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三百六十六章 怒火焚樓,焚不盡滔天罪惡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4494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靖海樓?這又是什麼地方?
蘇凌心中疑惑不解,但似乎看到淳庸聽到李七檀提起這靖海樓,滿臉都是驚訝,甚至還有濃重的懊喪之意。
蘇凌有點蒙圈,出言道:“你倆先等會兒再咬牙切齒,這大渤海城,我也是逛過的,什麼綺花苑、什麼攬海閣的我都知道,也算渤海最有名氣的兩大樓了,這靖海樓是哪個?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李七檀淡淡道:“蘇凌,你自然是未聽說過,因爲許多年前,這靖海樓被一把火燒了,四層木樓全部化爲灰燼......”
他挑了挑眉毛,輕描淡寫的似補充道:“哦,對了,這火是我放的......這樓,自然也是我燒的......”
一旁的溫芳華低聲道:“數年前,靖海樓是這渤海城最高最富麗堂皇的木樓,就建在渤海海邊......樓高四層,憑欄望海,大海波瀾壯闊,有天地浩大,凡人渺小之感。所以多引文人騷客、名門大族前來,或吟詩作賦,或憑海豪醉。由此,靖海樓成了整個渤海最大的飯館,而且,普通百姓不可入,可入的皆是達官貴人、高門名閥、風流豪客......只是後來一把大火......如此事已久,現在渤海城的百姓,多不再談及此樓,蘇凌你自然不知......”
“那這樣看來,靖海樓果真是個好去處......只是燒了着實可惜啊。要不然我也可以去一攬盛景,順便再抄兩句詩出來......李七檀,好好的樓,你燒他作甚?”蘇凌搖頭嘆息道。
“我燒靖海樓,也是無奈之舉......更是????????????????處在極度憤怒之中......”李七檀頓了頓,又道:“當年我潛入渤海城後,一直暗中調查我父親當年之事,想要將我父親失敗的原因搞清楚。結合櫻娘告訴的事,加上我和櫻娘的分析,我們都認爲,這位我們叫了好久的淳庸,淳世叔定然有問題......只是,當時淳庸已然身居高位,更是整個渤海位高權重、炙手可熱的人物......我根本沒有機會接近他。我也曾夜探淳府數次,不知爲何,他淳府方圓,以及他淳府內,明崗暗哨數不勝數,那些守衛功夫也十分了得,我最深一次,不過是僅僅踏入了他淳府的第一道院子,便被十數守衛發現圍攻。我只得拼死殺出逃走......其餘數次,只是剛到淳府外圍,便被守衛發覺,均無功而返......”
蘇凌聞言,似有所指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淳庸也是一員武將,尋常人也近不得他身,何況渤海乃是沈濟舟的命脈根基所在,若不是淳庸心中有所怕之事,定然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戒備到這種程度......”
淳庸聞言,卻是不服道:“我堂堂長戟衛副都督,如何不能用這許多守衛?守衛少了,如何凸顯我身份貴重?”
蘇凌實在被他這話噁心到了,一翻白眼,看都不看他一眼。
“蘇公子所言極是,我跟櫻娘都覺得淳庸府門內外,如此戒備森嚴,定有原因,這也更加讓我覺得他有不爲人知的事情,所以才如此惜命。只是他隱瞞的事情是他做了對不起我父親的事情,還是他知道一些當夜的實情,怕被人滅口才加了那許多侍衛保護,當時的我實在不敢確定......”李七檀道。
“呵呵......李少將軍嗎,到了那個地步,你還對淳庸抱有幻想,還覺得他是清白的?”蘇凌有些不可思議道。
李七檀嘆了口氣道:“也不怕你笑話,的確,直到那時,我都不願意相信淳庸有問題。一則,我當年雖然成年,但多年隱居山林,與外界隔絕,所以多猜不透人心;二則,我父親從來與這淳庸親善,更將其視爲兄弟,我自小便喚他爲世叔,所以,我若不親自探得淳庸有問題的證據,我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蘇凌冷笑一聲道:“怕是你這份感情,卻要被這小人辜負了......”
“我幾次入淳府不成,便想過堂而皇之的到他府前,告訴守門的,故人相見,要他通傳淳庸,說不定淳庸便真的來相見了......可是當我把這想法跟櫻娘說了,櫻娘雖年歲比我小,但卻看的比我通透,她苦勸於我,言說,如今淳庸是敵是友,難以分辨,更有可能他便是當年造成我父親事敗的陰詭之人,我若貿然相見,怕難以周全。”李七檀嘆息道。
“韓櫻娘年紀雖輕嗎,更是一介女流,然見識心機,的確遠勝於你啊......”蘇凌感慨道。
李七檀點點頭道:“櫻娘,是我見過最冰雪聰明、剛烈決絕、忍辱負重的女娘......”
“只是當時我......太過衝動......沒有聽櫻娘的話......”李七檀長嘆無語。
“什麼?李七檀,你真的堂而皇之的去找過淳庸?”蘇凌一陣詫異。李七檀似答非答的看着淳庸道:“這便要問問淳庸了......淳世叔,可還記得三年前此事麼?”
淳庸先是一陣迷茫,忽的低頭使勁的回憶了半晌,方赫然擡頭道:“果真!果真!我記起來了......原來三年前,有人報我說故人求見,我問何人,門下回我說只是一個年輕人,我當時並未在意......只以爲有歹人要以當年李闡之事做文章,要挾我,便未放在心上......如今想來......竟然真的是你李七檀!”
“可不就是我.......”李七檀仰天長笑,一指淳庸道:“淳庸,不要把自己說的這麼無辜......你敢說你真的沒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我進你淳府被轟出來,走到背街小巷之時,爲何會莫名遭到十數殺手的攻擊!那些人雖然黑衣蒙面,可是他們手中的彎刀卻將他們的身份暴露無遺......那彎刀皆是沈濟舟軍中制式,淳庸你敢說沿路截殺我的這些殺手,與你無關麼?”
“哼......的確是我派人截殺的,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你李七檀......若知是你,我定親自出馬,擒你到大將軍近前認罪!”淳庸恨聲道。
“哦?淳庸,你既然不知道你截殺之人是李七檀,爲何還要......”蘇凌有些不解道。
“寧殺錯,不放過!雖然我本都督未將他放在心上,更不知他是李七檀,但是,一切對我不利的......我自然要剷除!”淳庸一字一頓的咬牙道。
“狠人!真就是個狠人!”蘇凌朝着淳庸豎了豎大拇指。
“那次背街截殺,????????????????我幾近死地,身中數刀,掙扎着殺出,被他們一路追到城外山崖邊,眼前山崖下,大海波濤,身後殺手緊逼而來,我以爲走投無路,便想要投海而死......”李七檀雙目緩緩閉上,想來沉浸到那兇險的回憶之中。
“可是我縱身下落之際,忽的身體一頓,直覺得被人抓住了腰帶.....我睜眼看去,果見被人抓住腰帶,那人一手扣住我的腰帶,一手持一銀色盤龍長槍,長槍槍尖搠在山石之中很深處。我和他便靠着這長槍借力,未曾掉落下去......”李七檀緩聲道。
“好俊的功夫!”蘇凌讚歎道,“不說人急速下墜的當口,僅靠一臂之力便能將人提起,托住已然很難了,那海邊山石,多年被海水侵蝕,光滑堅硬,他卻可以瞬間槍透其中,那槍還能承受兩人重量,而不脫石而出,這槍要搠進石中幾何才可以做到......此人的力量已然登峯造極了!”
李七檀點點頭,眼中也滿是崇敬神色道:“的確,這一託一搠,我也是驚爲天人!此人......不是旁人,是我師尊的師弟......我的小師叔......”
蘇凌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你這位小師叔的功夫造詣,只在你師尊之上,不在你師尊之下也!”
李七檀點了點頭道:“的確,我小師叔神勇無敵,手中一杆盤龍銀槍,打遍天下沒有對手,更是使槍的祖宗.....放眼天下,我還未遇到過如我小師叔這般功夫境界之高的人呢......”
蘇凌暗道,那是你渤海武運不昌,你去龍臺就知道了,隨便拉出來一個不是九品巔峯大圓滿,便是尚品無上宗師。那許驚虎和黃奎甲倆大爹......那關雲翀和張當陽兩尊神,你小師叔真來了,是龍也得盤着......
蘇凌也未曾問李七檀他小師叔名姓,他師尊的大名他都不說,這位小師叔怕是更加無可奉告了。
淳庸卻是一陣懊喪的怪叫,半晌方道:“唉!可惜了......當時侍衛回報,說你跳崖了,我以爲你已經死了,反正是個小角色,也就未再仔細調查......若當時知道是你李七檀......我......”
李七檀冷哼道:“蒼天不讓我死,留我性命,便是要讓你做的醜事公之於衆!”
“我死中得活......遭受淳庸追殺,便認定淳庸絕非善類!於是便暗中蹲點,想要在淳庸外出半路之時,截殺與他,並當面問清他的罪惡......只是,淳庸平素深居簡出,除了去大將軍府議事,幾乎皆在府中不出。我暗中跟了數月,卻沒有找到一次合適的襲殺機會......直到三年前那晚......那晚是你淳庸四十大壽,你擺宴靖海樓,或許是爲了彰顯你所謂名門雅士的虛榮......”李七檀恨聲道。
“是夜,靖海樓珍饈美饌、瓊漿美酒。幾乎半個渤海的名門望族,達官貴人,渤海重臣皆至靖海樓中,爲你祝壽。我扮做靖海樓一佈菜小廝混入其中,終於,時隔多年見到了你......淳世叔!”李七檀緩緩道。
“只是,你已然模樣大變,原本精幹強壯,虎步生威,現在卻是大腹便便,油光滿臉,活脫如一頭豬!席間,你頻頻舉卮,那些捧臭腳的也淨找拜年的話,極盡阿諛奉承。或許你喝了幾卮黃湯,有些得意忘形,便叫了歌姬豔舞助興,而你趁嘉賓被迷惑之際,卻起身走了。”李七檀深吸了一口氣。
“此乃天賜良機,我便在身後綴着你,原想半途結果了你,可你身邊還有一隊侍衛,我不好下手,你也未至多遠,便來到了另一間房中。你向四下張望了一番,似乎確定無人跟蹤,這才讓侍衛守門,自己推門進去.....”李七檀聲音愈加低沉,滿目皆是恨意。
蘇凌知道到了要緊關口,和衆人一樣認真的聽着。
“我繞到房屋之後,倒掛屋檐一角,點破窗紙,窺探偷聽。卻見這間房中竟還有酒席一桌,坐了四人......我心中奇怪,聽了一陣,才知道這四人的身份......竟然是當年隨我父親起事的四位都督的副將......而你儼然是他們的首領......從你的話中,我才明白,這四人爲何不坐在正廳......因爲他們現在已然是你軍中扶植的心腹,你待他們自然不同,他們深入軍中,更不便拋頭露面,以免引起沈濟舟猜忌!”
李七檀頓了頓,又道:“我心中很好奇,爲何當年四位隨我父親起事的四位都督皆死難,而他們的四大副將卻如你一樣安然無恙......直到你們歡飲漸久,喝到大醉,你才將往事似炫耀般的說了一遍......至此,真相方大白!原來我父親,五軍都督還有那些熱血將士,皆是死在你們五人的陰謀之中!淳庸,你當年酒後所言,可還記得!”
李七檀眼中????????????????怒火熊熊,灼灼質問。
“我......醉酒狂言,如何記得!”淳庸一愣,支支吾吾道。
“你不記得,李七檀記得,我便替你將那夜你的話再說一遍吧!你說,若不是四位跟隨你,向沈濟舟告密,如何有今日飛黃騰達,高官厚祿!不僅如此,你似乎怕他們忘了,還替他們回憶了一番當年事,這些話,我一字不漏,全部聽在耳中,記到現在!一個字也不曾忘掉!”
“你說,其實你最初在沈濟舟到了渤海便已然投靠於他,沈濟舟以你爲暗棋,暗中監視先主公韓甫和我爹李闡,你所有的大義凜然,都是爲了迷惑先主公和我爹,而先主公和我爹真的以爲你是忠心赤膽之人,我爹更是與你結爲兄弟。後來先主公韓甫爲沈濟舟逼死,但沈濟舟因我父還在,雖然我父隱居不出,但沈濟舟幾次招攬,我父均拒絕,考慮到我父在軍中地位,沈濟舟仍舊夜不能寐。而你這條狗,如何不討主人歡心!於是是你獻了挑動我父親李闡兵變反沈,更假意助我父一臂之力。而我父李闡對你從未相疑,更將大事相托。你還在當日席上說,那日你說要爲我父說項其餘中立的都督們,實在出了李府,便去了大將軍府告密。那沈濟舟才做好了一切的應對準備,只等我父親起事......”李七檀一字一頓,字字如刀。
蘇凌和衆人看去,那淳庸連暖色越來越難看,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如開了雜貨鋪一般。
“那年上元節,我父終於起事,而你卻假託你和我父各帶一路兵馬,夾攻沈濟舟,勝算更高,並未出現在我父身邊,但你並未閒着,真的去了另外的幾位都督營中,然後聯絡了早就投靠你的——你壽宴上這四個副將,在那幾位都督未察覺之際,突然將他們殺死,奪了兵權,按兵不動。”
李七檀長嘆一聲,滿眼淚水。
“若五軍都督兵馬齊至,那沈濟舟不死也必遭重創,可嘆我父親與僅有的兩軍都督兵馬殺向沈濟舟將軍府,便遭遇了早已埋伏的長戟衛和將軍衛的精銳,雙方一場混戰,我父親殺到最後一刻,還苦盼你會帶援軍前來......!”
李七檀滿眼血淚,死死的盯着淳庸道:“淳庸,你以爲天下人不知道你做的這賣主求榮之事麼?那沈濟舟不過答應事成之後,你取代我父親之位,你便轉身將與你出生入死,一同戰鬥的兄弟們全部出賣,用來換取你的前程似錦,飛黃騰達!淳庸,你這等狼心狗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枉爲人之徒,有何臉面還在今日今時大言不慚,賣弄醜態,可知天道昭昭乎!”
字字朗朗,如雷如轟。
淳庸慚而無語,低頭喏喏。
“知道真相之後,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殺你,不僅私仇,更是國恨,亦爲死難的無數熱血將士的冤魂!我更聽到這靖海樓背後的東家竟然是你,更是怒火滔天!於是,我潛入後竈,殺盡其中人,將給你們這些腌臢小人準備的美酒和香油全數潑灑,然後一把火......焚了那靖海樓!”
李七檀說到這裏,眼中卻滿是遺憾和悲愴。
“只是可恨可嘆!大火焚盡木樓,卻焚不死你,更焚不盡世間宵小的滔天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