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四百六十章 死還是活,這是個難題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4544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郭塗冷笑一聲道:“很好!等的就是許大人這句話,那便聽郭某這第一問!許大人情報暢通,什麼事都瞞不住你,就不知灞城之變麼?”
許宥之一副無所謂的神色,明知故問般道:“灞城之變?變在何處?”
“哈哈,許大人真不知曉,罷了......”郭塗朝沈濟舟一拱手,請示道:“主公,此事涉及軍機,但不知道臣......”
沈濟舟一擺手道:“但講無妨!”
“喏!”郭塗又一拱手,看着許宥之道:“主公既然應允,跟你講講亦無妨,灞城傳來消息,約在兩日前,劉玄漢之疑兵,已被徐文若和蕭箋舒所識破,蕭箋舒突襲其營,劉玄漢麾下謀士雍翥不能敵也,如今已撤回錫州,灞城之圍已然解了......灞城之圍若解,無論龍臺還是灞城之軍資糧草便可暢通無阻,不日便可直抵舊漳,敢問許大人,如何還能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蕭元徹還缺糧呢?”
說罷,郭塗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向許宥之。
許宥之臉色一變,先是一怔,疾道:“但不知,灞城之圍何日解的?消息可否屬實?”
郭塗冷哼一聲道:“方纔我已說過,灞城之圍在兩三日前已然解了,許大人莫不是沒聽清楚?消息自然屬實,自有從灞城撤下的兵卒前來通報,而且不止一兩個皆如此說,還有什麼不屬實的呢?”
郭塗接着道:“不僅如此,當時你所獻之策,與劉玄漢共盟,還派將兵前去助他攻灞城,可那劉玄漢卻是個無義之徒,不僅背盟,還並了主公之兵,更是害了主將.......”
許宥之冷笑一聲,截過話道:“郭長史最擅長的莫不是倒打一耙,反咬一口麼?當時我的確獻了此計,但是那帶兵之將可是郭長史保舉的,我若沒記錯的話,當時,郭某可是極力反對的啊!”
郭塗一擺手道:“你之計策本就不對,誰去結果都一樣,此事已經做下,休再提了,你只需回答,若灞城、龍臺之糧入了舊漳,蕭元徹可還缺糧?”
許宥之脫口道:“自然不缺!”
郭塗朗聲大笑道:“既不缺糧,你還極力慫恿主公舊漳決戰,是何道理!”
許宥之冷笑一聲,朝着沈濟舟一拱手,不慌不忙道:“正因爲灞城之圍已解,主公才要立時做決斷,趁早大軍齊出,與蕭賊決戰,拿下舊漳!”
他這話一說,沈濟舟和郭塗皆愣在那裏,沈濟舟並未說話,只是疑惑地看着他,郭塗卻朗聲譏笑道:“莫不是郭某在聽笑話不成?蕭元徹已不缺糧,我軍卻還要決戰?”
許宥之眼神灼灼,一字一頓道:“主公請想,那灞城之圍雖解,但也被劉玄漢圍了許久,灞城之精銳還有滿城百姓就不吃糧麼?被困日久,糧草消耗自然甚大,如今即使圍解,要在極短的時間內籌措出舊漳大軍所需糧草,談何容易?方纔郭長史也說了,灞城圍解不過兩三日而已,這麼短的時間,灞城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的糧草。”
沈濟舟眼神流轉,低頭沉思。
“因此,若要向舊漳前線運糧,必然要求助龍臺,若許某所料不差,當是蕭箋舒和徐文若定親至龍臺,稟明當今天子,以天子名義龍臺籌措糧草,經灞城再運抵舊漳。且不說,蕭箋舒他們返回龍臺,天子能否順利答應發糧之事,便是保皇一派,和清流一派從中作梗,就夠他們焦頭爛額的了。當然,蕭元徹權勢熏天,糧自然是發的,可是也不可能兩三日這麼短的時間就發得來的。”許宥之侃侃而談。
“所以,這幾日內,舊漳缺糧的現狀根本不會有任何本質上的改變,這也正印證了臣之情報準確無誤,也更能說明,此乃戰機,此時主公當提調三軍,於蕭元徹主力決戰,蕭元徹大軍無糧,一戰可摧!若再耽擱遷延,等龍臺糧草到了舊漳,我軍戰機便失去了,到那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說到這裏,許宥之又是深深一躬,語氣中已然帶了些許急切和懇求道:“臣懇請主公早下決斷,再勿猶疑,如此,方能盡全功啊!”
若是平素,沈濟舟定然拍案而起,做了決斷了。只是今日許宥之說完之後,看向沈濟舟時,卻見他眼神閃爍,一言不發。
直到此時,許宥之心中才咯噔一下,今日主公的確反常,似乎是對我許宥之有什麼不滿,可是許某並未做什麼出格逾矩之事啊?
定然是郭塗小人,在我未至之時,向主公進了我的讒言。
想到這裏,許宥之對郭塗更加恨之入骨。
郭塗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冷笑道:“許大人果真好辯才!這一問,你答得如何,暫且擱下,且聽聽我這第二問!”
說着話,郭塗清了清嗓子又道:“世人皆知,蕭元徹奸狡,所行之道,更是虛虛實實,難以捉摸。自古軍糧之事,便是行軍打仗的大事情,更是機密之要務也!非核心無從探聽。方纔許大人說了,是你撒下的諜子來報,說蕭元徹缺糧,軍中人心浮動。這諜子是何人?又是什麼身份,連如此機密之事都能探知得一清二楚?我看不盡然吧。依照塗所看,這諜子不是信口胡謅,便是蕭元徹使詐嗎,故意賣了個破綻,好讓這諜子傳回消息,誤導我軍!甚至這諜子說不定已然被蕭元徹收買,故意傳的假消息,受了蕭元徹的指示罷了!”
說着,郭塗方朝沈濟舟一拱手,篤定道:“因此,臣以爲,主公此時不宜發兵,若此時決戰,正落入蕭元徹的彀中也!”
沈濟舟此刻又犯了老毛病,耳軟心活,方纔還覺着許宥之說得有道理,這會兒一聽郭塗之言,心道,對啊!郭塗之言也不是沒有道理啊,許宥之誤我!果真可恨!
想到這裏,沈濟舟看向許宥之的神色已然帶了些怒氣。
許宥之見沈濟舟的神色,已然心中叫苦,明白自己的主公又犯了老毛病了,他只得無奈搖頭,向前一步,拱手道:“主公啊,臣願擔保,此情報絕對屬實,蕭元徹的確無糧了,而且我這諜子,絕無背叛的可能啊!主公啊,戰場時機稍縱即逝,早做決定!早做決定啊!”
說到最後,許宥之幾乎大呼起來。
郭塗冷笑一聲道:“哦?許大人對你這諜子屬下就如此信任,甚至講出了願意爲諜子擔保的話來,但不知,這諜子是何人,讓許大人如此信任,難不成是許大人以前在京都之時,除了跟主公同爲京都校尉之外,也跟蕭元徹此賊同爲校尉,你親自跟蕭元徹相見或通了書信,一敘同僚之誼不成?”
郭塗此言,實在惡毒,兩軍交戰,主將最忌麾下之人與敵互通。無論是於公於私都不可容忍。郭塗這句話,已然明裏暗裏攀咬許宥之暗中與蕭元徹私相授受,無異於將許宥之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
果真,沈濟舟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殺機,冷冷地盯着許宥之。
許宥之心中一顫,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叩首道:“主公明察!主公明察啊!這郭塗乃是血口噴人,憑空污衊臣啊!臣自出山以來,一心只爲扶保主公,主公亦知臣當年便是跟主公最爲投機,主公對臣有知遇之恩嗎,臣怎麼可能.......”
沈濟舟聽了一半,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冷聲道:“你如何,且放一放,到底私下有無與蕭元徹交通,也暫且不論,等候調查便是,只是我亦好奇,你說的那個諜子,到底是個誰,爲何你願意以自身擔保他呢?”
郭塗趁機將了許宥之一軍,冷笑道:“是啊,這便是我之三問,許大人啊,你敢不敢向主公說清楚,這諜子是何人,又是在蕭元徹的軍中任何職,而且跟你有如何關係,能讓你給他擔保!”
“這......”
許宥之一怔,面露難色,嘴脣翕動了半晌,終是一低頭,聲音極小道:“臣......不能說啊!”
“爲何!”沈濟舟眼眉一立,厲聲道。
“這......主公啊,這諜子事關重大,主公請想,若我當衆將這諜子的身份全部說出......恐怕走漏風聲,打草驚蛇啊!那再想在蕭賊身邊安插咱們的人,可就難了啊!”許宥之叩首顫聲道。
許宥之所說的也是實情,若在平素,沈濟舟正常起來,自然能夠體諒他的難言之隱。
可是,今日這沈濟舟可不怎麼正常。
許宥之這話一說出口,那攻擊力和攻擊範疇可就大了。走漏風聲?何人走漏?這一下可把帥帳之中的所有人都得罪了徹徹底底。
帥帳之中,逄佶、臧宣霸已然怒目而視。便是張蹈逸臉上也有了些許的怒氣。
郭塗心中暗自得意,許宥之啊許宥之,枉你自誇算無遺策,實際上你白活啊,今日你這話一出口,就算沒有之前那件觸怒主公之事,往後你在主公麾下也將寸步難行了!
趁他病,要他命!絕對不能給他喘息之機!
郭塗趁勢緊逼,冷聲道:“怎麼,許大人!能立在主公左右的,無論文臣還是武將,皆是忠肝義膽,只爲主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忠貞之士,你這走漏風聲之言,從何說起?你不信我便罷,難道連幾位將軍也不信了?難道連主公也信不過麼?你還言我含血噴人,如今你之所作,又當何解?”
他這一陣挑撥之下,張蹈逸和臧宣霸,還有那早就看許宥之不順眼的姜瓊也不由的哼了一聲。
沈濟舟眼神冰冷,似有刀劍之鋒銳緊緊地盯着許宥之。
許宥之頓時覺得脊背發涼,跪在地上顫抖不已,卻還是咬着嘴脣,不願說出那諜子究竟是誰。
沈濟舟冷冷道:“許宥之啊,我亦不爲難於你,罷了,你說吧,如何才能說出那諜子是何人?”
“這......唉!”許宥之心中翻了幾翻,擦了擦額上冷汗,方無奈道:“主公之命,宥之如何敢違抗......說出諜子是何人也不是不能,只是......還請主公屏退左右!”
“什麼!許宥之,你莫要欺人太甚了!當我等是宵小之徒麼!”
臧宣霸脾氣暴躁,早就忍無可忍了,聽了許宥之此言,已然大怒呵斥起來。更是不由自主的朝許宥之身前欺去,作勢要打。
姜瓊也是一旁牙咬的格格響。
張蹈逸還算溫和,見臧宣霸如此,忙一攔道:“臧將軍,主公在此,不可放肆!主公自有決斷!”
臧宣霸這才哼了一聲,並未發作。
可是那郭塗卻巴不得臧宣霸真就給許宥之一頓胖揍,方消他心頭之恨。
看見臧宣霸要打,他心裏樂不可支。未曾想被張蹈逸所攔。郭塗心中頓生怨恨,狠狠的剜了一眼張蹈逸。
老子早晚要報復這個姓張的!
沈濟舟一甩袖子,冷笑道:“許宥之啊許宥之,我若今日屏退左右,豈不寒了諸位之心麼?不僅如此,你此言更是動搖軍心,離間我與諸位的關係!本大將軍,豈能容你!”
再看沈濟舟眼眉一立,怒喝道:“來啊!左右將其拖下去,重打二十,再來問話!”
“喏!”帳外士兵聞風而動。
許宥之一臉難以置信,霍然擡頭,看向眼前的沈濟舟,驀地覺得此時此刻帥案後的沈濟舟從未有過的陌生。
罷了!打!隨便打!今日被打死,也斷斷不能講出半句諜子是誰!
許宥之心一橫,頭一低,一語皆無。
“慢慢慢!主公且息雷霆之怒!許宥之該打,但念在與蕭元徹一戰,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暫且記下......”
便在這時,有人驀地高聲道。
包括許宥之在內,所有人循聲望去,不由的都覺得有些意外。
說話求情之人,非是旁人,竟是郭塗!
許宥之冷笑一聲,一臉恨意道:“郭塗,許某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郭塗一臉得意,假模假式的拍拍許宥之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許大人,這是何苦來哉......你也不是年少之人,這幾十軍棍下去,那不得打出個好歹來......罷了,還是郭某心疼你啊!”
說着,郭塗朝着沈濟舟一拱手道:“主公,塗有一言......”
沈濟舟這才臉色稍霽道:“卿且講來!”
郭塗這才不緊不慢的朗聲道:“許大人一直以來跟隨主公,若說他跟蕭元徹私相授受,我郭塗是有些不相信的......不如這樣,且讓他戴罪立功,這樣一則給他一個機會,二則也可彰顯主公之公允!”
沈濟舟有些意外,瞥了一眼郭塗道:“哦?戴罪立功?何意......”
“不如就讓許宥之當衆說出那諜子是誰,哪怕只說個姓,也算有這個人了......”郭塗淡淡道。
“那他若不肯說呢?”沈濟舟一臉慍色道。
郭塗眼中殺意一閃,一字一頓道:“如說,擾亂軍心,挑撥主公與臣等關係則既往不咎,如不說,便推出轅門,立斬!”
什麼!
郭塗啊郭塗!你好狠!竟然想這樣逼死我!
許宥之圓睜怒目,拳頭緊握,恨不得上前咬他兩口。
沈濟舟卻暗自思忖,覺着郭塗說的有道理。
“既如此......許宥之,我數三個數,若說,方纔之事一筆勾銷,若不說,刀斧手何在!”
“喏!”
帳外又是一陣齊聲應諾。
“何去何從,許宥之,你自己看着辦吧!”
“一!”沈濟舟緩緩伸出一根手指頭。
再看許宥之跪在那裏,頭壓得很低,看不出他的表情,一語皆無。
“二!”沈濟舟怒喝一聲,伸出第二根指頭。
帳外刀斧手已然挺直了胸膛,手中握緊了殺人刀。
再看許宥之面色蒼白,雖低着擡頭,已然不如方纔那般,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
“三!......”
話音方落,許宥之轟然擡頭,帶着哭腔,大呼道:“臣願說!臣願說!”
沈濟舟這才緩緩將手放下,輕輕拍了拍桌案,只說了一個字。
“講!.......”
“那......那諜子他......他也姓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