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以殺之名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3379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屠休這個惡人!竟然敢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就不怕王法昭彰麼!」劉端恨聲道。
「王法?聖上要跟沙涼人談王法?沙涼蠻夷,有幾人知王法爲何物的?沙涼乃是不見王師之地,還能有什麼王法可言......」何映似笑非笑道。
「唉......大晉敗落,竟至如斯!」劉端長嘆一聲,一臉的沮喪。
「那屠休說完那些話,便命黑袍人將我們帶下去,然後接下來的日子,一切照舊,我們依舊每天吃的是大魚大肉,睡到自然醒,無人來管,亦無人來問......隨着時辰的推移,一天又一天過去,很多人都覺得,也許是屠休隨口說說的罷,這麼多天都過去了,他所謂的比試搏鬥,並未進行啊......至於那死去的五十個人,應該是他們想要背叛霸刀冢,觸怒了屠休,這才殺了他們......」何映繼續說道。
緊接着他緩緩搖頭,慘然一笑道:「就在大家都放鬆了警惕之後,開始再次習慣這樣的生活,那一日......我記得是第九日的晚上,我初來這裏時,那些看着我有敵視神情的幾個少年,不知爲何,早早的便睡下了,我發覺有些不同,也便早睡了,其他的很多少年,都還在大吃大喝,有的人已然爛醉如泥了......」
「然而......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我被一陣尖銳而急促的哨音驚醒,我發現我的榻前,已然站了一個黑袍人,他雖然全身覆蓋在黑袍之中嗎,但渾身散發着幽冷的死氣,不似活物,我剛要大喊,卻被他一捂嘴,在地上拖拽着,從房中拖了出去,我被他拖了很久很久,四周一片黑暗,沒有一點光芒,我不知道要被他拖向何方,不僅如此,我身邊時不時的響着沙沙的聲音,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其他的少年,一如我被這般拖拽時,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他們要做什麼!」劉端驚恐道。
何映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就這樣被黑袍人拖了不知多久,忽然覺得身體一頓,似乎停了下來。就在我疑惑之時,忽的四周燈秋火把,亮子油松,剎那間照如白晝!我這才看清,一百個少年都被黑袍人拖了出來,聚集到上次聚集的廣場之上,而那屠休仍舊坐在石凳之上,他見我們到齊了,這才淡淡說,很好,既然都到了,那比試現在正式開始!」
「緊接着,他的聲音帶着無比的瘋狂和扭曲,開始吧,少年郎們,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獸性和瘋狂吧!殺!把你們身邊的人都殺掉!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來!......快點,我已經等不及了!」
劉端驚駭無比,顫聲道:「難道你們真的就這樣要互相殺戮,至彼此於死地麼?」
何映淡淡一笑道:「大家畢竟都是人,而且都是年歲不大的少年,彼此並無冤仇,如何能立刻就殺人呢......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踟躕不絕之時,一聲慘叫,打破了所有的寧靜和平衡......」
「終於有人下手了!」
「他們竟然真的......」劉端聲音顫抖,瞳孔緊縮。
「是的,就是原先那幾名用仇視目光盯着我的那幾個少年......他們在所有人注意力都還未集中時,突下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短匕,將那些短匕無聲無息地刺入身前身後的少年們的胸膛之中......那些被刺中的少年,發出慘叫已然是少數,大部分都是無聲無息的斃亡與冰冷的地上,至死都還沒有看清是誰動的手!」何映嘆息道。
「剎那之間,血腥之氣瀰漫在整個霸刀冢的雅丹洞穴中,彌久不散......剎那間,所有少年都開始驚恐地尖叫起來,有人慌不擇路,有人嚇得趴倒在地,整個隊伍剎那間亂成一團......而我也嚇得不知所措,抱着頭蹲
在角落之中嗎,瑟瑟發抖。」
何映忽然笑笑道:「現在想想,當初的我,實在是太有些丟人了......」
劉端喉頭動了動,終是說不出話來。
「那幾個最先動手的少年,卻從未有過的冷靜和嗜血,神情冰冷,揮舞着短匕嗎,追趕着每一個人,然後毫不猶豫的將短匕刺入他們的胸膛,那些少年一個個被他們屠戮,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而他們根本就不看這些死去的人,死人還未完全倒下,他們便嘶吼着,舉刀殺向另外的人去了......」何映面無表情的說着。
「終於,所有人出於求生的本能,人的內心深處的獸性和慾望,血性和冷酷在剎那間被完全激發了出來,所有的人,包括我,都嘶吼起來,拿起一切可用來殺人的工具,石塊,凳子,甚至放在在桌子上的木箸和酒壺......猶如一頭頭失去理智的兇獸,朝身旁素未謀面,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少年惡狠狠的撲去......」
何映講到這裏,痛苦的閉上眼睛,半晌方道:「那一次,極其慘烈......有的人沒有可用的兇器,便揮舞拳頭,甚至用嘴做出最原始的撕咬......一場搏殺,始終伴隨着如夢魘的驚心而絕望的慘叫......終於,一炷香後,那屠休命令黑袍人將我們拉開......場面已然失控,黑袍人見沒有辦法,只得連斃了數人,我們這些倖存者,方恢復了理智,扔掉手中的兵刃,渾身顫抖地抱頭蹲下,瑟瑟發抖,慟哭起來......」
「那一場搏殺,死了近三十個少年......也是我參與的所有搏殺中,死的最多人的一次!」何映說這話時,語氣沒有一絲波瀾,面無表情,彷彿只是在報出一串冰冷的數字。
「你殺了幾個人......日央......」劉端忽然看着何映,緩緩地問道。
「四個......除了最後一個人,將我的肚腹捅傷之外,其他人,都是被我一刀斃命......對了,那刀是在我躲避的角落中,發現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裏爲何會有一把刀的......」
說着,何映看向劉端道:「聖上,其實,那第一次的搏殺,我便差點死了......因爲我被那幾個最先出手的少年中的一人盯上了,我根本沒有還手的力量,被他打倒在地,眼看他手中的短匕就要刺入我的胸膛,可偏偏那時,一炷香的時辰到了,屠休叫停了搏殺......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少年雙目赤紅的瞪着我,惡狠狠地說,算我走運,但下一次我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他說,我必死於他手......可是,一直到最後,他也未殺得了我,卻最終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後來成爲霸刀冢的一等殺手之時,在那花名冊上,才看到了他的名姓......」
「他叫什麼?」劉端顫聲道。
「花岐......我到現在還記得他......那雙被我殺死後,不甘的雙眼......」何映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沉默片刻,何映又開始了他的講述。
「屠休叫停了搏殺之後說,由於黑袍人殺了本不該死的三個少年,所以他回出去一趟,十日內返回,再帶三個少年回來補充......」
「原來你......」劉端驚得說不出話來。
何映淡淡笑了一下道:「直到此時,我才知道,我應該就是補充進去的一個少年......而那我剛進霸刀冢便對我敵視的那些少年,定然很早就來了,他們殺了所有的人倖存下來,但不知爲何,他們沒有成爲霸刀冢的門人......才有了如今的新一輪的搏殺!」
「此後十日間,除了那幾個少年依舊一臉冷漠,生人勿近之外,所有的少年都惶惶不可終日,他們有些人整日
以淚洗面,有些人聚在一處密謀着要逃出這殺人的魔窟。然而,直到每天夜裏,都會死上幾個妄圖逃走的少年之後,所有的少年再也沒有了妄圖逃跑的心思了......」
「何映......你想過要逃麼?」劉端忽地沉沉問道。
「未曾......但我想過要想一個辦法,爭取自己能夠活下去,最起碼,活得久一些......」何映道。
「緊接着,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隨着殺戮的次數越來越多,留下的人也越來越少,但是隨着日子的推移,如我這般原本什麼都不懂的少年,也逐漸變得冷漠而嗜血起來,他們一個個都彷彿成了殺戮的機器,所以,此後一輪接着一輪,死的人也越來越少......」
何映頓了頓道:「第二輪死十三人,第三輪死六人,第四輪死了三人,到後來,只有缺胳膊少腿殘的,卻很少再死了......甚至那些原本最早的幾個少年,也摺進去了兩人......」
「爲何死的人會越來越少?」劉端疑惑道。
「因爲,我們每經過一次殺戮,便多了好多致人於死地的手段和自保的手段,每一次的殺戮也是每一次的變強,變得越來越像一個冷血而無情的殺手!」何映一字一頓道。
「雖說到後來,我們的實力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但還是不足以抗衡最早的那幾個少年,在他們面前,他們還是能輕而易舉的殺死我們......我意識到這樣不行,應該團結一些人,形成一個小團體,集衆人之力,對付那幾個強大的少年,只有這樣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何映道。
「危難之時,人才能成長.....何映......你真的不一樣了!」劉端感嘆道。
「再不成長,下一個死的就有可能是我了,而我,不能死......我還要回去,回到龍臺,看着那些毀我家族,奪我河山之人,一個個的死在我的腳下!」何映說到此處,竟少有的激昂起來。
「而正是由於這個決定,我認識了我在霸刀冢真正意義上的,唯一的朋友,他叫做冷石......後來我跟他交談之時,才知道,他早我兩天到了這霸刀冢,至於他的身世,他卻絕口不提,他告訴我,他必須活下去,因爲,他父母雙亡,還有一個可憐的妹妹,等着他的哥哥回家!」
何映冷漠的臉上,直到此時才出現了淡淡的柔和。
「冷石?會不會是化名......」劉端問道。
「誰知道呢......我們都是殺戮着和被殺者,知道這些足矣,其他的有什麼關係呢......」何映道。
「除了他,還有周圍的幾個少年,加上我,總共十人,我們十個聚在一處,約定彼此聯手,把他們都殺了,到最後剩下我們十人的時候,在決出生死,到時生死由天,絕無怨言!」何映道。
「此後,第五輪、第六輪、第七輪......我們十個人聯手,互相倚靠,終於殺了所有的少年,只剩下了最早來到這裏的那五個最強勁的對手......而,決定生死命運的第八輪搏殺,將在十天後,最終到來!」
「所以你們勝了對麼?要不然你也不會站在朕的面前......」劉端問道。
「勝了......那場搏殺,比第一輪的搏殺更加殘酷,而那場搏殺,帶走了我在這世間中,最後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