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無妄觀

    蘇凌四人四馬並行，沿着山道前行，走了許久，眼前皆是連綿起伏的羣山，四個人一頭扎進山中，眼前楓葉層林盡染，蔚爲壯觀。

    方纔的小插曲，衆人都沒有再提，但蘇凌隱約的覺得那個白衣男子定然不簡單，他背後的那個教主到底是誰，也是一個謎團。

    想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信馬由繮，肆意馳騁，好不快活。

    衆人在大山裏行了半日，眼看日頭偏西，已是黃昏時分。

    林不浪道：“公子，咱們還是稍微加緊趕路罷，我看這羣山無邊無沿，咱們再尋不到鎮店，怕是要夜宿山中了，山中多野獸，卻是不安全的。”

    蘇凌點了點頭，四個人這才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他們想着一路行來，定然有村落鎮店，可是從出了滄水關，便是茫茫大山，人煙稀少，哪裏有什麼鎮店呢。

    天色越來越晚，蘇凌也有些着急，總不能真就夜宿山野罷。

    快馬加鞭，四人身後，煙塵滌盪，加緊趕路。

    只是此處想遇到一個村落，實在是有些難了，直到天色擦黑下來，也未見一個村落。

    就在四人覺得定然要夜宿山野時，驀地，衆人皆聽到很遠處傳來一陣渺遠而空蕩的鐘聲，噹噹當地響着，四野寂靜，雖然那鐘聲很遠，大家也都聽得很清楚。

    蘇凌哈哈一笑道：“天無絕人之路，既然有了這鐘聲，前方不是寺廟便是道觀，咱們加緊些，到了那裏，好住一晚。”

    林不浪道：“公子，不管是道觀還是寺廟，總不是客棧，他們肯不肯收留咱們，還說不準呢。”

    蘇凌搖搖頭道：“這些都是佛門道門之地，本就廣結善緣，不會不收留咱們的！”

    四人打定主意，這才跨馬加鞭，循着鐘聲趕路而去。

    聽着那鐘聲就不近，衆人好一陣趕路，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終於在前方楓林之中，藉着月色，影綽綽的看到一處碧瓦黃牆的道觀。

    那道觀方圓並不甚大，卻是有些年份了，黃牆有些剝落，道觀正門緊閉，高懸了兩盞紅燈，在夜色之中，微微的暈染着光芒。

    黃牆之中，正門之上，皆刻着大大小小的道字，雖不華麗，卻也莊嚴肅穆，牆檐和殿角飛甍之處，懸掛着不少的銅鈴，夜風拂過，叮叮噹噹，空靈渺遠。

    好一處出塵之地。

    四人縱馬來到道觀正門，皆翻身下馬，擡頭看去，卻見道觀正門上方懸掛着一黑漆匾額，上書三個鎏金大字：“無妄觀”。

    蘇凌呵呵一笑道：“這道觀的名字倒也不同凡響，你們等着我去叫門。”

    蘇凌擡腳來到道觀門前，輕輕的叩打了幾下門環，聽了聽，四周寂靜空曠，似乎那道觀中並無甚動靜。

    蘇凌這才又加了些力氣，咚咚咚的叩打門環，朗聲道：“可有執事的道長麼？出來答話，過路之人，有所求啊！”

    喚了半晌，也不見道觀之內有什麼動靜，蘇凌心中疑惑，莫不是個廢棄的空道觀不成？可看這道觀雖有些破舊，但也不致廢棄啊。

    正自疑惑間，忽聽觀內響起的腳步之聲，蘇凌精神一振，趕緊正了正衣冠，神情虔誠的等着。

    道觀乃化外之地，蘇凌還是十分注意這一點的。

    “誰啊......天都這般時辰了，都睡下了......怎麼還有人敲門啊......”觀內傳來一陣懶洋洋的話音。

    片刻之後，那正門吱吱呀呀地推開了一條縫，一個小道士，惺忪着睡眼，探出頭來。

    蘇凌趕緊拱手道：“小仙長請了......多有叨擾，實在抱歉。”

    再看那小道士，年約十五六歲，圓嘟嘟的臉蛋，圓鼓鼓的眼睛，雖然有些胖，卻帶着十分的機靈，十分有人緣，並不討厭。

    這小道士打量了蘇凌幾眼，又朝蘇凌身後看去，見他身後還有一男二女，皆是俊俏人物，這才開了半扇門，打了個稽首道：“哦，這位施主，有事麼？”

    蘇凌趕緊抱拳道：“小仙長，我等乃是過路之人，由於貪圖趕路，錯過了宿頭，能否在寶觀借宿一晚，明日我們臨走時，多給香資，如何？”

    那小道士聞言，先是一愣，這才道：“無量天尊，既如此......”

    他原本的意思是，讓蘇凌他們進來，可是話到嘴邊，忽地似想起了什麼，一臉的無奈神色，驀地搖頭道：“這般時辰，你們四人，貧道又不知是何來歷......再者此乃清淨之地，你們還有女眷，實在不方便......對不住了，對不住了......”

    蘇凌原本已然想招呼林不浪他們近前，聞聽這胖小道士話說了一半又改了口，心中有些詫異，卻還是忙抱拳道：“小仙長......此處崇山峻嶺，古木狼林，又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地，天已然到了這般時辰，我們實在找不到可以留宿之地，還請小仙長大發慈悲，行個方便罷......”

    結果這小胖道士卻一噘嘴，皺着眉頭道：“不是我不讓你們住，我若收留你們......是給我自己找不方便......快走吧，快走吧！”

    說着，便要攆蘇凌。

    蘇凌心中有氣，但見這個小胖道士倒也圓滾滾的可愛，加上他年歲有小，這才壓了壓火氣道：“小仙長，道門本就是結善緣之地......爲何不能讓我們住一晚呢？”

    那小胖道士聞言，頓時不耐煩起來，一叉腰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墨跡，我已經說過了，不留！就是不留！趕緊走，莫要耽誤我睏覺！”

    說着，他便欲關了那道觀大門。

    蘇凌還好，身後的林不浪卻是聽得清楚，頓時有些惱火，暗道這小道士好不知理，跟誰也沒打招呼，邁步走上前，卻見那小道士已然要將道觀大門閉了，情急之下，林不浪抽出長劍，正插在門縫之上。

    那小道士使了半天勁，吭哧癟肚之下，如何能關得上門去。

    林不浪也不說話，冷笑着看着那小胖道士的動作。

    小胖道士使了半天勁，這才發覺門縫處被一柄長劍插住，怪不得關不上。

    他頓時有些惱火，瞪着眼睛道：“你是個誰......用劍別門，你想要幹什麼？”

    林不浪這才冷笑一聲道：“幹什麼？這不明擺着麼？住宿！”() ()

    那小胖道士聞言，眼眉一立道：“你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方纔我已說過，我們無妄觀不留閒雜人！趕緊離開！”

    林不浪着實有些火大，冷笑一聲道：“你這道士，好沒道理，我家公子已然說過，此處並無第二家可住宿之地，你讓我們去哪裏？又不短你香火錢，何必如此......難道你整日誦經修道，就悟了這些道理麼？今日你不讓我們住，我們也得住，你能如何！”

    那小胖道士聞言，頓時氣衝腦門，怒道：“哪來的粗野蠻橫之人，今日道爺我就不讓你住了，你能如何？”

    說着，使出全力，想要關了那道觀大門。

    林不浪冷眸連閃，也不說話，那小道士推一下門，他便將長劍往裏插一些，兩個人你推我插，各不相讓。

    那道門被這兩人推來插去，那道門的木頭摩擦着林不浪的長劍，咯吱咯吱地響了起來。

    蘇凌原本有心勸阻，但也清楚如果這無妄觀不收留他們，他們真的要露宿山野了，索性也不說話，看着林不浪和那小道士僵持。

    林不浪越來越惱火，忽地冷叱一聲，雙手一握劍柄，使勁向裏一戳。

    “轟隆――”一聲，那半邊門被他大力地推開。

    那小胖道士被這一反彈，站立不穩，蹬蹬蹬後退數步，摔了個屁股墩兒。

    “哎呦......摔死了我了.......”

    那小道士吃這一摔，疼得在地上呲牙咧嘴，半晌方站起身來，一邊揉着屁股，一邊帶着哭腔道：“你們沒一個好人......只會欺負我！要不是我年紀小，道爺我把你們都殺了！”

    林不浪被他逗樂了，哈哈一笑道：“你這個道士，實在沒什麼道心，這就動了殺念？這無妄觀，取的便是無妄之意，看來你的修行還不到家啊！”

    那小道士剛想再爭辯，便在這時，觀內忽然傳來腳步之聲。

    “無量天尊，善明，何事喧譁啊！？”

    這聲音渾厚洪亮，中氣十足

    那小道士聽到這一句話，臉上不知爲何，驀地出現了一絲恐懼之色，趕緊轉頭打了稽首道：“師父......他們這些人太野蠻了，要住在咱們觀裏，弟子不讓，這個人便用劍別了那大門，推搡之下，弟子還摔了個大跟頭！”

    說着，往一旁一退，唯唯諾諾地低了頭，不敢多言。

    蘇凌四人擡頭看去，卻見一個老道士，身披玄黑色道袍，腳穿芒鞋，大步的走了過來。

    天色已黑，蘇凌四人有些看不清這老道士的面容，只覺得這個老道士身材高大，走起路來，也帶着些許風聲，頗有些威壓。

    蘇凌趕緊一拉林不浪，低聲道：“不浪啊，你退後，我來搭話！”

    說着，蘇凌迎着那老道士走了過去，一躬掃地道：“老仙長，晚輩唐突了，多有冒犯，還請仙長海涵！”

    那老道士到時隨和許多，打了稽首道：“無量天尊......施主這般時辰來我無妄觀，是有什麼事情麼？”

    蘇凌又把借宿和方纔林不浪與那小胖道士起爭執之事說了一遍，更表達了歉意。

    那老道士聽完，這才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施主莫要介懷，這善明乃是貧道的一個小徒，做事沒有章法......這道觀本就是普渡衆生，廣結善緣之地，既然幾位施主錯過了宿頭，無處投奔，便在蔽觀稍歇一晚，卻也不妨事......”

    說着，那老道士回頭瞪了小胖道士一眼，嗔道：“善明，你實在是不曉事，我等既爲修道之人，便要廣開方便之門，幾位施主氣度不凡，定不是什麼歹人，你因何要阻攔呢？吃這一跤，便是教訓，還不快請幾位施主進來！”

    那小道士聞言便是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老道士的話，又唯唯諾諾的確認了一遍道：“師父的意思是......收留他們住在咱們觀裏？”

    那老道士哼了一聲道：“不錯，有什麼問題麼？”

    小胖道士趕緊擺擺手道：“師父說了算，您說收留便收留！”

    說着，來到蘇凌四人近前打了稽首道：“既然我師父有話，四位裏面請吧！”

    蘇凌四人這才謝過那老道士。老道士打了稽首，轉身當先朝裏面走去。

    小胖道士引着蘇凌四人，緊跟在後面。

    蘇凌剛踏進第一道觀門，便發覺這觀門山牆一側供着三尊神像，卻是上清、玉清、太清三神只，心中微微一動，表面之上，卻並未帶出來。

    衆人跟隨那老道士往裏走，老道士本就身材高大，步子相對也大，離着他們有些距離。

    卻見那小胖道士一邊引着蘇凌四人，一邊嘴裏嘟嘟囔囔地編排起來。

    蘇凌細細聽去，不由得暗中好笑。

    這個小胖道士，到底是個小孩心性，卻聽他嘟嘟囔囔道：“好人都你做......壞人都我當......要不是你嚴令我不得收留外人......我至於這樣麼？說什麼，我敢擅自收留外人，要我好看......你倒是自己說話不算......呸！呸呸......”

    這小胖道士趁着那老道士不備，還悄悄的呸了幾聲。

    蘇凌和林不浪都聽到了這小道士背後編排自己的師父，不由得搖頭暗笑。

    不過這小胖道士，胖乎乎的倒真的有人緣，他雖然這樣說，只讓人覺着可愛，並不讓人討厭。

    衆人穿廊過院，走了許久。

    蘇凌這才發覺這無妄觀在外面看起來並不很大，可是進了道觀，卻如此寬闊。

    又走了許久，蘇凌擡頭看去，眼前是一處兩層的木質大殿，這大殿同別處的殿皆不同，別處的殿多多少少都有些破舊，有的還有牆體木柱剝落的痕跡，而此處大殿，碧瓦飛甍，恢弘氣派，殿門正中，放着一青銅大鼎，篆文古奧，古樸厚重，雖其上未有半點香燭，但鼎內鋪滿了香灰，給人一種肅穆恢弘之感。

    大殿一樓與二樓交界處，橫着一塊金匾，上書：“無妄殿”

    好一處清淨恢弘道家場！

    那老道士停身站住，打了稽首，朗聲道：“無量天尊，諸位，請入大殿，貧道有話與諸位相談！”

    蘇凌衆人趕緊還禮，隨着老道士，邁步踏進了無妄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