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世間自有情癡

    “哦？哈哈，沒想到你還真是個癡情人啊！......太好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快快，這五枚匕首你都拿去，讓我親眼看看這世間真情到底有多深哦......”

    範無救的聲音驀地怪異無比，眼中竟滿是興奮之意。

    說着，他一擡手，輕輕一拂那桌案上的五枚匕首，下一刻，它們皆齊齊地落在蘇凌的腳下。

    “來吧，動手！快動手！嘿嘿......”

    一旁半躺倒的謝必安不知爲何，面露痛苦之色，緩緩地閉上了雙目。

    “公子......不可，萬萬不可啊！”林不浪說着，便想將那五枚匕首踢走。

    蘇凌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浪，不要多說了，如果不這樣，我如何救得芷月？我這個人，實在欠她太多太多了......”

    說着，蘇凌緩緩的俯下身去，單膝跪地，輕輕地拿起第一枚匕首。

    幽冷的刀鋒，隱隱的毒芒，觸手之間，異常冰冷。

    蘇凌將匕首的末端緊緊的攥住，緩緩地調轉匕首，將匕尖對準自己的左胸。

    深吸了一口氣，匕首幽光，倒映着他決絕的臉龐。

    “公子......”

    林不浪眼睜睜的看着，低低的喚道。

    話音方落，蘇凌的手已然輕輕一擡。

    “噗——”

    剎那間，一道利芒劃過，那枚匕首穿透蘇凌的左胸，深深的嵌入他的身體之內。

    冷芒消失，血流如注。

    “額......”蘇凌低低地悶哼了一聲，身體顫抖了兩下，緩緩地蹙了蹙眉頭。

    “還好......並沒有想象中的疼......”

    他風輕雲淡卻異常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然後緩緩地將雙手從匕首上移開，不住地深呼吸，抵抗着深入神魂的痛楚。

    “公子！——”

    林不浪聲音顫抖着大喊，彷彿那一匕首也穿透了他的胸口，痛斷肝腸。

    “範無救，我殺了你啊！”

    林不浪再也受不了了，大吼一聲，便要不顧一切的出手。

    蘇凌低吼一聲道：“不浪，不要衝動，你若出手，我這一匕，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公子你......”

    “林不浪，你不過是我當年救下的乞兒，你既喚我公子，我的話便是命令，你想抗命麼！”蘇凌低吼道。

    盯着林不浪的眼神，銳利而堅定。

    “公子啊......”

    林不浪只喚了一聲，虎目淚珠，滾滾而落。

    “無量天尊，世間多少癡男怨女......業障！業障啊！”一旁的浮沉子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一臉動容，緩緩閉眼，打了稽首，嘆息搖頭。

    “不浪......牛鼻子......蘇凌拜託你們一件事......”蘇凌咬着牙，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公子（蘇凌），你有什麼話，說罷，我們一定做到！”

    林不浪和浮沉子皆趕緊圍攏過來道。

    “五枚匕首一旦皆中我周身的五處要穴，蘇凌此身不死也殘......到時候，這裏的局面，我已然無法顧及了......芷月就拜託給你們了，若是那範無救出爾反爾......”

    “公子放心，不浪拼了性命也會讓他交出解藥的！”林不浪轟然跪地，抱拳道。

    “蘇凌放心便是，若是這範無救出爾反爾，我必傾盡全力搭救張芷月，我便是跪門，也會求我師兄出手救她的！”浮沉子也正色道。

    蘇凌這才點了點頭，緩緩看向坐在石凳上的範無救，低低道：“範無救，這一匕，你可還滿意？”

    範無救微微擡了擡下頜，冷笑道：“勉勉強強吧......不過這才第一枚匕首而已，繼續啊，蘇凌，這滋味可很美妙的，你好好享受......”

    蘇凌冷然一笑，不再耽擱，緩緩拿起第二枚匕首。

    沒有多餘的動作，調轉匕首，擡手，稍一用力，這第二枚匕首剎那間沒入他的右胸。

    蘇凌身中兩匕首，皆血流如注，血順着匕身，緩緩淌下，灑在地上，斑斑點點。

    “啊......”

    蘇凌低低的吼了一聲。

    第二枚匕首帶來的痛楚，比第一枚更甚。

    蘇凌只覺的這兩枚匕首在自己的身體中同時發力，攪動着他的血液，扯斷他的經脈你，翻滾着撕扯他的靈魂。

    匕首上的毒，發出陣陣的寒意，讓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剎那間，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忽地向後一歪，幾欲摔倒。

    他暗吸了一口氣，拼了命地抵抗着痛楚，倔強地不讓自己倒下。

    林不浪剛想來扶他，他卻緩緩從嘴裏吐出兩個字道：“不用！......”

    蘇凌緩緩的擡頭，看向眼前的這些人，無論是近在咫尺的林不浪、浮沉子；還是稍遠些的範無救和謝必安，他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眼前的一切，開始有了虛像，和實體搖搖晃晃呈現在他的眼前，令他感覺到不真實和虛幻，眩暈襲來，他覺得這世間似乎真的不太真實起來。

    可是，最遠處，那一抹淡綠色的身影，卻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和真實的映在自己的眼中，從來沒有如此的明亮跳動。

    那是張芷月，那是與他多少個日日夜夜承受分離相思之苦的小女娘。

    蘇凌覺得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象。

    他看到張芷月眼眸如靈動的彎月，笑顏如風，梨渦淺淺的向他走來，深情而俏皮的喚他：蘇哥哥......

    時光倒轉，他彷彿又看到，飛蛇谷中，滿山的野花野草中，那個安靜而靈動的少女，就那樣地在跳着笑着，周圍無數的蝴蝶圍繞着她。

    “芷月......”

    他喃喃地喚着，觸手之間，冰冷的匕首，將一切的幻象打碎。

    “噗——”

    一聲輕響，第三枚匕首應聲沒入他的身軀。

    蘇凌又彷彿看到在那浩浩的離憂山中，那個淡綠身影的少女，在如水的夜色中，坐在窗邊，望着深黑色天空上那輪孤月，淚水滿臉，喃喃地自言自語着。

    “蘇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的身邊，芷月想你了......”

    “芷月......”

    思念如刀，一如他身上的匕首，痛入骨髓。

    “芷月，蘇凌，負你甚矣！”

    “好！好啊！......蘇凌，動作快點，再快一點！第四枚了，一切都快結束了！......拿起來......”

    範無救已然難以自控的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向着蘇凌身前走了兩步，一臉的興奮和瘋狂。

    “芷月......以命換你平安......無悔！”

    蘇凌深深地喘息着，眼神逐漸繚亂而迷離。

    他下意識地摸到那第四枚匕首，熟悉的冰冷之感傳來，讓他感到一絲絲的神智清明。

    “催什麼催......”

    蘇凌的聲音充滿着嘲諷，緩緩拿起第四枚匕首。

    “啊——”

    蘇凌手中的匕首只是剛抵在身上，卻聽到一聲慘叫響徹整個陰陽洞中。

    林不浪和浮沉子原本已經不忍再看，皆閉上了眼睛。

    聞聽這一聲毛骨悚然的慘叫，皆霍然睜開眼睛，卻不由得大驚失色。

    蘇凌也驀地霍然擡頭，震驚之餘，手一顫，那枚未刺進身上的匕首，應聲落地。

    異變陡生，場上的形勢，令所有人出乎意料。

    範無救佝僂着身軀，腰顴之上不知何時已然插了一柄致命的軟劍。

    血流汩汩，殷紅慘烈。

    蘇凌驀地覺得，那柄軟劍竟如此的熟悉。

    這是......

    謝必安的軟劍！

    爲何會如此？

    蘇凌疑惑不解。

    範無救低頭看着足以致命的這一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霍然擡頭。

    終於看見了讓他致命之人的面容，可是他根本不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眼前，謝必安保持着揮劍的姿勢，一臉怨恨和陰鷙地瞪着他，臉上的冰冷如萬年的冰山。

    “謝必安！你瘋了！......爲什麼！怎麼會是你......”

    範無救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他掙扎着想要朝謝必安撲去。

    可是他剛做出撲的動作，身體一震，眼中所有的生機在剎那間消失，整個人仰面倒在地上，死亡，帶走了他所有的罪惡！

    謝必安的神情悲憤到幾近瘋狂，忽地仰天慘笑。

    “範無救啊！範無救！你該死啊！......這一刻，我！等了數年......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啊！”

    謝必安悲憤地嘶吼着，忽地向失去了渾身的力氣撲倒，以頭觸地，剎那間額頭滿是血，地上也是斑斑的血跡。

    蘇凌三人被眼前突然的變化所震驚，眼中滿是不解。

    還是浮沉子先反應了過來，大吼一聲道：“林不浪，別愣着了，快救蘇凌！”

    話音未落，蘇凌只覺得撕裂的痛楚襲來，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在蘇凌倒下的瞬間，浮沉子和林不浪已然撲到近前，浮沉子一把將蘇凌抱住。

    “蘇凌！......”

    “公子......”

    兩人大聲的呼喚着蘇凌，蘇凌雙目緊閉，面無血色，傷口的血染在浮沉子玄色的道袍之上，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迴應。

    “快！林不浪幫我護法，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要救他！”浮沉子大吼道。

    林不浪使勁點頭，用身軀擋住靠近蘇凌的路，不動如山，警惕的看着眼前自顧悲愴的謝必安。

    浮沉子捋胳膊挽袖子，將蘇凌扶住，坐在他的身後，雙掌一翻，隱隱有真氣浮於掌心。

    “無量個天尊的，道爺這內力也是半吊子......不過眼前情勢，道爺也顧不得許多了，只能賭一把了......蘇凌啊，你可別讓道爺我失望啊！”

    沉浮子自言自語罷，雙掌一翻，朝蘇凌後背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