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殺青！(4000字)

    “你要去哪兒啊？俊介叔叔？接下來我應該怎麼辦？”

    滿眼不捨的乃木夏子拉扯住瀧谷俊介的衣角。

    他仰着腦袋。

    眼中的淚水始終落了下來。

    瀧谷俊介卻將夏子緊緊拉住衣角的手掌扯開。

    “那種事情我哪兒知道？”

    一如剛見面時粗魯的語調。

    一如剛見面時就要擡起拍在夏子腦袋上的手掌。

    可等了好久。

    手掌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他低下身子，眯着眼睛，摸了一把夏子的腦袋：

    “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未來要做的事情，你都得自己去想，臭小鬼！”

    粗魯的聲音變得平緩了。

    看着眼前的夏子。

    瀧谷俊介思緒翻飛着。

    他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童年。

    想到了父母落在身上，比刀子還要銳利的打罵。

    他將懷中的掛墜以一種決然的表情，硬塞進夏子的手中。

    那裏面放着他與乃木夏子在逃離東京時，一起拍下的合照。

    “就當留個念想吧，不想要你也可以扔掉。”

    瀧谷俊介站起身，想按照以往的習慣摸一支煙出來。

    可看着夏子，他又把手縮回口袋裏，轉身騎上了摩托車。

    “我走了，臭小鬼。”

    他已經把夏子送到了他祖父的身邊。

    可夏子的祖父家境只是一般.根本無力償還債務。

    償還不上債務。

    背後的黑幫組織也已經摸上門。

    甚至找上了他這個叛徒。

    瀧谷俊介知道。

    他不能繼續待在夏子身邊了。

    他將身上僅剩的金錢交給夏子的祖父。

    隨後在夏子不捨的注視下，轉身跨上摩托車。

    引擎發動。

    他對夏子的祖父點點頭。

    擰動油門。

    晚風從耳邊拂過。

    瀧谷俊介往後視鏡看去。

    小小的夏子在後面追趕着。

    “俊介哥哥！俊介哥哥！”

    手裏的吊墜。

    一上一下的揮舞着。

    他一邊哭喊追趕着。

    一邊唱起瀧谷俊介曾經教給他的民謠。

    風聲捎來了歌謠聲。

    可這風又太大了。

    吹迷了人的眼。

    讓瀧谷俊介不得不騰出手擦了擦眼睛。

    這一刻。

    感情重合到了一起。

    筆直向前的街道上。

    是夏子斷斷續續的民謠。

    以及摩托車駛向地平那端的聲音。

    九月的橘色夕陽下。

    堆疊各種器材的道路上，傳來了本間非彥如釋重負的聲音。

    “好！最後這條鏡頭過了！各位辛苦了！”

    “您辛苦了！”

    伴隨着拍攝組工作人員以及在場所有演員禮貌鞠躬的迴應聲。

    《被綁架的夏子》所有拍攝到此結束。

    在場所有人，包括北澄實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被綁架的夏子》最後一場戲是在被日光充分灼烤後的直行上坡的馬路上拍攝的。

    九月份的氣溫，高得嚇人。

    頂着這種氣溫。

    《被綁架的夏子》裏好幾個女化妝師熱得頭暈還要忙着給演員補妝。

    有幾個演員汗水流進眼睛裏，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別說人了。

    就連道具組給島田誠專門準備的摩托車輪胎都爆了。

    這讓本間非彥大感惱火，跳起來怒噴了道具組許久——本來就已經熱得心煩意亂，還整這一出失誤。

    好在換一個摩托輪胎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

    拍攝繼續下去。

    估計是酷熱天氣激發潛力。

    也有可能是因爲北澄實教導的原因吧。

    島田誠這一次居然通篇都沒有出現一個失誤，也沒有鬧出任何幺蛾子。

    穩穩當當地把這最後一個鏡頭拍完了。

    這演技進步的速度確實喜人。

    就連島田誠都有種‘驚喜’的感覺。

    要知道他一開始可是挨了不少罵，也吃了不少演員、工作人員的白眼。

    可到現在居然能毫無阻礙地通過一個鏡頭.這真是.

    想到這裏，島田誠看向北澄實。

    這兩個月以來。

    雖然因爲叫北澄實一個八歲的孩子爲‘師父’也遭到了一部分人好奇以及嘲笑的目光。

    但他跟着北澄實真的學到了不少關於演技方面的東西。

    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了，北澄實就揪着他的臉，讓他好好兒放鬆一下。

    肢體表現得不夠誇張，北澄實直接從旁邊抽出藤條讓他用身體記住錯誤。

    老實講吧

    一開始確實有點疼。

    但到後面，島田誠就慢慢有些沉迷了——

    不是指疼痛，而是指能看見自己一點一點進步的感覺。

    這種感覺真的很讓人上癮。

    就好像一個人去打遊戲，從一開始每局遊戲都在超鬼，但到後面也能慢慢殺人了，而且有些時候還能殺幾個，也能開始在北澄實的帶領下，在公屏上打出‘收徒’這個詞了.

    這其中的反差當然讓人有些沉迷。

    但是還不夠。

    島田誠深知自己在演技這方面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他還想繼續進步。

    他還需要更多的鍛打。

    在他看來，他就好比一把名刀，而北澄實就是有名的鍛刀鐵匠。

    只有經受對方的敲打，他才能在業界走得更遠！

    於是島田誠毫不猶豫地靠近了正抱着能量飲料猛灌的北澄實。

    “北澄師父。”

    “嗯？喔是島田啊，來得剛好，這個給伱。”

    順手遞來一把扇子。

    要是別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還給自己遞扇子要求扇風。

    島田誠估計立刻就會將臉垮下來。

    這也太沒禮貌了。

    真當他沒脾氣？

    但是——

    “是，北澄師父。”

    輕車熟路地接過北澄實遞來的扇子，島田誠熟練地扇着風：“您看這樣的力度夠嗎？”

    畢竟已經進行過成百上千次的流程了。

    他都已經習慣了。

    “不錯.話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翹着二郎腿，坐在兒童躺椅上，北澄實灌能量飲料，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島田誠給自己扇風。

    從遠方看去，真有一種片場惡霸的風範。

    然而島田誠才沒管這些。

    他只是來了精神，隨後小心翼翼地開口：

    “北澄師父，《被綁架的夏子》拍完了，您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

    北澄實有點奇怪，不太理解島田誠的意思：“拍完了不是挺好的嗎？還能有什麼感覺？”

    “不是，我的意思是，北澄師父就不想繼續敲打我嗎？我需要您的鍛造！只有您才能把我打造成更完美的形狀！”

    “？”北澄實。

    北澄實把脣邊的能量飲料放了下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島田誠。

    咕嘟

    島田誠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爲什麼。

    他從一個八歲孩子的眼中居然感受到了一抹殺意.

    然後，過了一會兒——

    “島田啊”

    “是！北澄師父！”

    “你把手伸出來。”

    “是！”

    島田誠伸出了手。

    然後——

    然後他就看見北澄實從兒童躺椅旁邊抽出一根藤條。

    狠狠甩在他的手掌上。

    啪！！！

    好痛！

    手掌都被抽得發紅了。

    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面前用小手握住藤條，用那雙烏黑大眼睛瞪着自己的北澄師父。

    雖然沒搞懂爲什麼自己會捱打，但島田誠沒有多說什麼。

    沒辦法。

    都這樣過來兩個月了，他都差不多習慣了。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這麼噁心，島田。”

    把藤條放下，北澄實無語地斜了一眼島田誠。

    他把人生體驗遊戲訓練他的那一套用在了島田誠身上已經兩個月了。

    效果是有的。

    對方也進步了。

    就是可能島田誠沾點兒什麼地方的毛病。

    這之後，他總能從對方的嘴裏面聽見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北澄實只當對方是欠抽了。

    好在挨抽之後的島田誠就老實許多了。

    沒再說什麼‘您就不想再敲打我’之類的怪話，而是把自己想法說出來了。

    “你想繼續進步？所以希望我繼續指導你？”

    聽着島田誠的解釋，北澄實嘴角抽了抽。

    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這兩個月下來，他一面要注意夏子這個角色，一面又要輔導島田誠。

    像是個陀螺，被抽得兩頭轉。

    累都累死了。

    現在好不容易能脫離地獄了。

    結果你反手還要把我拽進去？

    他怎麼可能同意。

    於是北澄實乾脆擺手。

    “島田，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想多活幾年，你去找其他演技方面的老師吧，反正我是不可能答應你——哎？”

    他話只說到一半。

    手裏就被島田誠硬塞了一個厚厚的信封。

    北澄實體會了一下手裏東西的觸感。

    這.確實有點厚啊粗略摸過去的話.都有三四十張了吧？

    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這是我一點心意，北澄師父。”

    眼見着北澄實停頓。

    島田誠也是鬆了一口氣。

    北澄實很缺錢這件事，他是清楚知道的。

    因爲對方曾經在《人間大調查》裏已經明確地說過。

    他不想在經濟方面拖自家姑媽後腿，想要儘早經濟獨立。

    爲此他需要大量的金錢跳級到高中，再到大學，這其中所需要的金錢可不在少數。

    島田誠家境極其優越，平日裏父母給他的零花錢都在百萬日圓上下——

    那麼就投其所好。

    看着拿着信封的北澄實，島田誠放心了。

    這樣一來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他還能繼續接受北澄實的指導。

    然而——

    “就只是這樣？”

    俊美可愛的臉孔擡起，北澄實捏着手中的信封，皺緊眉毛：“就只是這種東西？”

    他說着，順手還把信封裝進自己的書包，同時也沒忘記側頭：

    “你覺得用金錢這種東西，就能衡量我們師徒之間的感情了嗎？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島田。你覺得我是那種特別喜歡錢的小孩兒嗎？如果我真的需要這東西，那我一開始教你的時候，就應該要壓榨你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北澄實的眼裏滿是失望。

    那張臉孔上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十分真切。

    完全不摻雜半分演技在其中。

    全是純粹的真心。

    這讓原本企圖使用金錢攻勢的島田誠的內心，在這一刻都感到了說不出的愧疚。

    這.是啊。

    北澄實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對方真有那個意思問他索要錢財，早就能通過各種手段壓榨他了。

    何必等到他主動開口呢？

    說白了。

    “我要的是你積極向上的態度，而不是學費。”

    把錢袋子裝進書包里拉上拉鍊，北澄實這才嘆口氣：“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島田。”

    “我北澄師父”

    島田誠低下了腦袋，滿心愧疚，臉色通紅，被北澄實說得半句話都接不上來。

    然後——

    “但話又說回來了，島田，你是我第一個徒弟，我也看出來你很想進步。”

    聲音一頓。

    北澄實剛纔還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露出了些許柔軟之色。

    “所以，我有空的時候，也不是不能指導你的。”

    “北澄師父？！”

    臉上露出了意外與感激的神色，島田誠驚喜地看向北澄實。

    他實在沒想到對方居然原諒了自己。

    “哼，咬緊牙關吧，我的指導可不會太輕鬆的。”

    “是！北澄師父！”

    看着北澄實露出的笑臉，島田誠心下一陣感動。

    雖然是不成才的他，但對方卻依然願意用真心相待。

    果然，北澄師父確實是個好人。

    想到這裏，他急忙表示感謝：“謝謝北澄師父！”

    “嗯，讓我們一起努力吧！島田君！”

    緊握住島田誠的手掌，北澄實的目光真誠得咄咄逼人——他以前怎麼沒察覺到島田誠這麼有錢呢？

    早知道對方這麼有錢。

    他從一開始就該算學費了。

    這會兒自己估計都已經賺了差不多《怨子》拍片的費用了吧？

    不過既然已經收錢了。

    那教導島田誠演技的時候也就不能敷衍了事。

    畢竟不管北澄實再怎麼缺錢，在底線這一塊兒還是得死死的堅守住的。

    這是做人之本。

    就這樣，愉快地與島田誠交流拍板。

    北澄實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對方繳納的‘學費’。

    他最近確實挺缺錢的。

    之前《怨子》的片酬五十萬日圓。

    他從中取出了相當一部分交給山田憂子這個業內小有名氣的無良律師，麻煩她幫忙去調查自己那個便宜母親一些事情。

    再加上日本對版權相當重視。

    他又花了一部分錢購置學習方面的資料。

    一來一去，金錢便如同水流般從掌縫裏漏出去了。

    現如今北澄實手頭能夠動用的資金可以說是捉襟見肘。

    島田誠這筆‘注資’可以說來得恰到好處。

    北澄實很滿意。

    同時也沒忘記找到人羣裏的本間非彥——

    他還想問問自己《被綁架的夏子》這部戲片酬以及之後上映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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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