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看穿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3575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蕭箋舒見蕭倉舒今日的口氣,絕不同於往日,往日蕭倉舒總是聲音柔和,今日卻帶了些許的風聲鶴唳的味道。..
蕭箋舒淡淡頷首,沉聲道:「四弟,怎麼也關心起軍務來了?爲兄不是同你講過,你身體不好,時又秋冬交替,喘症最易復發,這些瑣碎軍務甚繁,交於爲兄便好,你該多休養才是啊......」
蕭倉舒眉頭微蹙道:「瑣碎軍務?兄長,我若再閉門不出的修養,恐怕兄長便要盡起這灞城之軍了罷,這豈能稱作瑣碎軍務?倉舒斗膽請教兄長,灞城爲我軍之根基,意義非常,父親亦說過,若沒有父親、郭祭酒和徐令君的聯名手諭,任何人不得擅自調用,敢問兄長,父親之言,兄長應當記得,如今你這架勢,莫非忘卻了父親之言?你盡起灞城之兵,欲意何爲啊?」
蕭箋舒點了點頭,心中暗恨,好個蕭倉舒,竟然搬出三個人來壓我,只是今日不過你一人,而我身後萬馬千軍,更有我的私募精銳金猊衛,恐怕你壓不了我了罷!
蕭箋舒心中雖恨,但表面之上並無表露,反倒驀地一臉無奈,仰天長嘆道:「四弟,你有所不知啊,爲兄有莫大的苦衷啊,情勢所迫,不得不如此行事啊!」
蕭倉舒冷笑一聲,一字一頓道:「倒要領教兄長,何謂苦衷?何謂情勢所迫啊......」
蕭箋舒一副爲難神色,深深看了蕭倉舒一眼,用關心的口吻道:「四弟啊,聽爲兄的話,這件事情,你莫要管了,也莫要多問......爲兄是擔心你的身體......」
蕭倉舒一拱手道:「兄長愛護之意,倉舒心領了,然如今父親還在前線,作爲他的兒子,理當替他老人家分憂......倉舒之病軀,何足道哉?兄長,還是同倉舒講一講罷!」
蕭箋舒連連搖頭,再次仰天長嘆,再看向蕭倉舒時,已然淚水潸然,一跺腳悽哀道:「罷罷罷!你我同爲父親的兒子,這件事爲兄就算有意隱瞞,怕也是瞞不過你了......倉舒啊,你要有個心理準備......父親......父親大人他......」
他說到此處,一副難以自控的模樣,泣不成聲起來。
蕭倉舒神情一凜,灼灼地看了蕭箋舒幾眼,暗想,看他這模樣,似乎並不是假裝,他說到父親,父親不是在前線麼?
莫非?......
蕭倉舒想到這裏,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頓時揪心起來,眼眉倒豎,顫聲道:「兄長!兄長......父親大人他......父親大人他如何了?」
蕭箋舒也不說話,只是哭聲越來越大,頃刻之間淚雨滂沱,剜心蝕骨。
蕭倉舒急火攻心,頓覺體內氣息不暢,直攻心魂,驀地劇烈地咳了起來,剎那間臉色暗紅,嘴脣發白。
他強行抑制住自己劇烈的咳嗽,一邊重重喘息,一邊艱難道:「兄長,父親到底怎麼了,你莫要如此,倒是說話啊!」
一旁的倪金這才邁步走了過來,一臉沉痛地朝蕭倉舒一抱拳道:「四公子......中郎將大人他悲難自抑,還是由末將代中郎將來說罷......」
倪金頓了頓,這才沉痛地緩緩道:「今日早間,公子得到前線祕密軍報......丞相大人他......他......在攻打滄水關時,身中弩箭,身負重傷,如今昏迷不醒......怕是.....怕是不大好了!」
蕭倉舒不聽則可,聞聽此言,臉色劇變,蒼白如紙,渾身止不住的顫慄起來,連眼眉梢都是顫抖的。
「咳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息讓蕭倉舒幾乎昏倒,他驀地感覺自己胸口似乎被重重地捶了一下,整個人被撕扯得粉碎。
「噗——
」一口暗紅色的血噴灑而出。
蕭倉舒悶哼一聲,再難自持,身體一軟,轟然撲倒。
蕭箋舒眼疾手快,在蕭倉舒倒下之時,大吼一聲道:「四弟......」整個人疾步向前,一把將蕭倉舒抱在懷中,連連大喊道:「四弟......四弟啊!......痛煞爲兄,痛煞爲兄啊!」
蕭倉舒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但神志卻清明,心魂深處,彷彿有萬把鋼刀,將他割得鮮血淋漓。
蕭倉舒看了一眼抱着他的蕭箋舒,使了好久力氣,這才勉強開口,聲音極低,悽然問道:「二哥......他說的......是真的麼?」
話未說完,淚水湮心。
蕭箋舒此時也淚如斷線,倒也有幾分真情摻雜在裏面。
他緩緩點頭,神情悽然道:「四弟......倪金說的是真的......父親真的......」
卻見蕭倉舒用力一把將蕭箋舒的胳膊抓住,掙扎道:「軍情在哪裏......我要親眼看一看......」
蕭箋舒點了點頭,從袖中將那封許耽給他的信遞給蕭倉舒道:「四弟......父親如今生死難知,此事事關重大......不知爲何,郭祭酒和蘇凌他們更是嚴密的***,到現在除了前線的極爲父親依仗的謀臣將佐知曉此事,整個前線大軍和咱們所有的人......都還被矇在鼓裏......」
他說到這裏,偷眼瞧看蕭倉舒,卻見他雙手顫抖,死死的抓着那封信一字一字地看着,彷彿目光要將那信箋穿透。
其實,許耽那封信乃是許驚虎所寫,裏面除了言明蕭元徹中弩箭之事外,更進言蕭箋舒要抓住這次良機,從灞城帶大軍奔襲前線,一舉控制整個蕭元徹的勢力。
蕭箋舒明白,這些內容,是斷然不能讓蕭倉舒知道的,但依着蕭倉舒的秉性,他定然是要親眼看到那信才能相信的,所以,他事先已然命灞城擅仿筆跡之人,臨驀了許驚虎的信,將那些不能讓蕭倉舒看到的統統刪除,反倒增添了許多假託許驚虎之言,暗指前線郭白衣和蘇凌嚴密***乃是有意爲之,實乃別有用心。
蕭倉舒自然不知道這些,只是攥着這封信,死死的盯着,逐字逐句地看着。
蕭箋舒生怕蕭倉舒有所懷疑,畢竟信中假託許驚虎言蘇、郭二人用心不軌之意太過明顯,而蕭倉舒與他們又關係密切。所以蕭箋舒有些擔心,蕭倉舒疑他這封信的真實性,因爲那言語之間,刻意的痕跡實在有些明顯了。
蕭倉舒一言不發,久久地看着那信,蕭箋舒心中有些沒底,只得自說自話,儘量地讓蕭倉舒覺得自己並不是有意解釋道:「當然......畢竟茲事體大,祭酒和蘇凌也許是考慮到萬一走漏消息,於前方戰事不利罷......」
半晌,蕭倉舒一語不發,已然將這信箋從頭到尾看了數遍。
蕭箋舒再看他時,卻見他臉上雖然亦有悲傷神情,卻比方纔淡上了許多,雖然神情依舊慌亂,卻亦比方纔緩和許多,原本喘着沉重的粗氣,此時竟也平復了不少。
蕭箋舒的心驀地揪了起來,暗忖,莫非他看出了此信乃是假的不成?
蕭箋舒正自胡亂猜疑,蕭倉舒的聲音緩緩傳來道:「多謝二哥.....我覺得好一些,我自己可以起來.....」
言罷,但見蕭倉舒深吸一口氣,掙扎着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穩了穩氣息,方擡頭深深地望着蕭箋舒,緩緩道:「兄長,送信者何人?如今人在何處?」
他這一問,蕭箋舒更是拿捏不定起來,他竟然不問詳情,只問送信何人.....
蕭箋舒故作平靜,嘆了口氣道:「四弟,你也看到了,這信
乃是驚虎將軍親筆所寫......自然是由他的親衛許耽送到灞城我的手上的......如今許耽正在我處休息......他日夜兼程,生怕晚了耽誤大事,也是極爲乏累......」
蕭倉舒緩緩點頭,忽地目光如劍,一字一頓,不容置疑道:「兄長......此信有詐!」
「......那許耽定然居心叵測......我雖不明白他爲何會如此行事,但定然別有所圖,兄長速速將他拘來!以免他逃了去啊!」說着,蕭倉舒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這......」蕭箋舒眼睛猛地縮緊,臉色鐵青起來,動作神情也不如方纔那般自如,怔了一下,方沉聲道:「四弟......這種玩笑可是萬萬開不得......那許耽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拿父親的安危誆騙咱們啊......再說了,就算四弟你說的有些根據......可是這筆跡可的的確確是驚虎將軍的吧,這如何能有假呢......」
蕭倉舒一臉沉穩,無比確信道:「此信雖然是驚虎將軍的筆跡......但信中內容口吻......卻是與驚虎將軍大相徑庭......兄長,若小弟猜得不錯的話......此信當是有人模仿驚虎將軍的筆跡,造的假信!」
蕭箋舒聞言,臉色不悅,微嗔道:「四弟......這裏可是當着數萬將士的面的......我權當你憂心父親,太過傷神,以致心神恍惚,才說了這不着邊際的話了......四弟啊,此事千真萬確,這裏和父親的事情,就交由爲兄了......你還是好好回去靜養吧......」
蕭倉舒卻一動不動,緩緩擡頭盯着蕭箋舒,眸中有光,彷彿要將蕭箋舒的心看個通透。
「二哥......此信千真萬確?莫非二哥已然調查過了?事出突然......方纔二哥還在教軍場陪我,這片刻功夫便已然聚齊灞城所有將士......二哥,你哪裏來時辰調查此事呢?」蕭倉舒目光平和,但言語之中卻寸步不讓。
「你......」蕭箋舒一時語塞,只得擺擺手道:「罷罷罷!四弟,爲兄倒要問問你......你不過看了幾遍此信,卻是如何確定此信有假的!」
蕭倉舒冷冷一笑,緩緩道:「二哥......驚虎將軍的秉性,想必您比小弟更加清楚罷......他雖然表面粗獷,但實則頗有心機城府......若驚虎將軍見到我師父和蘇哥哥***,自然是有可能想到他們此舉懷有私心的......」
蕭箋舒聞言,一皺眉道:「是啊,四弟也是這樣認爲的......那便錯不了了,這信中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驚虎將軍的確對蘇凌和郭祭酒的用意十分懷疑,更分析了其中的原因,清楚明白......不正是兩相印證麼?如何四弟還說此信是假的呢?」
蕭倉舒淡淡搖頭,不疾不徐道:「正是這信中將他心中的疑慮和猜測原因寫得太過詳盡了,可以看出,字字句句,斟酌再三,字裏行間拿捏的輕重恰到好處......才是這封信最大的問題,也是小弟斷定此信有問題的最大的憑證!」
「哦......四弟你這話,爲兄可有些不太明白了......」蕭箋舒陰沉着臉道。
「呵呵......」蕭倉舒冷然一笑。
他朝着蕭箋舒一拱手道:「驚虎將軍雖心中有數,但他是個武將,平素本就不善言辭,更莫說提筆來寫了......」
蕭倉舒說到這裏,一臉深意地看着蕭箋舒。
蕭箋舒此時感覺自己的頭驀地嗡嗡響了起來,他儘量的保持着正常的神色,卻還是臉色鐵青,極不自然。
蕭倉舒緩緩向前一步,淡淡一拱手,聲音已然如刀如劍。
「依許驚虎之才,定然寫不出如此通暢,有理有據,字字句句意有所指的話來......」
蕭倉舒言簡意賅,冷冷地盯着蕭箋舒,沉聲道:「兄長與許驚虎親近,豈能看不出此信之疑點乎?」
「還是......」
「兄長亦知道此信有假......但不戳破的緣由,莫非是,一旦此信判定爲真,兄長便可以爲自己盡起灞城大軍找一個極爲恰當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