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假意真情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3671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徐文若在大營中踱了幾步,方道:“公子啊......就算主公一時氣血上涌,做得出冒險的事情來......但只要他身邊有一人在,主公想不顧一切,也不可能辦得到的......”
“文若先生指的是......”蕭箋舒愕然一驚道。徐文若緩緩點了點頭道:“看來公子已然知道此人是誰了吧......不錯,正是軍師祭酒,郭白衣......”徐文若嘆息道:“世人皆言白衣神謀,亦將老臣與他並論,但老臣深知郭白衣其人之才,在我之上甚矣!不僅是我......這天下人,無人可出其右也!”
“蘇凌也不能比麼?”蕭箋舒忽然出口道。
“蘇凌......呵呵,也算天縱之才了......可是若放在郭白衣近前,根本不夠看的!蘇凌長於小謀小計,多在於隨機應變,反客爲主,其性格中,更有一些謀臣中不該有的執着和......執拗,這便限制了他許多;而郭白衣則擅謀局,其深謀大略,天縱其揚,神鬼莫敵,放眼天下,絕世無雙!”徐文若緩緩道。
“嘶......先生竟對郭白衣如此高的評價......”蕭箋舒有些出乎意料道。
“我此評價,還算是屈了他呢......公子須知,天下奇才如星芒,白衣一出盡黯然啊!”徐文若嘆息道。
“天下奇才如星芒,白衣一出盡黯然......”蕭箋舒緩緩地重複着這句話,心中既震驚,又有些悵然所失。
這樣的神鬼之才,卻難爲自己所用,豈不讓自己遺憾啊!他蕭倉舒果真好命,有一個蘇凌做哥哥,還有一個郭白衣做師父......徐文若長嘆一聲道:“公子啊,主公有可能不顧及神弩營,亦不顧生死,攻伐滄水關,可是他郭白衣定然不會如此......因爲,無論何時,他都冷靜得讓人感到可怕......所以,就算主公要親自攻伐滄水關,他郭白衣也要想盡一切辦法說服主公不可親往......”
“可是......很多將領,還有士卒都親眼看到了,我父親的確率兵攻伐滄水關,更有人看到是蘇凌將重傷的父親抱回了大營的啊......”蕭箋舒疑惑道。
“呵呵......公子啊,親眼所見的便全然是真的麼?主公有無受傷,受了多重的傷,是否危及生命,醫官如何診治,又是如何斷論......這些,公子真的能夠確定真假?老臣若記得不錯,許驚虎可是在信中說了,郭白衣屏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了丁晏和一些醫官在內,連蘇凌都不曾踏入軍帳半步啊!”說到這裏,徐文若忽地問道:“敢問公子,郭白衣爲何要如此做?屏退諸將還算說得過去,爲何連蘇凌都不允入內呢?這是不是太反常了......”
“這......”蕭箋舒心中一凜,低頭道:“先生一說......的確反常......”徐文若一字一頓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主公危急之時,那郭白衣又不是什麼貪戀權勢之人,斷斷做不出挾持主公,居心叵測之事,爲何連蘇凌都喲拒在外面,若是主公真的危矣,最少也要蘇凌、夏元讓等重臣進去,看看主公還有什麼要說的,這樣以後也有人見證.....而不是只有郭白衣一人在主公身邊才對啊......”
“嘶......先生所言......的確如此,郭白衣此舉,的確反常!”蕭箋舒道。
“呵呵,老臣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主公攻打滄水關,之後重傷,郭白衣屏退所有人,之後宣佈主公生死難料......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主公與郭白衣定下的計策,故意做出來給世人看的!”徐文若說完,眉頭緊蹙,深深地思忖起來。
蕭箋舒聞言,身形不受控制地蹬蹬蹬倒退了數步,半晌方睜大了眼睛道:“這......可能麼?若真的被先生言中......這可是太匪夷所思了啊......可是,父親爲何要和郭白衣唱這樣一齣戲呢?就不怕軍心動搖麼?”徐文若不語,來回地在帳中踱步,半晌方道:“公子啊......若老臣所料不差,主公和郭白衣要的就是......軍心動搖......”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父親爲何要如此......戰事正利好我軍,父親這樣做,就不怕形勢逆轉?”蕭箋舒失聲道。
徐文若目光如炬,一字一頓道:“公子多慮了......如今沈濟舟數十萬大軍,幾乎損失殆盡,所剩者只有困守各個據點城池的守軍,其戰力根本不能形成什麼威脅......沈濟舟更是敗回渤海,如今渤海人人自危,各大門閥見沈濟舟式微,更是各懷鬼胎,沈濟舟如今已然內外交困,顧不得前線如何了......所以,主公軍心就算此時動搖,只要不傷根本......倒也無妨!”蕭箋舒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徐文若繼續道:“所以......若我料主公跟郭白衣聯手演這一齣戲,其目的乃是......一箭三雕......”
“願聞其詳......”蕭箋舒此時已然完全對徐文若心服口服了,誠心實意的拱手道。
“其用意一在沈濟舟之滄水關也!我軍既知那蔣鄴璩的神弩營厲害,他又據守險關,若是我軍不顧一切的攻打,代價必然很重......可是神弩營的弱點便是無法離了滄水關,一旦離了滄水關,在我軍騎兵精銳的衝擊下,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徐文若緩緩道。
“所以,主公詐傷,甚至詐死,其目的便是要引誘蔣鄴璩棄滄水關偷襲我軍,那蔣鄴璩面對如此局面,不可能不動心,一旦前來偷襲,主公坐鎮大營,以逸待勞,蔣鄴璩有去無回也!”徐文若篤定道。
“竟然如此......”蕭箋舒一臉震驚道。徐文若示意蕭箋舒稍安勿躁,又道:“其用意二......”他用手指了指龍臺的方向,遂道:“在京都,在廟堂,在朝臣,在天子也!”蕭箋舒聽徐文若一番話,茅塞頓開,遂道:“箋舒明白了,一旦朝堂和天子知道我父親......必然坐不住,到時清流與保皇沆瀣一氣,再有天子趁此機會出面昭告天下,放手一搏,剷除蕭氏勢力,天子重掌朝政也不是不可能的......而父親則可趁此機會,剪除朝中所有的敵對宵小,那些原本隱藏很深的朝臣,也將無所遁形......”他說完,看向徐文若。
卻見徐文若搖頭嘆息,一臉的落寞,對自己的話卻是不予置評。蕭箋舒如何不知徐文若心中之痛,趕緊將話拉了回來道:“先生還是說一說,父親的第三個用意吧......”徐文若收拾心情,深深地看了一眼蕭箋舒道:“主公之用意三,非是旁人,正是公子您啊!”
“這......”蕭箋舒神情一凜,說不出話來。
“主公此人,嘴上一直說自己老了,卻是心中如何服老呢?他其實仍然覺得自己和當年的蕭元徹不差分毫啊......否則,他也不會遲遲不確立自己的繼承人啊......因爲他覺得自己還沒到那個時候,現在確立繼承之人根本就沒那個必要啊!”徐文若嘆息道。
“還是......先生瞭解我父親,箋舒比之先生差矣!”蕭箋舒神情落寞道。
“當然......主公三位公子也都足夠優秀......這也是他一直難下決定的原因......所以,主公十分忌諱他麾下的文臣武將過早地站隊......更是對此深惡痛絕......可是,主公亦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些,該站隊的人還是會站隊,派系爭鬥遲早的事......但那些都是當臣子的事,主公雖然厭惡,但也正好藉此制衡麾下諸臣......可是,主公是絕對不會容忍你們兄弟三人,手足相殘......明爭暗鬥......你死我活的!”說着,他看了一眼蕭箋舒道:“主公如今三子,他對思舒公子還是最放心的,他畢竟附庸風雅,對權利在表面上是最不上心的,而倉舒......雖有心,但一向純良,便是要爭,也不會做一些算計和極端的事情,而他唯獨不放心的......”說着,徐文若不動聲色的看着蕭箋舒道:“只有三公子您啊!”
“......我......”蕭箋舒一時說不出話來。
“公子也不要傷心,主公疑你乃是常情也,公子軍中威望最高,甚至在灞城已然有些蓋過主公的意思......主公尚在,他又自認爲自己鼎盛之年,所以更加忌諱諸子染指軍中,這是對自己權位最大的威脅......”徐文若毫不隱瞞,直抒胸臆道。
蕭箋舒默然以對。
“而主公也注意到了,四公子倉舒在軍中的威望根本不能與你爭鋒,所以此次伐沈如此重要的行動,他一反常態地將你留在後方,而帶了倉舒前去......可他千算萬算,未算到有舊漳之圍,公子竟帶了灞城軍千里馳援,更是好大的功勞,而倉舒雖在軍中,所立軍功與你一比,卻是不夠看的......”蕭箋舒趕緊道:“這也是箋舒受先生指教,才有此一功也!”徐文若擺擺手道:“此事有一利,就是公子在不可能之際撈了偌大的軍功出來,但更有一弊,便是此事更引起了主公的警覺,加之倉舒更是出他所料的要求同公子您返回灞城,主公更是全盤計劃落了空......”
“所以......父親便跟郭白衣合謀演了一齣戲,目的便是以詐死之事,考驗我蕭箋舒將會有何反應了.......嘶......”蕭箋舒想通這些,不由得渾身汗毛倒豎,臉色變了數變。
徐文若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蕭箋舒道:“公子啊,若老臣推斷得對,公子不管不顧嗎,盡起灞城大軍,前去前線,那滄水關前,等待公子的將是什麼......公子,你敢想麼?”
“我......小侄......一時衝動,若不是先生,幾乎要鑄成大錯啊!”蕭箋舒脊背發涼,忽地朝徐文若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道:“若不是先生極力阻止,箋舒焉有性命!先生對箋舒之恩,恩同再造!請受箋舒一拜!”徐文若也不攔他,真就受了蕭箋舒一拜。
他方將蕭箋舒扶起,眼中熠熠有光,沉聲道:“二公子啊......你之智計,也是世所罕見,惟缺者,乃是耐心......這權利一途,切忌操之過急啊......”
“箋舒明白了......”徐文若點點頭,將徐顗喚到近前,又道:“公子,文若身份確實敏感,不能時時在公子近旁,若如此,恐遭非議也......我兒徐顗雖不才,但多多少少得我提點,以後若再有難決斷之事,可問徐顗,若他不決,自然會告知於我!”蕭箋舒心中這才一顆石頭落地了,他真的害怕因爲此事,他好不容易在徐文若心中博得的好感全然消弭,可如今徐文若更是明確了讓徐顗在自己身旁幫襯,那看來自己跟徐氏之間的關係,卻是更加穩固了。
徐文若忽的沉聲道:“還望公子明白......徐某所做的一切,爲的是什麼......希望公子記得當初所言,莫要讓徐某失望啊!”蕭箋舒神情一凜,心中冷笑,卻慨然道:“令君不負箋舒,箋舒必不負令君也!”
“此事既然平息下去了......老臣便再多言幾句......”徐文若嘆了口氣,滿懷心事道。
“公子此後,要盡斂鋒芒,韜光養晦......以待時機,切不可做出如今日之事也!公子啊,退一步講,就算真的主公重傷不治,公子如此盡起大軍,置灞城不顧,趕赴滄水,那郭白衣和蘇凌豈能坐以待斃,到時內訌必生,免不了一場殊死搏鬥,你死我活,到時一旦兩敗俱傷......無論朝堂,還是地方勢力,豈能坐失良機?恐怕到時,莫說灞城了,即便公子得了蕭氏權柄,朝廷可治你得位不正之罪,地方勢力更會羣起而攻之,公子定失灞城,成爲孤軍也,若真如此,公子天下之大計,何從談起也!”徐文若一字一頓,望着蕭箋舒道。
蕭箋舒此時已然完全明白了此次自己所做所爲,實在荒唐冒失,乃是自取滅亡,趕緊拱手道:“箋舒昏聵,實在有負先生之望也!箋舒此後定然三思而行!”徐文若點了點頭道:“但願公子心口一致......”蕭箋舒緩了緩,又道:“那請教先生,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徐文若不假思索,脫口道:“穩住......按兵不動......我想,不出兩日,滄水關必有消息傳來,到時......公子與我再行計議!”
“箋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