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轉醒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染夕遙字數:4409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快給蘇長史止血啊!”

    隨着蘇凌嵌在胸口多日的箭鏃被張芷月拔下,蘇凌的傷口汩汩地向外面不斷淌起泛着黑紅色的血。

    丁晏臉色連變,不由自主地喊道,一邊說,一邊慌亂的找着止血的東西。

    此時的張芷月雖然一雙手還在止不住的顫動,但神情卻異常的冷靜,忙擺了擺手道:“丁醫官,且慢,諸位來看,蘇凌傷口流出的血,有何異樣?”

    一句話說得丁晏、林不浪、溫芳華等屋中所有人皆湊了過來,仔細地朝蘇凌的傷口看去。

    “嘶......公子傷處的血,爲何是黑紅色的......難道!......”林不浪臉色一變,倒吸了一口冷氣。

    張芷月點了點頭道:“不浪兄弟想得不錯,蘇凌傷口此時的血依舊帶着毒,所以才呈黑紅色,我想蘇凌遲遲不得醒來,便是這個原因......讓我來處理吧!”

    說罷,張芷月又探出兩手,把在蘇凌的傷口周圍,使出很大的力氣開始擠着蘇凌的傷口。

    隨着張芷月的手一緊一鬆的用力,蘇凌傷口處流血的速度也時快時緩,流出血的多少也不停地變換。

    張芷月全神貫注地給蘇凌傷口擠着餘毒瘀血,忽地一個不注意,一道血線迸濺而出,正濺在她的左眉眉尾之上。

    張芷月驀地感覺一陣灼痛,衆人皆驚呼出口。

    再看張芷月的眉尾上方,頓生一道殷紅的血鱗子,在她細嫩白皙的肌膚上,就如一道紅色的印痕。

    “阿月......”溫芳華一聲驚呼,心疼張芷月,便要來看,張芷月趕緊用手一擋,疾道:“芳華姐姐莫要管這些了......此乃毒血,本就滾燙,餘毒未除,如今濺在我的臉上,怕是要落下疤痕了......好在餘毒不多,要不然我亦會中毒......救蘇凌要緊!”

    說着,她手上仍舊不停,依舊給蘇凌的傷口擠着餘毒瘀血。

    溫芳華心中好一陣難過,張芷月是一介女娘,對自己的容貌自然十分在乎,可是這一道血淋子,定然落在她的眉尾,成爲永久的疤痕,雖然不致毀容,可是也讓她原本粉雕玉琢的俏臉,多了些許的瑕疵,甚至這瑕疵永生難消。

    這對於一個天生愛美的小女娘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張芷月真的對這蘇凌一往情深啊......即便這樣,她連一點難過的意思都沒有......

    溫芳華心中暗歎,蘇凌啊蘇凌,你是幾世才修來的福氣啊,我原以爲我那傻師妹穆顏卿對你癡情一片,沒想到眼前這蕙質蘭心的張芷月也對你一片深情啊!

    蘇凌啊,蘇凌!若你有幸逃此大難,有命活着,這情債,你一輩子都還不完!

    不說溫芳華想着心事,單說張芷月,雖然眉額處被灼傷,但卻絲毫不管不顧,仍舊給蘇凌擠着毒血。

    擠了約莫二十餘下,蘇凌血液的顏色終於從黑紅色恢復成了鮮紅色。

    張芷月眼前一亮,喜道:“成了!蘇凌體內的餘毒應該除盡了!”

    言罷,她趕緊站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從藥箱中找出一個小瓷瓶,倒出瘡傷藥、止血丹等等藥丹,親自給蘇凌服下。

    然後又拿出藥箱中止血生肌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蘇凌的傷口處。

    最後她又拿來葛布、棉紗等等物什,親自給蘇凌的傷口包紮停當。

    一切行雲流水,做得仔細而熟練。

    等一切事畢,張芷月已然累得通身是汗,連擡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這才將蘇凌重又扶好躺下,長舒了一口氣。

    衆人忙問道:“阿月姑娘,蘇凌他......”

    張芷月胸有成竹的道:“不出意外,兩個時辰左右,他便應轉醒了......”

    衆人聞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張芷月遂道:“諸位辛苦了,我料他不會再有什麼事情了,大家都在此守了一夜了,都未閤眼,不如先去休息,這裏我在便好!”

    衆人哪裏肯走,便是丁晏也道:“最累的當是姑娘你......最該休息的也是姑娘你,不如你去休息,這裏老夫......”

    張芷月如何能走,只是淡淡搖頭。

    衆人知道,此時無論如何也勸不動她離開蘇凌身邊的。

    於是,衆人皆未離開,就這樣眼巴巴地盼着蘇凌轉醒。

    時辰無聲無息地流逝。

    說實在的,衆人也都累了,嘴上不說,可是身體真就吃不消,先是大老吳,再是周幺,坐在一旁,不知何時打起了呼嚕。

    到最後,溫芳華、丁晏和林不浪也終於支持不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張芷月強自撐着,暗暗對自己說一定不能睡,一定不能睡,一定要親眼看着蘇凌醒來。

    可是心有餘力不足,到最後她也半倚在蘇凌的榻前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的張芷月忽地覺得自己的左手被人輕輕的觸碰了一下,極其細微的一下,饒是如此,張芷月卻驀地清醒過來,使勁地睜開眼睛,驀地想到,莫非是蘇凌醒了?

    她趕緊握住蘇凌的手,剛想呼喚,卻忽地想起衆人都還在夢鄉之中,她若此時聲音大了,豈不是打擾了他們睡覺了。

    他們已然很累了。

    張芷月壓抑着心中的激動,湊到蘇凌的耳旁,喃喃地喚道:“蘇哥哥......蘇凌......醒一醒......醒一醒,不要睡了,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芷月啊!”

    她喃喃地喚了幾遍,卻見蘇凌的眼眉緩緩地翕動起來。

    他聽見自己在呼喚她!

    張芷月握着蘇凌的手,又緊了一些。

    昏昏沉沉的蘇凌,整個人彷彿做了一場不曾醒來的夢,夢中的顏色非黑即白,到最後一片的混亂。

    忽地,他的神識之中似有人喃喃的低喚他的名字,昏昏沉沉的蘇凌細細聽去,那喃喃的呼喚越發的清晰,那聲音莫名的熟悉,帶着許久都未曾觸碰過的溫柔。

    他不由地整個身體微微的移動,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眩目的光,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這不奇怪,蘇凌整整昏迷了三日三夜,今日又是個大晴天,冬日暖陽,透過窗戶灑在他的榻上。

    他久不睜眼,所以有些覺得刺目的眩暈,極不習慣。

    “唔......好睡!......好睡!”

    這是蘇凌醒來說的第一句話。

    聲音低沉,但張芷月聽得清清楚楚。

    剎那間張芷月的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喜極而泣的喃喃道:“蘇哥哥......你倒好,還好睡好睡......芷月真真的害怕,你這一睡,再也醒不過來了......”

    蘇凌用了好大的力氣,終於睜開了眼睛。眼前如水如霧,看不清楚。

    他覺得整個人都是呆滯的,腦袋也十分的不清醒,他躺在那裏,使勁的回想着腦海中的片段。() ()

    許久,他終於記起,自己縱馬去追那蔣鄴璩,蔣鄴璩翻身射來一箭,正中他的胸口。

    他只覺錐心之痛,翻身栽下馬來。

    最後的記憶,定格在他昏死之前,說的那句話。

    蘇凌不由自主地喃喃道:“黑夜降臨,月華滿天......”

    一切,都重被記起。

    自己分明是受了傷,當胸一箭!

    他忽地眉頭緊皺,掙扎着道:“我不是......這是在何處!”

    模模糊糊的,他驀地覺得身邊有一個模糊的淡綠色的身影,那身影俏皮靈動,似乎在何處見過。

    好久好久了,印在他腦海中,陌生而熟悉的身影。

    他使勁的搖了搖頭,眨着眼睛,終於眼前的模糊散去。

    眼前那抹淡綠身影,從未如此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芷月......你來了!是你麼芷月!”

    蘇凌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驀地直起身子,一把將張芷月擁在懷中。

    “蘇哥哥......是我,是芷月來了......蘇哥哥!你終於醒了!”

    張芷月反手用力的擁着蘇凌,她還怕蘇凌忽地脫力,再次昏倒。

    蘇凌用力之下,只覺得胸口一陣的劇痛,不由的眉頭一皺,唔了一聲。

    張芷月立即感覺到了蘇凌的異樣,掙扎着要離開他的懷抱,關切的柔聲道:“蘇哥哥......你受傷太重,牽扯了傷口......芷月不要抱了,快快躺好......”

    那蘇凌如何肯放她,一咬牙,忍着胸口的疼痛,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

    一切盡在不言中,蘇凌明白,是自己的芷月,在危難之時,救了他!

    兩個人久久地擁抱在一起,微笑與淚水,無聲無息。

    這一下,林不浪、吳率教、溫芳華、周幺和丁晏皆從睡夢中驚醒。

    衆人一眼看到蘇凌已然醒了,正緊緊地擁着張芷月。

    衆人也鬆了口氣,神情笑中帶淚。

    張芷月見大家都看着他們,不由得臉一紅,輕輕地一推蘇凌。

    蘇凌這才意識到屋裏許多人,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張芷月。

    張芷月趁着這個空隙,趕緊將那輕紗帶好。

    蘇凌有些奇怪道:“芷月......好端端的......爲何?”

    張芷月有些慌亂,不知如何回答。

    溫芳華卻是明白女娘的心思,她知道定是張芷月不想讓蘇凌看到自己受傷的面容――她眉尾上方的那道印痕......

    溫芳華趕緊站起來,淡淡笑道:“蘇凌啊,你也不想想這是哪裏......這軍中全是大老爺們,阿月這嬌娘,如何能拋頭露面啊?”

    蘇凌這才點點頭道:“是是是......我一時忘情......”

    丁晏見蘇凌和張芷月如此親暱,已然將他們的關係猜了個八九分,但他這人卻是十分識趣的,並不點破,見蘇凌醒來,這才抱拳道:“蘇長史既然已醒,自然有很多話與你的朋友說,老夫便告辭了!”

    蘇凌掙扎着要給丁晏見禮,表示感激之情,卻被丁晏攔住道:“蘇長史不必如此......老夫醫術不精,說實在的未幫上什麼忙,蘇長史若要感謝,便好好謝謝你的師妹阿月姑娘吧......蘇長史好好將養,丁某告辭了!”

    蘇凌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給林不浪遞了個眼神。

    林不浪心領神會,站起來道:“丁醫官,不浪送送您!”

    丁晏點頭,兩人走出房去。

    來到院中,丁晏朝林不浪一拱手道:“林都尉......不必送了......老夫自去便好!”

    林不浪點點頭,似有所指道:“丁醫官......今日蘇凌房中......”

    丁晏如何不清楚林不浪想要說什麼,淡淡一笑道:“今日,蘇長史房中?蘇長史的師妹阿月姑娘,竭盡全力救治她的師兄,阿月姑娘醫術高超,蘇長史終是轉醒......老夫就看到這些啊......”

    林不浪這才一笑道:“丁醫官......走好!不浪不送了!”

    兩人拱手,丁晏上了車輦離去了,林不浪這才轉身回去。

    蘇凌既醒,除了身體還有些僵直,使不上力氣之外,看起來並無什麼大礙,大抵是受傷過重,躺了這多日,身體關節不舒展所致。

    其實也就是蘇凌,他體內的虺蛇膽的確是好東西,若不是經脈重塑,換做旁人,如何有如此驚人的恢復速度呢。

    溫芳華見蘇凌已然無大礙了,知道蘇凌和張芷月這一對兒,定然有很多話要說,他們杵在這裏,實在不方便。

    可是滿屋除了自己一個女娘,懂得女兒家的心思,那大老吳、周幺皆是粗漢,林不浪又是個木頭,如何能懂,皆圍着蘇凌七嘴八舌的說話,如何知道離開,給蘇凌與張芷月二人一些空間呢。

    溫芳華無奈地笑了笑,站起身來,朗聲道:“蘇凌啊......你現在覺得如何......”

    蘇凌轉了轉眼珠,摸了摸肚子,尷尬一笑道:“其他的倒沒什麼......就是肚子忒餓了......這咕咕嚕嚕的聲音都震天響了!”

    衆人哈哈大笑。

    溫芳華忙道:“那好,我去給你做些吃食來......”

    說着她轉頭便往外走,她以爲那幾個大老爺們會跟出來。

    結果這幾個男人,沒一個識趣的,皆如木頭杵着,半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無奈之下,溫芳華用手一指吳率教和周幺,皺眉嗔道:“大老吳、周幺,你倆別杵着了,大老吳去生火去......周幺給我打打下手!”

    吳率教和周幺聞言,心中極不願意,自家公子好容易才醒,話沒說兩句,就要被叫走。

    但兩人也不是純直男......

    立時會意,站起身來,跟蘇凌說了幾句話,便都出去了。

    可是林不浪卻是天下第一直男,還是直男癌晚期。

    這大冤種,自打蘇凌醒了,就一直傻樂,人家都知道怎麼回事,避了出去,唯獨他林不浪絲毫沒有這個覺悟。

    氣的溫芳華一跺腳,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嗔道:“死林不浪,你是榆木疙瘩啊......杵這裏不嫌礙事啊......滾出去,找蕭元徹報信去......他還等着蘇凌甦醒的消息呢......”

    林不浪被她拽得呲牙咧嘴,嘴裏求饒,這才朝外面去了。

    臨行前他還不忘回懟一句道:“溫芳華,也就我林不浪稀罕你......要不然你這母老虎,沒人敢娶你......”

    溫芳華一瞪眼,舉起粉拳,作勢追打。

    榻上的蘇凌和他身邊張芷月皆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