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六十二章·【第二次轉換。】

    蘇明安救下了思怡。

    他們來到了思怡的家，思怡連忙爲他們泡茶。

    小蘇在屋子裏晃了一圈，女孩的房屋狹小、傢俱破舊，牀頭的小櫃子上了鎖。

    “這是什麼？”小蘇蹲下身，問道。

    思怡提着掃帚匆忙走過來：“這……這是我的貼身物品。”

    小蘇咳嗽一聲，退開了。

    思怡給幾人端上了茶水，劣質的葉片漂浮在水中，有一股菸草的嗆人氣息。但她神情極爲認真，這已經是家中招待客人的最高等級。

    “你從小生活在這裏？”蘇明安問。

    “嗯……以前我有父親，不過他很快離開了。鄰居看我孤身一人，就把我賣給了內城的研究院。”思怡說。

    “還遇到過什麼人嗎？”

    “我有一位哥哥……不過他也不在了。”思怡垂下頭，她的脖子上有一條星星項鍊，是她哥哥留給她的。

    “抱歉。”小蘇換了個問題：“對了，這座城不是沒有小孩了嗎？”

    “偶爾會有一些新生兒降世，就像我這樣。所以我這麼大的孩子很值錢，總是被賣來賣去。”思怡攪着手指，有些坐立不安。

    “我有個好主意。”小諾懶洋洋地託着下巴，對着小蘇耳語幾句：“……我們可以裝成賣小孩的家長，這樣我們就可以進入內城，找到白紙身份的玩家。”

    小蘇微微蹙眉，看了眼思怡。這樣的孩子在這種城市孤身一人生存，很難想象她吃了多少苦。

    “當然不是賣她。”小諾擺了擺手：“我的意思是……賣我。”

    在場的每個人都愣住了。

    小諾看上去十五六歲，雖然已經不算小孩的年紀，但至少看上去沒成年。

    “不行……不行的！”思怡卻怯怯地開口：“這位諾先生可能不太合適，這位輪椅上的白髮先生更合適一點。”

    “爲什麼？”小諾訝異道。

    思怡深吸一口氣，才把理由說出來：“因爲，因爲研究院不要金色頭髮的小孩。”

    這個理由着實震撼了衆人。

    蘇明安原本以爲，金髮的徽碧徽白不被世界樹待見，已經匪夷所思。但居然所有金髮的人都不受待見，簡直像一種規則怪談。

    最終，幾人商議完畢，決定不把思怡捲入風波中，讓山田町一留下照看她。小蘇和小諾裝成賣小孩的大人，推着蘇明安去內城。

    “謝謝你的茶。”小諾摸了摸思怡的頭：“我們會進入內城，結束這一切。”

    “真的嗎？”思怡睜大眼睛：“我們這樣的孩子會得到愛嗎？”

    “嗯。”小諾應聲。

    “……對了，你們聽到什麼聲音嗎？”山田町一圍着屋子走了一圈，忽然豎起耳朵。

    他們駐足聆聽，隱隱有沙沙聲。類似風聲，樹葉的聲音，布料摩擦聲，還是……

    “頭上！”小蘇突然高聲叫起來。

    蘇明安擡頭，望見零碎的瓦片縫隙之間——

    有一雙陰冷的、晦暗的、黯淡的眼眸。

    “嘩啦——！”

    下一瞬間，噼噼啪啪的爆裂聲響起，不速之客一刀劈開了屋頂，瓦片下墜，刀鋒閃爍白光。他身着青綠色長袍，繡有翠鳥與臘梅，足蹬皁靴，一刀劈向蘇明安！

    蘇明安怔了一瞬間，因爲他認出這是呂樹……不，這個人的神情比呂樹更冷冽、更陰鬱。

    “唰！”小諾張開手，傀儡絲浮現，結成一張大網，卻被來者一刀劈斷。

    蘇明安手掌一擡，血色天平閃現於來者頭頂。

    “你們先走。”蘇明安向他們說。

    “好！”小蘇相信自己強大的npc朋友，他們不能給朋友拖後腿，跑得遠遠的是最好的。

    在蘇明安的保護下，小蘇小諾思怡集體跑路，當他們跑出房屋，屋檐完全坍塌，伴隨着煙塵飄動、石磚頹傾之聲……女孩的家就這樣毀於一旦。

    煙塵瀰漫之間，蘇明安端坐於輪椅。青年踩踏着磚石，一步步走來，陰鬱地望着他：“從現在開始，禁止你再跟着小蘇。”

    蘇明安說：“你是誰？這是我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有。”青年垂眼道：“我是門徒遊戲的【劇情修正人】，爲修正‘錯誤’而執刀——穿越者不可改變重大節點，你不該影響門徒遊戲的主角。”

    青年的話晦澀難懂，蘇明安卻很快理解了——2021年版的小蘇是門徒遊戲中的主角，而龍皇精靈王包括蘇明安等羅瓦莎人都是門徒遊戲中的意外、是穿越者。畢竟他們的戰力與門徒遊戲格格不入。

    “你是劇情修正人，也就是說……”蘇明安突然明白了，恍然道：“門徒遊戲的本質……是【一本書】？”

    倘若將文明比作【一本書】，萬物生長發展都有其框架、有其頁數。翻到哪一頁，就會上演固定情節，它的走向與結局是已定的。但羅瓦莎衆人降臨門徒遊戲，讓這本書走向了混沌與未知。

    一本書的劇情是固定的，但一隻來自書外的蝴蝶，在文字間扇起波浪，便會改變劇情的走向。

    ——蘇明安從來以爲，在這場門徒遊戲中，他們羅瓦莎衆人是主，2021年版的玩家們是客。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2021年版的玩家們才是這場門徒遊戲中的主角，而他們羅瓦莎衆人才是亂入劇情的“機械降神”？

    而現在，有人來修正他們這些亂入的穿越者了。

    “我們不必兵戎相見，我可以答應你。”蘇明安說。

    青年訝異地看着他。

    “你把劇本給我看，我來幫你修正劇情，怎麼樣？”蘇明安說。

    他明白了，對於第十一世界而言，大部分事情發展都是有“劇本”的，“劇本”由世界樹或者諸神書寫。只要文明嚴格按照“劇本”運行，就不會出現大錯漏，其本質相當於雲上城神明調控普拉亞的戰爭。

    “我只有第二關的劇本。”青年看着很兇，卻很好說話，把一本小冊子甩給了蘇明安。

    蘇明安翻開一看：

    ……

    【第二關開啓後，主人公蘇明安和男配角諾爾在浮城裏搜索目標。

    小男孩秦澤認爲跟着蘇明安有利可圖，便主動想要抱大腿，不料剛剛達成合作，有幾個人來找茬。

    這幾個人是被嫉妒衝昏頭腦的反派玩家，想要奪得第一玩家的稱號。

    雙方短兵相接。

    戰鬥過程中，秦澤的皮膚被反派玩家的刀刃割傷，他的血液滴落在了機械地板上。

    這一刻，機械地板開始蠕動扭曲，一個慈眉善目的機械母體從扭曲的地面中走出。她悲憫地看了眼反派，在他們的嘶吼聲中降下了“觸犯神明”的懲罰，將反派整整齊齊剁成了六塊。

    看見這一幕，主人公蘇明安想起了世界背景中的設定：

    “生育率低”，即暗示不得傷害幼童。秦澤年紀屬於孩童，這就意味着小孩玩家在這個副本中受保護。

    反派的團伙嚇得兩腿戰戰，迅速逃離現場。

    蘇明安三人到處收集線索，直到發現了一個零件密集的牆面，蘇明安接觸到了黏稠的綠色粘液，他謹慎地洗掉了粘液。

    而一個中年男人則在三人離開後，悄悄地食用了粘液，他猜測這些粘液可以讓他與“機械母神”建立聯系，成爲更強大的玩家。

    途中，蘇明安救下了一位小女孩，名爲思怡。她險些被送入內城的研究院。

    藉助思怡的孩童身份，蘇明安三人抵達了內城，卻發現這裏是一個巨大的鬥獸場。一位機械母神等候在那裏，原來，她才是幕後主使。而那個偷偷食用粘液的中年男人，被她改造成了“送子觀音”……】

    ……

    蘇明安看完了劇本。

    “如果沒有我，這是小蘇原本會經歷的劇情。”蘇明安自語：“秦澤不會被我高擡腿踢走，他會和小蘇成功組隊。思怡也不會被山田町一留下看護，她會被帶入內城……確實有很大變動。”

    蘇明安看着白髮青年：“你隸屬何方？”

    是世界樹讓羅瓦莎衆人參加了門徒遊戲，白髮青年卻將羅瓦莎衆人視作亂入的穿越者，那說明，白髮青年不隸屬於世界樹。

    “與你無關。”白髮青年淡淡道：“現在，你離開浮城，不得再插手主角的劇情。”

    “好。”蘇明安答應了，轉身往外走。

    而就在這一刻——

    趁蘇明安放鬆警惕之時，白髮青年突然動手！

    他不相信蘇明安會放棄，所以先下手爲強。

    然而，蘇明安也只是假裝放鬆警惕，聽到背後風聲，他立刻拔劍。

    戰神龍王旁白音及時響起——

    ……

    【大膽！區區劇情修正人，竟敢行刺水母大帝！】

    【不過小刀，食我閃躲！】

    ……

    【你可以選擇“閃躲”，請投骰。】

    【需求點數：10點（點數＞10點，閃躲成功。點數＜10點，閃躲失敗。）】

    ……

    一枚二十面骰子出現，拋擲後回到蘇明安膝蓋，數字赫然是——

    ……

    【您拋出的點數：3點。】

    【閃躲失敗。】

    ……

    “刺啦——！”

    一聲刀刃刺破皮肉的響聲，蘇明安眉頭一緊，右肩膀傳來劇痛。

    白髮青年戰力大概在六千之上。

    一刀得手，那人跳到身前，左手探來，五指微屈，扼向蘇明安喉嚨！

    ……

    【躲閃失敗了，沒，沒關係……一時的運氣不好而已！】

    【水母大帝豈會灰心喪氣！且看我反擊——！】

    ……

    【你可以選擇“閃躲”，請投骰。】

    【需求點數：10點（點數＞10點，閃躲成功。點數＜10點，閃躲失敗。）】

    ……

    一枚二十面骰子出現，拋擲後回到蘇明安膝蓋，蘇明安向後仰頭——

    ……

    【您拋出的點數：8點。】

    【閃躲失敗。】

    ……

    “咔！”

    一時之間，蘇明安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大學時期的青年探祕社，遇上了骰子連甩三個“大失敗”的場面。

    喉嚨傳來窒息感，他被扼住喉嚨高高舉起。

    “抱歉。”

    他聽到了白髮青年的聲音。

    “你執意干涉劇情，我只能……”

    唰。

    刀刃破體而出，蘇明安的喉嚨涌出血沫。

    刀尖從蘇明安脊背破出一個小口，白髮青年一手伸入蘇明安的胸口，手指攪弄了幾下，發出黏膩的響聲，似乎在心臟處尋找什麼。

    蘇明安咳嗽了幾聲，鮮血順着下巴落下。

    他半顆蘋果般殷紅的心臟脫出，緩緩滾落在地，滑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

    ……

    蘇明安睜開眼。

    他躺在乾淨整潔的牀上。

    “醒了？”旁邊傳來淡淡的聲音。

    蘇明安心頭一緊，側頭望去——白髮及腰的少女，捻着一朵小白花，在輪椅上靜靜地望着他。

    “我見你滿身是血倒在外城，就把你救了回來。你受的是致命傷，觸發了燈塔水母的水螅形態，現在傷勢應該恢復了。”希禮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蘇明安看了眼系統時間，是副本第四天的凌晨五點二十，他遇到白髮青年的時間是凌晨一點。被殺死後，他睡了大概四個小時，由於燈塔水母的恢復能力，恢復了健康。

    看到希禮這個病嬌，他心裏毛毛的。

    “希禮，我不是司鵲，我是蘇琉錦，你有什麼仇恨不要衝着我來……”蘇明安從牀上坐了起來，打算向希禮辯解，卻發現自己行動自如，身上沒有一絲詛咒。

    希禮歪頭望他，眼中沒有一絲憎恨：

    “我不恨你啊，你在說什麼？”

    蘇明安的話語僵在喉中。

    “抱歉，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嗎？”蘇明安必須要確認一件事。

    “嗯。”希禮點點頭，她又恢復了怯生生的姿態，眼中的侵略性完全消失了。

    蘇明安蹲下身，戴起手套，檢查她的腿。在廢墟世界中獲得的九級生化能力讓他很快發現，希禮的雙腿確實是殘疾的，不可能站起來。但在之前，希禮站了起來，給他打下了詛咒。

    “希禮，你有沒有什麼親姐姐或者妹妹？”蘇明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