道：

    “我想，這也許就是我序列4的晉升儀式……可能還包含了序列3的？

    “我正在嘗試着擺脫某種必死的局面。”

    克萊恩猛得扭頭看向愛麗絲，愛麗絲卻望着路德維爾最後的殘影，忽然轉頭朝克萊恩問道：

    “我的單片眼鏡，你做好了，對吧？”

    克萊恩猶豫着點了下頭，不知道該問晉升儀式的事情還是該問她想幹什麼。

    愛麗絲沒讓他困擾太久，在得到答案後，愛麗絲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大概一分鐘後，她才重新出現。

    “你幹什麼了？”克萊恩當即問道。

    愛麗絲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對克萊恩道：

    “我把阿蒙送給我的單片眼鏡丟在‘黑色鬱金香號’上了。”

    “阿蒙？”安德森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是那個……那個阿蒙家族的後裔嗎？”

    愛麗絲忽然被這個問題噎了一下，她想了想，轉過頭說道：

    “不一定。

    “說不定是索羅亞斯德家族的或者雅各家族的後裔呢？”

    這……這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克萊恩想起了阿蒙的寄生能力，在心裏認同了愛麗絲的話。

    丟下滿臉疑惑的安德森和正在沉思的克萊恩，愛麗絲走到了前甲板上。

    剛纔混亂的結果已經收拾完成，不少水手正圍在一起。

    愛麗絲好奇地湊了上去，幾個離她近的水手不耐煩地扭頭，在發現是她後下意識後退了幾步，擠到了周圍的人。

    被擠到的人發現這邊的情況後也紛紛散開，最終露出了中間的妮娜，以及剛纔死去的那名海盜。

    哦，是那個西瓜……不是，是那個腦子上長出來西瓜的倒黴蛋。

    愛麗絲認出了屍體身前的身份，她看了看水手們自發讓出的通路，並沒有客氣，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她略顯好奇地朝妮娜問道。

    妮娜在看見愛麗絲後驚訝了一下，隨後爽朗地笑道：

    “我們在爲裏維爾舉行葬禮，您要看看嗎？”

    裏維爾……是那個西瓜的名字？

    “好呀。”愛麗絲點了點頭，眼神裏滿是好奇。

    妮娜看起來更驚訝了，但她只是笑着對愛麗絲說：“我想裏維爾知道這件事一定很高興。”

    愛麗絲忽然沉默了下來，她安靜地向後退去，水手們卻自發避開她，把視野最好的位置給她留了出來。

    我討厭這種感覺……愛麗絲抿了抿脣，最終站在了原地，假裝自己正專心看着妮娜。

    於是水手們漸漸大膽起來，但仍然在她身邊留出了一片真空區。

    只有妮娜，她看起來似乎未受影響，在大家調整好位置後，她像模像樣地引導着大家進行祈禱。

    愛麗絲配合地學着他們祈禱，在一點也不複雜的祈禱之後，妮娜環顧一圈道：

    “裏維爾的心願是死後埋葬在家鄉港口的山上，那裏有最美麗的落日。

    “他希望得到火化，這樣死後不會受到侵擾。”

    火化……？愛麗絲眼睛裏流露出了驚訝的情緒——這還是她第一次目睹異世界的火葬。

    好吧，本土的其實也是，她畢竟沒親眼見過把人燒了和把人埋下去那一步。

    “風暴在上，願他安眠。”水手們大部分都信仰“風暴之主”，紛紛以右拳擊左胸道。

    愛麗絲看了看祈禱動作和聲音都整齊劃一的水手們，遲疑了一瞬間，也學着他們的樣子，用右拳錘擊左胸，和他們一起喊道：

    “風暴在上，願他安眠。”

    原諒我，女神，您是個寬容的神，一定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呃，女神知道嗎？

    愛麗絲在心裏狠狠懺悔了一遍，忽然遲疑地仰頭看了看空中正午的太陽。

    ——這裏並沒有緋紅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