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一十一章·【故事還是會重新開始。】

    “嚓，嚓，嚓。”

    遙遠的視線盡頭，融金烈火般的耀陽向下墜落，燃起一線暮光。

    宛如沉浸於橙紅色的琥珀，天際線染成餘暉色，照映着逐漸崩塌的羣山與河流。

    大地裂解，紅霧漫天，所見一切都在融化消解，衆生吟唱着毀滅與終末的囈語。唯有一抹巨大無垠的樹影漂浮於極遠邊界，彷彿最後的觀者。

    遠方，走來一個纖細的身影，長裙如同流淌的鮮血。

    她赤腳淌過滿地屍骸，卻不曾沾染一絲污穢。當人們都在奔逃哭嚎，她靜默地與他們逆行。

    悲悼的囈語流淌，永生之海的波光形同水母，漂浮於大地之上。

    “蘇明安”擡起頭，血跡順着臉頰滑入胸口。他盯着那個走來的身影，緩緩放下了手中諾爾的頭顱。

    “一度詰問。”地面蔓生出血紅色的枝葉，那走來的身影這麼詢問：

    “——這是否關乎【秩序守護者】①之命？”

    “蘇明安”眼神微動，笑着回答：

    “無關。”

    那人再度向前，血色枝葉從地面無端生長，化爲了一雙有形之手，捧起了那枚蘇明安面貌的頭顱。

    她以悲憫的神情垂眸三秒，將頭顱抱入懷中。

    “二度詰問。”她開口：

    “——這是否關乎【命運之輪】②之命？”

    “蘇明安”臉上紅白交錯，液體一滴滴落到地上。他臉上偏執而病態的笑容愈發放大，回答道：

    “無關。”

    粉發女人終於走到了他面前。

    下墜的烈陽倒映在她身後，鋪天蓋地的光輝燃燒着一切可見之物，大地、蒼山、溪流、飛鳥……可燃的，不可燃的，皆一個個化作飛揚的火球。

    耀目的金紅光芒灑來，覆蓋於天與地的分界線。

    詰問者背對着墮日，粉色長髮邊緣鍍上一層金邊，背光的正臉隱於深重的陰影之中，唯有裸露的肩膀與手臂略微抹上了一些光色。

    “三度詰問。”

    她揚起手——

    手指曲起，輕輕撫去了他臉上的血跡與腦髓，撫平他染血的紫發。

    “——【我先創生，而後抹去。先賦予靈魂，而後令其隕滅。先摧毀，而後重生。先得其靈魂之光輝，而後驅使其生命之消亡。】”她說：

    “此爲【創生者】之誓言。”

    “因此，【創生者】司鵲·奧利維斯。”

    “請求汝之迴應——”

    “這樣的結局，是否僅僅關乎汝之愛惡憎欲？汝之興亡？汝之自由意志之所求？”

    她柔軟的手撫去他臉上的污穢，如同一片潔白的雲朵。

    他坐於萬千屍骸上，圍攏友人之屍骨，緩緩開口——

    “是。”

    “這就是我寫出的最好結局。”

    “伊鳩萊爾。你願意……固化這個結局嗎？”

    伊鳩萊爾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嚓，嚓，嚓。”

    餘暉與她共同離去。

    “蘇明安”坐在屍骸之間。他攬起那些殘缺不堪的屍骸，一具又一具攬到自己身上。

    友人的手骨、腿骨、頸骨……他一點點堆到自己身上，然後緊緊擁着這些碎骨，幾乎要融入骨血。

    他的臉上露出寂靜而滿足的笑容，好像很滿足於這樣的結局。

    烈日墜落，世間寂靜無聲，世界已然走到了終末。

    塵埃落定。

    但不知爲何，他最後輕聲說了一句。

    “可是。”

    “故事還是會重新開始。”

    ……

    蘇明安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個純黑的空間，那些恐怖的畫面都已消失。

    他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鼻尖彷彿仍然縈繞着濃重的血腥氣，手上殘留着腦髓與碎骨的觸感。

    “呼……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彷彿剛從一個噩夢中醒來。腦中反覆回想着剛剛的畫面。

    ……他剛剛看到的，是什麼。

    那應該是一個名爲“司鵲·奧利維斯”的人的記憶，可呂樹諾爾玥玥他們爲何團滅在司鵲的身周？

    這人也太變態了吧，簡直超越前輩千萬倍，太嚇人了，他決計不會成爲這樣的人。

    “咿呀——”笑聲傳來。

    一個戴着小丑面具、身軀如同流質顏料的人，朝他走來。

    蘇明安略微冷靜了一些，望着樂子惡魔。

    ——對了，副本開始前要選擇種族，但他還沒選擇種族，就看到了那種末日場面，所以副本其實還沒有開始。

    那只是……一段觀前動畫嗎。

    “蘇明安，正是你所想的那樣！”卡薩迪亞面具上的笑容越發燦爛，祂走到他的身邊，圍着他跳起了輕盈的舞步：“剛剛給你看到的，是我模擬出來的世界結局哦！恐怖嗎？害怕嗎？如果不想讓世界淪爲那樣的局面，就努力吧！”

    “所以，那是一種可能發生的未來？”蘇明安說。

    “是呀。”卡薩迪亞笑着說，笑聲中夾雜着一絲期待：“如果你不試着改變什麼，就一定會走向那樣的局面哦。快選種族吧。副本要開始了哦。”

    蘇明安定了定神，不管怎麼說，要先從邁出第一步開始。

    ……

    “叮咚！”

    【副本開始前，請您進行種族選擇。】

    【檢測您的位格爲：六階掌權者。可供您選擇的種族如下：】

    【基礎種族：】

    【1.人類（學習能力極強的種族，生活在廣袤的平原田野區域，以智慧探尋奧法之源。）】

    【2.低等獸族（由開啓靈智的動植物升格而成的種族，與人類擁有相似的習性。包含：狗族、狼族、貓族、鳥族、馬族、羊族等。）】

    【3.矮人（擅長鍛造與精煉的地下種族，豐收天使坎蒂絲賦予了他們夜視的眼眸與強壯的體魄，以打造卓越武器與向詭計惡魔伊芙琳復仇爲終生目標）】

    【4.魔族（惡魔的下位種族，信奉惡魔母神伊莎蓓爾，繼承了大魔鬼的邪惡血統與一對美麗的紅眸。）】

    【……】

    ……

    【進階種族：】

    【1.精靈（擁有悠長壽命與美麗外貌的森中之族，信奉自然天使蒂法妮，擅長弓箭與自然魔法，厭惡戰爭與殺傷。包含：森精靈、暗精靈、火精靈、霜凍精靈等。）】

    【2.中等獸族（由開啓靈智的動植物升格成的種族，往往擁有悠久的歷史，信仰教派各異。包含：青竹、緋蝶、人馬、青鸞、草莓、虎斑貓、玉米蛇、香蕉等。）】

    【3.機械（冰冷的鋼鐵鑄造了他們的身軀，流淌的電流澆灌了他們的血管，能源與寶石凝結了他們的心臟。他們是信奉蒸汽之神拉鐵摩爾的種族，是渴望立於生命之顛的野心家。）】

    【4.海族（生活在永生之海與臨近海域的水生種族，被海洋天使託拜厄斯所眷顧，執掌海洋之權威。包含：人魚、塞壬、水母、鯨鯊、海豚、水草、章魚等。）】

    【5.不死族（瘟疫惡魔亞莉克希亞親手復甦的不死者，信奉終焉之神克里曼斯，誓要將不死者的足跡踏遍萬川，亦或迎接萬物之終焉。包含：亡靈、巫妖、殭屍、骨匠等。）】

    【6.血族（由深淵之主萊斯托麗眷顧的種族，憑藉吸血的能力延伸眷族與親屬，存在鮮明的純血混血階級之分，渴求最甘美的力量源泉。）】

    【……】

    ……

    【高階種族：】

    【1.龍裔（重視財寶與血緣紐帶的種族。擁有強壯的體魄、超高的魔法親和力、悠長的壽命，龍裔是被世界樹眷顧的種族。）】

    【2.高等獸族（起源於創世紀之初的神話種族，往往存在於神話典籍的記錄中。包含：鯤鵬、饕餮、鳳族、混沌等。）】

    【3.天族（純潔而濫情的天使與人類的後代，擁有天使的祝祈能力與人類的學習能力，受制於人類的短壽，追求永恆之源泉。）】

    【4.半魔（惡魔與其他種族的後代，擁有惡魔的契約能力與其他種族的特長，隸屬於混沌之神奧古斯汀的混亂陣營。）】

    【5.蟲族（生來啃噬與吞併的無盡生命，其女皇統領着這一擁有集體意識與悍不畏死精神的龐大種族。）】

    ……

    【巔峯種族：】

    【1.燈塔水母（？）】

    【2.舊日支配者（？）】

    【3.龍族（？）】

    【4.惡魔（？）】

    【5.天使（？）】

    【6.蟲族女皇（？）】

    【……】

    ……

    要是普通玩家，看到這麼多選項，怕是要高興壞了。

    但蘇明安一針見血地點出：

    “這只是你的樂子吧，樂子惡魔。”

    看似給了那麼多選項，但其實身份已定，選擇不會改變結果。只是樂子惡魔在找樂子，想看看玩家們選擇困難症的樣子。不然祂杵在這做什麼？

    卡薩迪亞臉上的油彩更鮮豔了一些，祂嬉笑着圍繞着蘇明安跳舞。

    “哎呀，被看穿了。不過，你象徵性地選一個吧。至少，讓我看看你的傾向……”

    蘇明安掃了一眼這些介紹，徑直朝有“燈塔”的那個種族點去。

    ……

    【1.燈塔水母（？）】

    ……

    沒有任何介紹，只有一個名字。不過蘇明安無所謂，這本來就是隨便選的。

    卡薩迪亞摩挲着下巴，身上的星光越來越亮，這似乎是祂感到有趣的象徵。自從看到了蘇明安，祂身邊的星光一直很耀眼。

    ……

    【您已選擇完畢。】

    【即將傳送您進入第十一世界……】

    ……

    蘇明安的周身涌起白光。

    他知道，副本要正式開始了。

    他閉上眼，傳送光芒亮起——

    “唰！”

    ……

    與此同時。

    呂樹站在黑暗的空間裏，對着一排排的種族介紹，滿臉猶豫。

    “青竹族……”呂樹的手指停在青竹族上。

    旁邊的卡薩迪亞露出愉悅的笑容，附身在他耳邊絮語：“青竹族可不行啊，太弱了，那些竹子天天被各大種族砍伐，又遭受了來自赤炎天使的火焰，都快滅族了。你要是成爲青竹族，是幫不上他的。”

    呂樹聞言，動搖了。他之前不知道青竹族的歷史，現在一聽，這個種族好像確實沒什麼用。

    “你看。”

    卡薩迪亞貼心地給出了建議，祂纖細的顏料手指，停留在【血族】上，敲了敲：

    “這個種族很適合你。”

    “血族變強的速度非常快，只要獲得足夠強大的血液，就能快速進化，甚至蛻變爲血族親王。這可是大多數種族做不到的。”

    “蘇明安與諾爾他們，肯定是很高的身份。只要你拿到他們的血，就可以變得非常強大。這樣，不就幫到他了嗎？”

    惡魔的蠱惑實在太悅耳了。況且祂說的真的很有道理。

    呂樹綜合對比了一下，發現確實是這樣。

    他伸手，觸向【血族】的選項——

    ……

    “不行不行，人族可沒什麼前途。”卡薩迪亞勸說着山田町一：“你看，這個【機械族】，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進食。大逃殺世界的生存是很困難的，如果你們的隊伍裏沒有機械族，那可不行。”

    山田町一眼中閃過猶豫。

    ……

    “你的運氣很好，即使位格不達標，也能選【半魔】。”卡薩迪亞笑着說：“這種高等種族，可不能錯過。”

    路沉思着，眼神微動。

    ……

    “章魚很適合你……”

    ……

    “天族就不錯……”

    ……

    “來選巫妖吧……”

    ……

    “幽靈族很好的……”

    ……

    “唰！”

    傳送白光淡去後，蘇明安睜開眼。

    他從牀上坐起身。這是一個狹小的房間，牆角擺着彩虹色的花，地毯繡着斑斕的紋路，牆上掛着類似《最後的晚餐》的油畫。

    這個世界果然是西方背景。

    他走到落地鏡前，看自己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