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僵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染夕遙字數:3601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蕭元徹沒有想到,許驚虎竟然真就跪下認罪,讓自己發落他。
這倒是給自己出了個大難題。
許驚虎是此次出征的重要將領,更是整個中軍主將。真就要定他個通敵之罪,砍頭了事麼?
蕭元徹從心向外是不想這樣做的,許驚虎也是早年便跟着自己的,對於蕭元徹自己來說,許驚虎便是武將中的郭白衣,自己對他的信任,在武將之中是最深的。
可是,現下若說許驚虎真的對此事不知情,蕭元徹也有些不相信,何況這個細作又是他許驚虎的小舅子。
蕭元徹眼睛盯着許驚虎,心裏想着如何抉擇,半晌無語。
未成想,許驚虎卻叩首道:“丞相,罪將有個請求......”
蕭元徹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講......”
“末將懇請親自審問這陳賈一番!”
蕭元徹暗忖,若是他親自審問陳賈,能夠當着所有人的面自證清白,卻也是好的。
於是蕭元徹點了點頭道:“好,那我便準你審問他!”
許驚虎謝過蕭元徹,這才站起身來,走到跪着的陳賈近前,死死的盯着他,半晌方寒聲道:“陳賈,我問你話,你要一五一十的說清楚,講明白!你可懂我的意思!”
陳賈身體一顫道:“姐夫......事到如今,陳賈定然實話實說。”
“好!我來問你!那夜蘇長史夜襲沈文二將敵營之事,是你給沈濟舟傳遞的消息麼?”許驚虎壓住心頭怒火問道。
“是......我......”陳賈小聲的說着,說完頭一低。
許驚虎聞聽此言,攥緊了拳頭,怒道:“你是如何知道這個消息的,又是如何將這消息傳遞出去的,還有,你將這消息傳遞給了沈濟舟帳下何人!從速講來!”
陳賈見事到如今,只能知無不言了,便小聲道:“那日紮營後,我有些尿急,便想着找個沒人的地方方便一下,於是便向後營走去,期間路過中軍大帳......便聽到丞相和祭酒、長史正商議此事,我便躲在了帳後偷聽,便聽得了偷營的事情,我怕他們發現,便極速離開了,後面他們再說什麼,我便不知道了......”
蘇凌聞言暗想,幸虧這陳賈只聽了一半,要不然他把關雲翀帶兵支援的話也聽了去,自己真就不知道怎麼死了。
陳賈緩了口氣又道:“當晚,魍魎司人探知了我們已然到了灞河,便趁人不備,發了聯絡我的信鴿,我才......”
許驚虎點點頭,沉聲道:“你傳遞消息給何人?”
陳賈一擺手,誠惶誠恐道:“這個我真不知道啊,我跟魍魎司人只是信鴿來往,至於魍魎司負責和我聯絡的是誰,我真的不清楚啊!......”
許驚虎有些不相信,剛想再問。
伯寧出言道:“許領軍,他的確不知道對方是魍魎司何人,暗影司查過了,他應該說的是實話......”
許驚虎這才又道:“那主公故意說要在灞水決戰的消息,也是你走漏的不成?”
陳賈點了點頭,低聲道:“那日丞相和祭酒聲音那麼大......我想聽不見也不成......只是未曾想卻是故意讓我聽到......這才招致了沈濟舟大敗......我以爲魍魎司不會再用我了,未曾想今日又有信鴿傳來......”
陳賈剛說到這裏,許驚虎已然怒不可遏,跟誰也未打招呼,忽的用力抽出腰中佩劍,大吼一聲道:“陳賈!是我瞎了眼,以爲你和你姐姐是好人,如今看來,你和那賤婦皆居心叵測,騙的我好苦,今日便先解決了你,等班師再殺那賤婦!”言罷,許驚虎一步來到陳賈近前,手中佩劍劍芒一閃,朝着陳賈的腦袋狠狠砍去。
陳賈只覺眼前劍芒一閃,剛想開口求饒,卻已然晚了。
那頭顱正被許驚虎一劍削下。
咕碌碌的如皮球一般從帳中向帳外滾去,灑下一地的血跡。
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許驚虎竟突然暴起,竟敢當着蕭元徹,連請示都不請示,一劍砍了陳賈。
想要阻止他,那陳甲已然做了無頭鬼了。
伯寧第一個翻臉,冷聲怒道:“許驚虎!你好大膽子!主公還未有明示,你竟然將他殺了!”
在場衆人也是臉色一變。
明眼人如郭白衣、程公郡和蘇凌,看向許驚虎的神色也多了一絲玩味之意。
許驚虎爲何突然暴起殺人?而且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劍梟首!
這陳賈已然是個必死之人,而且他可是聯繫沈濟舟的細作。
此時活着比死了更有用處。
可是偏偏被許驚虎一劍砍了?
巧合,還是這許驚虎爲了掩蓋什麼,故意爲之?
蘇凌和郭白衣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心中所想。
可是許驚虎畢竟身份重要,又是蕭元徹的心腹。
蕭元徹不發話,郭白衣和蘇凌也不好說什麼。
那伯寧卻是不管許多,一步走到許驚虎近前,“鏘——”的一聲,腰中細劍出鞘,直抵許驚虎哽嗓,眼神和聲音已然陰沉冰冷到極致。
他一字一頓道:“許領軍,你這一手殺人滅口,玩的漂亮啊!那陳賈已然再無還擊之力,他還有許多密辛未講,你卻一劍將他殺了,我看你如何解釋!”
許驚虎先是一愣,隨即任憑伯寧手中細劍抵着自己的咽喉,盯着伯寧,一步不退道:“伯寧大人,你含血噴人的本事也是跟大公子學的不成?我方纔已經將事情問清楚了,他陳賈是我營中之人,更是我的小舅子,我殺了他,乃是他罪有應得,更是心中激憤,如何便是殺人滅口了!”
伯寧冷笑幾聲,針鋒相對道:“許領軍,你敢說你這麼着急殺了他,就沒有一點私心不成!”
許驚虎聞言,仰天大笑,忽的狠狠盯着伯寧道:“伯寧,老子跟着主公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你懷疑我許驚虎是細作?還是省省心吧!”
說着,許驚虎忽的跪在地上,朝着帥案後的蕭元徹使勁磕了三個頭,沉聲道:“主公,末將之前已經說過,願同罪,通敵乃殺頭之罪,末將請求速死!”
蕭元徹心中也是着實震驚和氣憤。
他也未曾想到,許驚虎會突然暴起,一劍殺了這陳賈。
何況這陳賈已然是必死之人,他許驚虎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一個死了的細作,對蕭元徹來說,已然沒有任何的價值可言了。
蕭元徹清楚,許驚虎雖生的也如黃奎甲那般五大三粗,卻不是像黃奎甲那般沒有心機。
否則,他也不可能讓這許驚虎做禁宮禁軍統領。
黃奎甲可以因爲一時激憤,做出不顧一切的殺人舉動,可是他許驚虎便是回爐另造,也是斷斷做不出來的!
說他是激憤殺人,蕭元徹斷然不信。
可是若說他是故意殺人,來掩藏自己。
蕭元徹也不願相信。
誠如許驚虎自己所說,這許驚虎也是從很早便跟着自己的,曾一度擔任自己的侍衛長。
他對許驚虎的信任,從一定程度上,甚至高於伯寧。
可是眼前的事情,如何解釋!
蕭元徹見伯寧和許驚虎針鋒相對,又見許驚虎求速死。心中雖然犯難,卻還是要說話。他眼神不錯的盯着許驚虎,終是嘆了口氣,沉聲道:“許驚虎......你需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也就是許驚虎,天大的面子了。
若是換個旁的將領,估計蕭元徹連給他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
許驚虎先是一愣,隨即神情一暗,低頭顫聲道:“末將的確是出於一時激憤......這才未請示主公......末將無話可說!”
“你!......”蕭元徹眼中暴射出一道寒芒,看向許驚虎的神情已然滿是震怒。
“許驚虎,事到如今你還想拿這話搪塞於我?你以爲我是如此好欺瞞的麼?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講!”蕭元徹啪的一聲,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在場衆人,除了郭白衣和蘇凌微微眯縫眼睛,神色如常之外,所有人皆噤若寒蟬。
許驚虎聞言,只把頭一低,一語皆無。
蕭元徹氣極反笑,指着許驚虎怒道:“很好,很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說着大吼一聲道:“左右,將許驚虎拿下,推到河邊斬了!”
“喏!——”早有帳外軍卒,持刀闖入,不由分說,將許驚虎抹肩頭攏二臂,執了起來,向帳外拖去。
這下,所有人不能裝作視而不見了。
無他,許驚虎可是中領軍,真要殺了,那蕭元徹的中軍真就亂了套了,再加上許驚虎多年投效蕭元徹,他們真就一句話不說,蕭元徹會如何看他們。
以夏元讓爲首,夏元謙、徐白明、蕭子真、蕭子洪、張士佑等皆跪倒在地,口稱主公道:“主公,主公三思啊,許驚虎乃是我軍大將,多建立功勳,不能因爲他一時激憤殺了那細作,就要也把他殺了啊!請主公饒恕他吧!”
謀臣之中,郭白攸、程公郡、陳尚之等也是跪倒在地,出言道:“主公三思!陣前殺大將不詳,且許將軍忠心爲主公,主公因此事遷怒於他,恐寒了將士們的心,於軍心不利也!”
帳中,只有郭白衣、蘇凌和伯寧默然無語。
蕭元徹看着下面呼啦啦跪倒的一大片文臣武將,心中卻犯了擰勁。
忽的大怒道:“我殺個人,你們就這樣阻攔!你們是主公,還是我是主公!”
這話說的可就重了,那些跪着的人皆面色惶恐道:“臣等惶恐!請主公收回成命!”
蕭元徹氣衝肺管,接二連三大怒道:“不準!不準!不準!”
一連串的不準出口,所有人面面相覷。
但總不能真就把許驚虎推出去殺了吧,只得跪在地上,將頭一低。
這下可好,無形之中這些文武和蕭元徹之間對峙起來。
一個是定要殺了許驚虎,一個是不收回成命便長跪不起。
蕭元徹神情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武,冷笑不止道:“好啊好啊!你們以爲這樣逼我,我就收回成命?你們想錯了!”
“愛這樣跪,你們便跪着吧,誰也別起來!......”
時間緩緩的流逝,帳內的氣氛壓抑到了幾點,蕭元徹背轉回身,不去瞧所有人一眼。
那些文武也是一語皆無,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僵持不知持續了多久,才被一陣劇烈的咳嗽給打斷了。
“唉!——”忽的衆人耳邊傳來一聲無奈嘆息。
“主公,諸位,我有一言,不知主公和諸位同僚,願不願意聽一聽啊!”
這聲音有些中氣不足,更帶着些許的喘息。
衆人看去,卻見軍師祭酒郭白衣一邊咳嗽不止,一邊緩緩的走了出來,胸口起伏,臉色有些蒼白的低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