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人間至惡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3034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躺在一間房中的軟牀上,眼前的一切華貴而陌生,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我看到房中走來了一個人......”謝必安道。
“是誰?......他竟然救了你......”蘇凌問道。
“那個人走過來,恍恍惚惚間,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是那個救我出掖幽庭的鬼面人.....我掙扎着坐起來,當時我所有的悲傷讓我忘記了害怕,我問他,爲什麼救我,爲什麼不讓我死了......”謝必安緩緩道。
“他看着我,半晌方嘆了口氣說,癡兒......事到如今,你還如此執迷不悟麼?枉費我再次救了你的性命!......”
“我掙扎着走下牀去,我對他說,我怎樣,不需要你來管......然後便掙扎着想要出去,繼續尋死......他看着我,忽道,你以爲你死了,你就能解脫了不成?你的主公殺了知遇你的人,又將你親手送進了掖幽庭,成爲最卑賤的奴隸,我好不容易救你出來,當時便告訴你,不要回那草廟村,而你,卻執迷不悟,一意孤行,結果如何?......”謝必安頓了頓,又道:“他的口氣,就像一個居高臨下的主人,質問着我......我如遭重擊,愣在那裏......他又對我說,你不聽我之言,回到了草廟村中,結果呢?你心心念念地以爲草廟村的那些村民感念你曾經的恩情而幫助你,結果他們卻羣起攻之,要將你抓去官府,你最愛的女人更因爲救你,失去了生命......謝必安啊,你就打算這樣窩窩囊囊的死了?死很容易,但卻是最懦弱的表現!他盯着我,他的話猶如一把尖刀,刺進的我的心中。”
“他說,謝必安,你現在大可以去死,草廟村,這世間的每一個人不會因爲你的死,有任何的損失,你至死還是個最卑賤的奴隸,這個恥辱伴隨着你,不會因爲你的死而有任何改變......可是他們呢?那些親手造成你揹負不白之冤,傷害你,侮辱你,甚至因爲他們的行爲奪走了你最愛的女人性命的那羣人.....他們得不到任何的懲罰,他們依舊活在這世上,活得好好的,沒有人在意當初發生了什麼......謝必安,有仇不報非大丈夫也!你就這樣去死了?你真的甘心麼......”謝必安一字一頓地說着,這些話彷彿刻在他的內心深處,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蘇凌和林不浪一陣默然,他們雖然覺得這個鬼面人說的有些道理,可是也太過的偏激,似乎充滿了難以言說的煽動。
“我痛哭流涕,渾身再沒有一絲力氣,直直的跪在房門前無助地痛哭,我告訴他,我不死心......可是我能如何?我去找他們報仇麼?那沈濟舟是高高在上的主公,渤海境內一手遮天,我能怎樣?草廟村人多勢衆,我根本鬥不過他們,我又能怎樣!我現在,只是一個手筋腳筋皆斷的廢人啊!”謝必安雙眼再次流出淚來。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放下?你不要忘了,蕭挽兒臨死前,用盡最後力氣朝你說的那句話啊!她要你往前走,不要回頭,就是想以她的死,讓你放下執念,謝必安,你怎麼就不明白!”
蘇凌有些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道。
謝必安忽的慘然一笑,看着蘇凌一字一頓道:“放下?蘇凌啊,你說的輕巧,換成是你,這種種的屈辱遭遇,你能放得下麼!”
“我......”蘇凌一時無語,緩緩地低下頭去,半晌方低低道:“或許......我也放不下......”
“那個鬼面人走到我身邊,忽地俯下身,眼神灼灼地看着我說,留得三寸氣在,什麼都還有希望!......你若不信,現在便站起來,試着用全力打出一拳!”
謝必安的眼中驀地出現一絲狂熱,聲音也驀地快了許多道:“我站起來,用盡力量打出一拳,卻驀然發現,我這一拳十分有力,甚至隱隱的帶着拳風,再也不是之前軟綿無力了......我正自詫異,那個鬼面人卻仰天大笑說,手筋腳筋斷了能如何,我讓你復舊如初,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莫說是一個小小的你,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便是我想取這天下,又有何難?”
“我欣喜若狂,我發現我所有的武功竟然全部恢復,我的腳筋和手筋也被接上了......他卻淡淡說,是我煉製的神藥,救了你......現在,謝必安,你給我一個答案,是現在無聲無息的去死,還是要把那些欠你的,原本屬於你的......如今你失去的所有,統統拿回來?”謝必安聲音顫抖,看得出來他有些難以自持。
“我感激涕零,朝着他面前跪爬了幾步,跪在了這個鬼面人的腳下,我感謝他救了我,更恢復了我的武功,我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從此之後,我惟他馬首是瞻,我的命是他救的,爲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去做!”謝必安道。
“你......你也不問問,他究竟是誰?”蘇凌審視着他,緩緩道。
“呵呵......無論他是誰,我只知道,我被全天下人唾棄,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重新給了我一切......他看了我一眼,聲音有種難以言說的威壓,他說,你先不要謝我,我既然救了你,就要把話講清楚,救你所用的藥,名喚陰陽散......是他一手開創的神教陰陽教不傳至寶......”
謝必安剛說到這裏,蘇凌倒吸一口冷氣道:“這鬼面人原來是陰陽教的教主,竟是他救了你!”
謝必安點了點頭道:“不錯,他便是我們陰陽教至高無上的教主!他告訴我,這藥雖然讓我身體的機能重新恢復,但是卻有副作用,便是每月都要到他面前來取一副陰陽散服下,若不如此,一月之後,這藥便會在體內轉化爲至毒的毒藥,若不及時再服陰陽散,一旦毒發,全身潰爛,痛苦的死去......說着,他一臉正色地看着我,一字一頓的問我,謝必安,你可願臣服於陰陽煞尊,永遠聽從本教主的驅使麼?若你不願意,現在便去死,若是願意,從此刻起,你便是我陰陽教的黑白無常使之一,陰陽白無常——謝必安!”
“哼,邪教就是如此,以毒藥、毒蠱控制世人......謝必安啊,如此看來,你還是該去死的,入了陰陽教,你將再也不能脫身了,必將越陷越深!”
蘇凌冷冷的說道。
“呵呵......我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我豈能說放棄便放棄,再說,這世間,這世人皆黑,人心淡漠,與陰陽教又有什麼區別!”
謝必安站起身來,冷冷吼道。
蘇凌緩緩放下酒罈,沉聲道:“這酒,飲到現在,便飲到頭了,道不同,不相與謀......謝必安,天作孽,尤可違,人作孽......不可活......”
謝必安卻十分淡然,點了點頭道:“蘇凌,你是天之驕子,蕭元徹的紅人,你自然對我承受的苦難和屈辱無法感同身受......我說過,我喚你到此,不是要跟你拼個你死我活,只是講個故事罷了.....既然你我無法在同飲,這故事,你可願聽完......”
蘇凌冷冷地吐出一個字道:“講!”
謝必安並未繼續開口,只自顧自的托起酒罈,咚咚咚地又飲了幾口酒,烈酒入喉,他似有幾分醉意,緩緩抹了抹嘴,方又聲音幽幽的講了起來。
“那陰陽教主見我願意臣服,便用手在我的頭頂摩挲了一陣,口中唸唸有詞,謝必安,獻祭你的靈魂,成爲陰陽煞尊的奴僕,永不叛離!陰陽煞尊,將給你無比的榮耀和力量!”
謝必安直到此時,仍舊一臉虔誠的模樣。
蘇凌默然,他無法形容自己對眼前這個到如今還對那邪教無比虔誠的謝必安,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大體上是,其情可憫,其爲可憎吧。
“做完這些,教主讓我起來,告訴我,既入我教,便要向陰陽教陰陽煞尊表示虔誠和決心,我問他,需要我做什麼......”
謝必安頓了頓,方又道:“教主說,現在便拿起牆上的朴刀,回到草廟村,將那些曾經欺辱、看不起你的草廟村的所有人,統統殺掉!那是陰陽煞尊給他們降下的應有的懲罰!”
“原來......你之所以屠了那草廟村,竟是這陰陽教主的命令!”蘇凌一陣訝然,他原以爲是謝必安心中的仇恨,才讓他對草廟村人舉起了屠刀,萬萬沒想到,這是陰陽教主讓謝必安做的。
“這便是投名狀了......”蘇凌冷冷道。
“呵呵......投名狀?也不盡然......”謝必安冷笑起來,“草廟村欠我的,他們如此辱我,更是造成挽兒死的兇手,對於我來說,雖然這是投名狀,但也更是我的復仇!他們欠我的,他們......都該死!”
謝必安恨聲道:“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陰陽教主方滿意的點了點頭,朝着房外招了招手,房外緩緩走進一人,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陰陽無常二使的黑無常使——範無救!”
“範無救......真的就是這個名字麼?他本名是什麼?”蘇凌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問......我只知道,從此以後,我的身邊如影隨形的,便多了這個叫做範無救的人,我們以後所有做下的累累血案,都有他一份!”謝必安緩緩道。
“於是......那個深黑的夜裏,大雨滂沱,電閃雷鳴......我與範無救潛回草廟村,朝着那些仍在熟睡的草廟村人舉起了屠刀......”
“草廟村,數十戶,幾百餘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夜之間,皆死在我們的手中,也許直到死,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
謝必安緩緩地閉上眼睛,沉沉的說道。
“那一夜,大雨傾盆,刺眼的閃電,映照着冷冷的刀芒......血浪翻涌,隨着那雨水,染紅了整個草廟村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