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這一次，要來真的了！

    翠華餐廳。

    一座富有港式氣息的老舊餐廳，這就是鄒文淮請陳愈吃飯的地方。

    陳愈跟李香凝下了車，便看到一個戴着眼鏡的老者，拄着根柺杖，戴着頂圓領帽，風衣圍巾裹着，就那般站在了餐廳門口，親自在那等着兩人。

    這讓李香凝都有些受寵若驚。

    她跟鄒文淮其實私底下很熟。

    他哥哥李國豪去世後，好萊塢並沒有放棄賺錢的機會，而是準備把她捧成動作女星，力爭把李小龍的羊毛徹底薅到底。

    所以從小同樣學武的李香凝，就開始進入了演藝圈。

    她的身份註定了她一出生，就要揹負一定的壓力，所以在美國上大學時選讀了演藝專業，並在父親生前好友的幫助下苦練武功。

    她拍了第一部《李小龍傳》後，可能覺得好萊塢不適合她，再加上鄒文淮的邀請，李香凝選擇了跟她父親和哥哥一樣，回到香江拍攝了嘉禾投資的動作大片《渾身是膽》。

    無數人看了這部片子的首映後，都讚歎李香凝有李小龍的凌厲眼神，她在凝視對手的那一剎那，彷彿李小龍再現。

    身手，更是相當了得。

    也是那時候，她跟鄒文淮搭上了關係。

    或許是因爲李小龍的緣故，鄒文淮對她很是照顧；而現如今，兩個人時不時的還經常聯繫。

    她其實是因爲形象和體型的問題，不得已才息影退出演繹圈。

    身材控制很不理想。

    所以鄒文淮，其實也不會這樣等着她，因爲兩個人無須這般客套；而能讓鄒文淮這般姿態擺足，很顯然是因爲她身旁的這位。

    陳愈！

    鄒文淮其實是特意在門口等他。

    李香凝雖然在美國長大，但華夏的人情世故，她還是很通透的。

    而陳愈對於鄒文淮這個人，那也是相當瞭解的。

    除了他爲人稱道的香江電影教父身份，李小龍、程龍、李聯傑、洪晶寶等香江超一線大咖的伯樂之外，事實上，他是爲數不多的，在華夏內地長大的港人。

    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壓根就不是香江人。

    只不過他大半輩子，在香江工作而已。

    所以從內心上來說，他跟土生土長的香江人，還是不同的；這也是爲什麼，最後他把嘉禾，賣給內地的原因。

    因爲，他一直認爲，自己是內地人。

    “鄒生！”

    陳愈下了車，用粵語跟鄒文淮打着招呼。

    滿臉皺紋精神卻很好的鄒文淮有些笑了，一把緊緊的握住了陳愈的手。

    “您好，愈仔！”

    “早就想跟你見一面，好好聊一聊了……”

    鄒文淮哈哈笑着，感受着陳愈手上的力道：“嗯，果然是練武的，這虎口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樣！”

    一般人的虎口是軟的，如果長期練武，則是繃緊的。

    “鄒生，外面冷，我們進裏面吧！”

    陳愈在那說着，旁邊的李香凝也是笑了笑，喊了聲。

    她是真的沒想到，鄒文淮對陳愈這麼的看重，將近80歲大冬天在外面等着。

    整個香江誰有這待遇？

    怕是當年她老爹李小龍，才有吧？

    程龍也沒有讓鄒文淮這般對待過。

    ……

    一行人走進了包廂，一路上，陳愈看到無數人都朝着鄒文淮投去了欽佩的眼神，李香凝在來的路上已經跟他說過了，這家餐廳，是嘉禾的產業。

    所以鄒文淮就是這裏的老闆。

    “坐吧！”

    “沒其他人，我女兒說要來看看愈仔的，被我給拒絕了！”

    鄒文淮慢慢的脫去了風衣，陳愈有些慚愧道：“鄒生你其實在裏面等也可以，外面太冷了……”

    “沒事，就1分鐘！”

    鄒文淮笑着，託了託眼鏡，示意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這般精神矍鑠的樣子，倒一點也看不出來78歲了，難怪能活到91。

    “香江菜，吃得慣伐？”

    鄒文淮突然來了句魔都的吳語方言，讓陳愈都有些愣了下；反應過來才笑道：“吃得慣，吃得慣！”

    “哈哈！”

    “好久沒說魔都話了，我聽說你是蘇城的，那裏我去過，就在魔都旁邊啊，一晃……50多年沒去咯！”

    他依舊說的是魔都方言。

    看得出，老爺子是一個相當懷舊的人。

    魔都和蘇城方言差不多，都是吳語系，陳愈當然聽得懂。

    鄒文淮這算是刻意拉近和他的關係，但陳愈依舊感覺對方的人格魅力。

    沒有任何架子，甚至，他在主動跟你攀談。

    要知道，這可是曾經香江叱吒風雲的人物，哪怕亞洲首富李黃瓜、香江一把手，其實他都見過，也一同吃過飯；他是香江迴歸後，第一批獲得金紫荊星章的功勳人士，電影界唯一一個獲得者。

    但面對陳愈，他絲毫沒有擺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我當年去蘇城的時候，它跟魔都還都同屬於江南省呢！”

    “現在，完全是日新月異，不一樣了！”

    “祖國的發展是有目共睹的……”

    “……”

    鄒文淮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在那滔滔不絕的說着；話語中，有對內地的嚮往。

    一道道精緻的菜餚，也都紛紛呈上。

    “鄒生你從魔都聖約翰大學畢業後，就再也沒去過內地嗎？”

    陳愈不禁問着。

    鄒文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有些苦澀道：“去肯定去過，不過回的老家，主要還是經常回的梅州，江南一直沒抽空去過，魔都也多年沒回啦！”

    “那抽空……可以去看看！”

    陳愈笑了笑，鄒文淮只當是玩笑話，點了點頭：“嗯，要是還能多活幾年，那我肯定會去看看的！”

    “肯定有機會的，您長命百歲！”

    要這一世沒出差錯，老爺子可還有10多年奔頭，比他老對手都去世的晚；不過邵一夫活了107歲，比他更牛逼。

    再說，要是三方投資真成了，他還能不去內地玩玩？

    80歲咋了，尋根問祖年齡不是問題。

    “哈哈，那託你的福咯！”

    鄒文淮很風趣的笑了笑，此時菜已經上齊，他趕忙招呼着兩人：“香凝，愈仔，邊吃邊聊！”

    “好的，爵士！”

    李香凝在那夾着菜。

    “我是好久，沒看到這麼生猛的功夫仔了！”

    “當年阿杰也沒這麼靚仔啊！”

    鄒文淮言語不吝對陳愈的讚美，他說的阿杰當然是李聯傑。

    《少林寺》和《少林小子》接連打破了功夫片在香江的票房紀錄後，李聯傑就被邵氏給盯上了，但李聯傑在邵氏發展的一般，最後又到了嘉禾，才迎來了黃飛鴻的第二春。

    “鄒生你謬讚了，傑哥比我當時可厲害太多了！”

    陳愈微微笑着，鄒文淮搖了搖頭：“沒有，我這個人呢，看人一向很準的！”

    “阿杰算是很厲害的一個打星，他只是運氣好，成就並不如元龍，你比他們兩個更有優勢，伱的表演能力很強，身手也漂亮，而且——”

    鄒文淮呵呵一笑：“你更年輕！”

    “我說的年輕，可不是你現在，而是你比他們出名時，更年輕！”

    鄒文淮喝了口茶，眯着眼，滿意的看着陳愈。

    陳愈這一點倒是承認，元龍是程龍師兄洪晶寶的藝名，但是他當初改名成了陳元龍；他加入嘉禾之前，正準備去澳洲轉行做廚師，是捧紅李小龍的嘉禾第一干將羅維，幫他改的程龍這個藝名。

    在連續撲街了三部電影後，才有了《蛇形刁手》和《醉拳》的大獲成功！

    “我也不瞞你，喊你來，就是一起拍電影的！”

    鄒文淮很直接的在那說着，擦了擦嘴，看着陳愈道：“嘉禾現在什麼樣，別說你，隨便找個媒體記者，估計都比我清楚，哈哈哈！”

    老爺子在那自嘲着，陳愈倒是聽得有些心酸。

    有點拿得起放得下的意味。

    “一起合作拍幾部電影，我80歲準備退休啦，到時候，嘉禾值多少錢，我全部轉給你！”

    “我想，這公司，應該還值點錢吧？”

    鄒文淮看着陳愈，陳愈有些沒太明白：“鄒生，我……我可不敢接啊！”

    嘉禾，陳愈當然感興趣。

    開玩笑，那麼多電影的版權，都賺瘋了好麼？

    不然過兩年鄒文淮清盤，有那麼多人搶？！

    光李小龍、程龍、李聯傑三個人未來的網絡版權，就最起碼值1個億；更別說還有東南亞的無數院線，發行渠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嘉禾在亞洲的影響力，一點都不比蔣志強的安樂影業弱；除了香江本土，安樂比它能打，因爲嘉禾把能賣的都賣了，現在就5間院線，份額連10%都不到。

    但寶島、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那都是當地第一第二的院線商。

    整個亞洲，嘉禾有33座影城，合共260個影院，包括內地，也有5家。

    一部電影賺不賺錢，電影本身質量雖然佔據很大要素，但發行，才是重中之重；沒看國內，爛片都能給你弄個幾十億，院線黃金時間就給你安排這幾部電影，你看還是不看？

    說實話，陳愈是心動不已，但是，他表面還是裝的有些不知所措。

    鄒文淮淡淡一笑：“這有什麼不敢的？”

    “你的資料我也知道，別人覺得你拿下好萊塢那個驚奇有些意外，我可一點都沒覺得！”

    “你投資電影的眼光也很好，俞心出品的幾部佳作，都賺錢了吧？”

    “……”

    這麼一說的時候，陳愈倒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有些東西，確實是瞞不了任何人，尤其是眼前這種人。

    “臨退休前，能看着嘉禾迴光返照一下，我也值了！”

    鄒文淮在那說着，看陳愈只吃菜的樣子，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轉讓的相關協議，我會寫進合作裏面，認識我鄒文淮的都知道，退休我就退的乾淨些！”

    “我是不希望我子女，再來做電影這個苦差事！”

    “呵呵，鄒生看的真開！”

    真的是一輩子沒原諒自己的老對手啊，他話裏話外說的都是邵一夫；看似內地捐了幾百棟樓，事實上不出地皮只出建築費用，是非常高明的一種營銷手段。

    全香江都在罵他，跟李嘉成有的一拼，都是極度吝嗇的葛朗臺；TVB萬年不漲工資，只讓員工感恩的就是他。

    反倒是鄒文淮，對香江電影是有切切實實突出貢獻的。

    邵氏也是因爲他才獲得了成功，他一走，逐年在走下坡路。

    而且也正如鄒文淮說的那樣，他的子女確實也都沒涉足電影產業，幹了一輩子電影，最終清盤拿了2個億；反觀邵氏，那留給自己的幾百億信託家族資產，確實是怎麼花都花不完。

    這麼一對比，鄒文淮這個資本家也算是慈眉善目。

    曾有一個說法，當時香江唯一的一家影視公司——邵氏，許多決策其實出自鄒文淮。

    不過經由邵一夫的指令，發佈到各部門而已。

    作爲邵氏的幕後智囊，邵氏的崛起其實跟鄒文淮不無關系。

    他在邵氏有兩大重要貢獻：一是武俠，二爲人才。

    在愛情電影當道的五六十年代，鄒文淮慧眼識英雄，早早的瞄上了武俠這塊風水寶地。

    他向邵一夫提出重點拍武俠片，並拍出拳拳到肉的真實感。

    在邵氏的十三年裏，鄒文淮爲邵氏帶來了上億票房。

    經典的“邵氏武俠”時代背後，是一隻鄒氏之手在推波助瀾。

    世人皆道邵氏開創了香江電影的歷史，但縱觀初創到頂峯的十三年，沒有鄒氏，何談邵氏？

    只是可惜，邵一夫終究沒能留住鄒文淮，他對員工是出了名的剝削和苛刻，雖然在內地捐了無數小學和樓宇，但tvb和香江電影的沒落，跟邵氏其實有很大的關係。

    “合作電影，肯定沒問題，但是拍什麼？Bruce Lee的個人傳記嗎？”

    陳愈感覺有些冷場，趕忙在那問着。

    鄒文淮看着他，卻是不發一言。

    這一次他的感覺更加強烈，彷彿眼前就是站着年輕時的李小龍，一樣的飛揚自信，外加那俊朗的輪廓，從內而外也散發着一股屬於年輕人的硬朗氣場。

    氣質一塊，兩個人真的非常之像。

    這也是李香凝想拍李小龍傳記後，第一時間聯繫上鄒文淮的原因。

    “我跟香凝確實是這樣想的，先拍一部試試水，你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嗎？”

    “沒事，我們就是一起聊這事的，我也想聽聽你的主意！”

    鄒文淮看着陳愈，陳愈點了點頭：“其實不瞞兩位，在這之前，我也想拍Bruce Lee的電影，我導演都找好了，但最後我沒拍，原因也不是因爲授權，而是導演！”

    “導演不好找，好萊塢導演，不太理解我們華夏的功夫文化；這個必須華人來拍！”

    陳愈看着李香凝，李香凝倒是沒反對，還在那贊同似的點了點頭。

    因爲李小龍之前好萊塢是拍過傳記的，但口碑和票房都太不好，還不如嘉禾讓吳思遠執導的那一部，這也是鄒文淮提議的；這部電影1976年上映，躋身香江年度票房之列。

    一旁的鄒文淮卻皺了下眉：“香江，也沒有適合的導演嗎？”

    “沒有，至少我覺得合適的，香江王佳衛都不一定行，寶島，或許有一個！”

    其實沒有《一代宗師》，陳愈覺得墨鏡王也不行，因爲他只擅長拍女人，一代宗師都能拍成宮二傳，更別說其他類了。

    “誰？”

    鄒文淮其實有些猜出來了：“李桉？”

    未來《李小龍》個人傳記的導演，就是他；不過主演卻是選的他兒子，有點刻意捧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