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宛陽喋血 第五章 暗影司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染夕遙字數:5501更新時間:24/06/28 20:57:35
    大山之中,天似乎亮的很早,似乎亮在了公雞打鳴之前,東方魚肚之色的初現,那蘇家村中的打鳴公雞才慵懶的啼鳴了幾聲,刷了下存在感,便再無聲息。

    一絲清晨的微光透過薄薄的紙窗照在房中熟睡的少年臉上,那少年似乎覺得被什麼亮光晃了晃,眼眉微微的翕動,翻了個身,臉朝着背光之處。少年依舊在睡夢之中,不知道做着什麼美夢,臉上還掛着幾絲狡黠的笑容,細細聽去,他竟不知低低的說着什麼夢話。

    “你出對2?勞資四個A炸你!哈哈怎麼樣?我還剩一張三......”

    “我勒個去!你還真有王炸?要不起!......”

    少年這夢似乎不怎麼美......

    睡榻上的蘇凌仍舊閉着眼睛,只是雙手雙腳在空氣裏胡亂的撲騰了幾下,這才微微的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恍恍惚惚中,他只覺着一雙大牛眼放着光芒,有帶着幾分好奇的瞅着自己,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媽呀一聲,從牀上跳將起來。

    那牛眼一樣的人躲閃不及,碩大的頭不偏不倚的正跟蘇凌的腦袋撞在一起。

    這人倒沒有什麼,只是苦了蘇凌,只撞的眼冒金星,吭哧癟肚的哎呦了半天,這才擡起頭來。

    牀邊,那個黑大漢,眨着一閃一閃的大牛眼,朝他嘿嘿的笑着。

    “我......碰見你......我倒了八輩子黴了,大早上你不睡覺,跑來我這裏幹什麼!是不是腦子不好使?”蘇凌沒好氣的衝着牀邊那黑大漢嚷道。

    豈料那黑大漢把嘴一咧,露出兩排大板牙,也不生氣,只甕聲甕氣道:“你咋知道俺腦子不好使?在俺那裏,他們都這麼說俺......嘿嘿......”

    蘇凌一時無語,指着黑大漢組織了半天語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得將手無奈的放下,有些喪的問道:“這麼早,你跑來幹什麼?”

    黑大漢轉身朝屋中一指道:“我不幹什麼,俺家公子要跟你說話......”

    蘇凌這才注意到,房中的桌旁還坐着兩個人,正是白衫公子和青衫公子。

    蘇凌打了個哈欠,這才從牀上慢吞吞的出溜下去,走到了兩人近前,朝他倆咧嘴訕訕一笑,方道:“額,兩位客官起的早啊......看在你們昨天出手救我和我爹的份上,昨天的事情呢,咱們就一筆勾銷了,是不是還沒吃早飯?飯堂出門右拐,慢走不送!”

    豈料,這二人坐着連動都沒動,也不說話,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蘇凌只得搖搖頭道:“行吧,我去給兩位把飯菜端過來......”說罷,轉身便想溜。

    昨天這幾個人雖然出手救過自己,但他們曾經那般審問自己,又掩飾自己的身份,肯定不是尋常之人,沒有搞清楚他們來路之前,蘇凌一分鐘也不想跟他們單獨待在一起。

    蘇凌一腳剛跨出門檻,那白衫公子緩緩開口道:“慢,你先別急着溜,我還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蘇凌聞言頓時頭大如鬥,但沒有辦法,他知道那青衫公子輕輕一揮手的功夫,十幾個大漢都人仰馬翻,像自己這小雞子的身板,恐怕一百個也不夠他揍得。

    只得無奈的把腳收回來,轉頭哭喪着臉道:“你們有完沒完啊?不要以爲你們昨晚幫了我,就問東問西的問個沒完,我忙着呢,有什麼話趕緊的!”

    那白衫公子仍舊不緊不慢的道:“我們已經問過那白書生,他的確跟你提過一些朝局中的事,但也不過寥寥數語,你怎麼會說出那麼許多?你到底是誰?”

    蘇凌有些想罵人,快步走到白衫公子面前,沒好氣道:“我是誰?我是誰?大哥,能問點有新意的東西不?你就那麼想知道我是誰?”

    見白衫公子仍舊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裏,動都沒動一下,蘇凌只得一聳肩膀,無奈道:“好吧,隆重介紹我自己一下,蘇凌,國內985名牌大學主修中文系的高材生,輔修歷史專業!你信不信?你懂不懂?”

    白衫公子仔細的聽着,想了半晌也沒懂蘇凌話的意思,疑惑的問道:“985名牌大學是個什麼?可是說的太學麼?太學的先生我認得幾個,你是哪個先生的門下......”

    蘇凌直接蒙圈,只得使勁擺手道:“什麼太學,我跟你說過了,這蘇家村的大山我都走不出去,我上的哪門子太學?算了,你要非讓我說個一二的,那我是聽白書生說了之後,自學悟出來的,行了吧!”

    白衫公子盯着蘇凌半晌,見他神情沒有什麼異常,心下覺得或許這少年沒有說瞎話,料想再問也問不出什麼,這才伸出手來道:“拿來。”

    “什麼?......”蘇凌疑惑道。

    青衫公子一笑道:“昨晚給你的東西,只是爲了讓你救命,如今事情辦完了,是不是該物歸原主了。”

    蘇凌這才知道,他們要的是昨晚那枚古怪的金令。

    蘇凌嘿嘿一笑道:“金令牌?在我這兒啊......不過......”他邊說,眼珠不斷的轉動着。

    青衫公子問道:“不過......不過什麼?”

    “這令牌金子做的,能花上一陣子......我料想這是你們家自制的東西,你們想要再做一個就是啦,這樣吧,這金令牌我就勉爲其難的留下吧,一則當做你們住店的費用,二則我們好歹相識一場,我留個紀念 ,嘿嘿......”

    說着蘇凌拔腿就跑,怎料他眼前人影一晃,那青衫公子早來在他的身前,左手已然按在了他的肩頭,稍一用力,蘇凌就呲牙咧嘴的叫了起來:“疼,疼......輕點......輕點.......”

    “令牌在哪?”青衫公子淡淡的道。

    “在......在我左邊褲兜子裏......我又沒說不給你們,有什麼不能商量,幹嘛動手動腳的......”蘇凌嘟囔着道。

    青衫公子從蘇凌的褲兜裏將令牌掏出來,放開蘇凌,轉身將令牌遞還給白衫公子。

    白衫公子將令牌帶好,這才笑着問蘇凌道:“怎麼,你想要這令牌?”

    蘇凌揉着肩膀,小聲嘟囔道:“想要,你們也不給啊......”

    “想要令牌,也不是不可以......”白衫公子頓了一下道:“那你跟我們走......”

    “走?去哪?”蘇凌疑惑問道。

    “跟我們一起去宛陽城。”白衫公子緩緩道。

    蘇凌聞言,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道:“哪裏不好玩,我才不去呢......”

    “真不去?”

    “真的不能再真,不去!”

    “好吧,那當我沒說。”白衫公子也不勉強,站起身來朝外就走。

    那黑大漢跟過去問道:“公子去哪?”

    “吃早飯......”“好耶!俺早就餓了!......”

    中廳的飯桌之上,幾碗粟米湯,一籠雜麪餅子,三人圍坐,蘇凌在旁邊站着。

    飯食是蘇大娘端上來的,她也知道昨晚是這幾個人救了自己的丈夫,所以早上的飯,量給的很足。白衫公子打發了她出去,又說讓蘇凌留下伺候,說完給了蘇大娘一吊錢,蘇大娘樂呵呵的出去了。

    蘇凌百無聊賴的站在那裏,瞅着他們吃飯,只見那兩位公子各自喝了一碗粟米粥,籠屜的雜麪餅子一個都沒有吃,那黑大漢卻不管這個,顛起後槽牙,將那幾張餅子一併卷了,一股腦的全塞進自己的嘴裏。

    那兩位公子似乎見怪不怪,絲毫不以爲意。

    吃完早飯,白衫公子三人站起身走到院中,白衫公子對蘇凌道:“你家可有什麼做好的可以帶在路上吃的東西麼?”

    蘇凌點點頭道:“醃鹹魚,你要不要?”

    白衫公子點了點頭道:“也行,給我們包五六條,我們路上吃。”

    蘇凌回到竈房,將醃鹹魚包好拿出來,見三人已然簽了馬匹,來到了大門口處。

    青衫公子將魚接過,拴在馬上。

    蘇凌見他們這般架勢,問道:“三位要走?”

    “不想我們走?那我再問你幾個問題......”白衫公子戲謔道。

    “走好了您吶......”蘇凌忙一哈腰,擺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右手做了請的姿勢。

    三人哈哈大笑,各自上馬,揚起馬鞭,輕輕朝馬身上一抽,那三匹馬同時動了起來,蕩起一陣塵埃,朝着進山的路跑了下去。

    總算是送走了三位瘟神,蘇凌長出了一口氣,剛轉身想要回去,卻聽見一陣馬蹄聲,蘇凌轉頭看去,只見一陣煙塵,那青衫公子竟策馬而回。

    “怎麼又回來了?”蘇凌不解的問。

    青衫公子並不下馬,擡手朝蘇凌面前扔下一個包,坐在馬上朗聲道:“我家公子給你的,你收好,我家公子還說,或許不久,咱們還會見面的,後會有期......”

    待蘇凌反應過來,青衫公子早已走了,只留下蕩起在山路上的陣陣煙塵。

    蘇凌撿起青衫公子扔在地上的包,一邊打開,一邊小聲嘟囔道:“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個大頭鬼啊.....我娘耶......”蘇凌最後說的那句話幾乎是喊出來。

    他手託着那個包,眼珠子都快瞪裂了......

    包裏全是白花花的銀子,看分量足足有100兩還多。

    “一百兩啊......”蘇凌這話音有些咬牙切齒。

    ......  ......

    日近中午,宛陽城。

    宛陽城是方圓最大的城池,高聳巍峨的堅固城牆,恢弘如雲的瞭望塔,無不彰顯着這座城池的固如金湯。

    阡陌縱橫,車水馬龍,大街之上各色買賣旗幡飄擺,紅塵男女比肩繼踵,做買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酒樓的划拳聲,妓館的絲竹樂聲,一派紅塵喧囂的景象。彷彿這大城與這亂世沒有半點牽扯,竟有一股說不出的祥和與繁華。

    大街之上,走來三個人,一白衫,一青衫,還有一個黑大漢,三人皆牽着馬,在這鬧市之中,隨着人流緩緩的走着。

    正是那白衫公子和青衫公子,還有那如牛的黑大漢。

    三人似乎也被這繁華之景吸引了,左右的看着,臉上也浮現出淡淡的興奮之色。

    “真沒想到,在這十城九荒的亂世,還有這方世外桃源啊!”那白衫公子輕輕的讚歎道。

    青衫公子點點頭道:“是啊,雖然不及龍臺城的規模,卻也已然不易了。”

    白衫公子頗以爲然的道:“是啊,鳳槍將軍張驍,毒心秀士賈文栩,果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如果一切順利,他們都爲我父親所用,我們對上北方,勝算就又大了不少啊!看來咱們白衣神相的主意是對的,這樣的一等人物,能收降才是上策。”

    “收降個鳥啊......郭先生就是不想讓俺們在戰場上打個痛快,費這鳥勁,以俺看,殺進鎮東將軍府,把俺那大戟架在那什麼叮咚將軍的頭上,看他降是不降!”那個黑大漢有些高聲的道。

    青衫公子低聲道:“老典低聲,這裏不是咱的地盤,你咋呼什麼?在這那是鎮東將軍,不是什麼叮咚將軍,你這話讓叔父聽了,還要罰你念一百遍之乎者也!”

    “我......”那黑大漢將大手一捂自己的嘴,似乎對之乎者也這東西十分害怕。憨態可掬的樣子逗得白衫公子哈哈大笑。

    白衫公子也壓低了聲音道:“子期說的不錯,我方纔細細觀察了,這裏外鬆內緊,只明哨這半刻鐘的功夫,已然從街上過了6次,我還看見街上有很多穿着百姓衣衫,但從眼神和身段上根本不是尋常百姓的暗哨,我們行事更要小心謹慎,我們只去我們要去的地方,不要閒逛,趕緊走......”說罷當先邁步朝前去了。

    剛走了兩步,似乎想起什麼,回頭對那黑大漢道:“對了,在宛陽城期間,老典你必須滴酒不沾......”

    “什麼!那俺嘴裏要淡出鳥來了......嘿嘿,能不能喝一點,就一點......”那黑大漢嘿嘿笑着,滿是商量的語氣。

    白衫公子不搭話,青衫公子輕輕的晃着腦袋,似念着咒語道:“之乎者也......”

    “不喝了......俺不喝了......”

    三人的身形緩緩的消失在長街之上。

    三人再出現的時候,已然來在了一家客棧門前,如這客棧佔地不小,幾乎佔了半條街去,拔地而起的主樓,竟有五層之高,後面更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院落,客棧的樓閣皆是上好的大檀木打造,除了這些爲了堅固紮實,還鑲嵌了不少的整塊整塊的大青石。更顯的富麗堂皇。

    客棧的正門兩旁各掛着六盞紅色燈籠,正門正中一塊鑲金的楠木大匾,上書三個大字:“聽濤樓”。

    如果是宛陽城的人,自然知道這家客棧乃是整個宛陽最繁華,最氣派的客棧,一間上房,抵得過一個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

    三人剛走到沒錢,已然有店內小廝笑着迎了出來,將馬牽了,又有另一個領路的夥計將三人讓進客棧的大堂之內。

    三人甫一進入,便聽到不絕於耳的猜拳行令之聲,滿眼望去,各式各樣的食客住宿之人已然將一樓大堂佔了滿滿騰騰。

    夥計笑道:“三位客官,小店生意有些好,您們是住店還是打尖。”

    白衫公子也不說話,示意青衫公子,青衫公子從懷中掏出一枚銀錠遞給夥計道:“夥計,我們要住店,住最好的上房,恐怕你伺候不了,勞駕稟告你家掌櫃的。”

    夥計識趣的退下,不一會兒,一個身着較好衣衫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朝着三人一拱手道:“小可便是這店的掌櫃,三位可是要住最好的上房。”

    白衫公子淡淡一笑卻道:“不住店,只問掌櫃賣酒不?”

    中年人掌櫃先是一愣,隨即道:“買酒?你出門右拐,有酒莊。”

    “我買女兒紅......”白衫公子望着掌櫃的,一字一頓的道。

    那中年掌櫃聞言,並未答言,只打量着白衫公子,過了一會兒方道:“要多少。”

    “九錢九兩......”

    那中年掌櫃不再說話,轉身緩步朝裏面走去。

    三人對視了一眼,緩緩跟上。

    三人隨着中年掌櫃離開正樓,穿過一個月亮門洞,來到了後院,那掌櫃的仍不停步,繼續自顧自的朝前走去,路上不斷有食客和住客跟他打着招呼,他也寒暄幾句,看不出絲毫一樣。

    幾人左拐右拐,穿過了無數個樓閣亭廊,走了好一陣,已然來到了這聽濤閣的深處。

    這裏再沒有他人,也聽不到了那些喧譁。

    那掌櫃仍舊沒有停下的意思,白衫公子三人也跟着他,皆不言語,緩步而行。

    幾人又走了一段,終於聽到了嘩嘩的聲音,不絕於耳。

    白衫公子三人閃目看去,眼前竟然是一座高聳如雲的假山,假山之上竟造了一個人工瀑布,懸泉飛漱,浪珠迸濺,壯觀無比。

    那掌櫃的來到瀑布之下,衆人看去,那瀑布不知爲何竟改道而落,此處沒有一絲水跡,只是被綠樹掩映,鬱鬱蔥蔥。

    掌櫃的朝白衫公子三人拱了拱手道:“諸位隨我來吧。”

    三人跟着掌櫃的,慢慢撥開樹叢,一條鵝卵小道映在眼前。

    衆人在鵝卵小道上走了一會兒,竟不知不覺繞到了瀑布後面。

    再往前看去,鵝卵小道的盡頭竟仍有一座假山,那假山卻是低矮了不少,被方纔那高聳的假山遮了,若從外望去,根本不知道山後還有一山。

    那掌櫃走到山前,在山石上摸了幾下,似乎摸到一塊石頭,輕輕一扣。

    吱吱呀呀————彷彿來自地底的一聲輕嘆,假山之中,竟忽的裂開,原來竟是一道僞裝的石門。

    四人似乎都不驚訝,魚貫的走入石門之中,那石門忽的緩緩自動關閉,從外面看仍舊是假山的一部分,絲毫沒有任何異樣。

    衆人面前卻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地下通道,通道深不見底,雖然石壁之上有燈火照亮,卻仍舊看不到盡頭。

    四人緩緩的在地下通道裏走着,起初,通道狹小無比,兩人都無法並排行走,更兼之陰暗潮溼,那掛在石壁之上的燈火忽明忽暗,說不出肅殺冷冽。

    走了不知多久,那通道忽的霍然開朗,平坦無比,四周都砌着年代久遠的黑色玄武大石,古樸而無聲,石壁上的燈火似乎也亮了不少。

    衆人又走了一會兒,眼前又是一道緊閉的石門,那石門左右兩端皆畫着一頭栩栩如生的異獸。

    如果蘇凌在這裏,肯定會驚訝非常。

    那石門上的異獸,虎頭蛇神,身體上還有着一對巨大的翅膀,張牙舞爪,振翅欲飛,宛如活物。

    這分明和那金令上的異獸一模一樣。

    石門的正中央,寫着三個氣勢壓人的大字,每一筆每一劃似乎都深深的嵌在堅硬的玄武岩上,筆筆鋒利,如刀似劍。

    那三個字正是:

    暗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