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零四章·“呂樹主辦方。”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封遙睡不夠字數:3902更新時間:24/06/28 20:37:05
    “疊影,你居然混進了主辦方?”蘇明安有些意外。

    “第二席的主人無法到來,所以我暫時站在了這個位置上。我是編外成員。”疊影卸去了身上的濃霧,展現出祂的一身白袍,祂的髮辮已經散下,金色長髮流瀉於肩頸。

    ……原來疊影只是來蹭個席位的邊緣人物,祂的真身仍在宇宙,本質上不算主辦方。只是第二席本尊沒來,才讓祂鳩佔鵲巢。

    “你們主辦方不是被困在世界遊戲裏了嗎?第二席能去哪?”蘇明安熟稔地和疊影談了起來,明明面前是十二條強大生命,他卻旁若無人地對話疊影。

    “困在世界遊戲?你這是哪裏來的信息?”疊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第二席不來,有可能是祂走不開,也有可能祂是……你熟悉的人,所以祂不願來,怕說幾句話,就被你看穿。”

    “我熟悉的人?”蘇明安感到好笑。他身邊能有哪個人是主辦方?蘇凜是主辦方?呂樹是主辦方?難不成是巔峯聯盟那羣人?

    這多半又是疊影的口嗨,祂總喜歡說似是而非的信息,然後觀察他困惑的表情,引爲樂趣。

    這時,第三座“孤島”有了動靜。自老闆兔和疊影之後——第三條生命撤去霧氣,展露了祂的本貌。

    那是一個由七彩色構成的人物形象,頭上一對彎曲的惡魔角,似是用濃厚油彩畫出了張狂的五官,眉眼誇張地勾起,像是鮮活的小丑面具,身軀猶如流淌的顏料。

    蘇明安停下了與疊影的交談。只見那第三席忽而發出“咔嚓”一聲,猶如一個鏽蝕的八音盒,驟然扭曲脖子,朝蘇明安露出了一個張狂的大笑。

    “——奧利維斯,我們見面了!我們又見面了!!”

    不辨男女的大笑聲響起,濃厚的積極情感撲面而來,蘇明安甚至能嗅到情感浪潮中滿盈的幸福。

    蘇明安怔忪片刻,那張小丑臉瞬間拉近距離,又在與他有着半分距離的時候,驟然停止。

    “……奧利維斯。”小丑臉的笑容略微下滑,彷彿有陰雲正在祂的身上籠罩:“你爲什麼不說話……你忘了我?”

    “樂子惡魔卡薩迪亞?”蘇明安很容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聽了回答,樂子惡魔很快又露出了笑臉,彷彿那股隱藏的危險從未涌現。祂幾乎想要給蘇明安一個大大的擁抱,卻被疊影制止。

    星光流淌在祂們之間,雙方的身形同時頓住。

    “(他不是奧利維斯,他是蘇明安,你沒長眼睛嗎?)”疊影的對話信息瞬間抵達,攻擊性極強。

    “(否決。他裝備了我的裙子,那麼他就是我的契約者,儘管他不曾誇讚奧利維斯千秋萬載,我仍然認爲他身上樂趣無窮。)”卡薩迪亞笑容不改,觀念堅固無比,其言語壁壘無法被疊影突破:“(這是我追尋積極情感的手段——你無權阻止。你並無立場,你不是他的友人,亦不是他的同盟者,與你的對立毫無意義。因此,我拒絕你的提議,巴阿小。)”

    “(蘇明安雖然並非我的同盟者,但他是我唯一真實的友人,只要他未來願意與我同行,總有一天,我與他能鑄造新世界。)”疊影同樣建造言語壁壘。祂們之間的辯駁奇快無比,只發生在一秒之內。

    蘇明安忽而明白了——祂們內部的冰冷。

    這些高維生命看似隨性自由,實質卻是十足的利益化與強欲。除了【理想】與【同胞】,其他什麼都不在乎——這是高維者的絕對思維邏輯。

    在疊影眼裏,蘇明安兼顧【理想】與【同胞】,所以祂才會出言,防止蘇明安偏向卡薩迪亞陣營。而對於卡薩迪亞,蘇明安僅僅具有利益作用——供祂追尋積極情感,所以祂才會出言調笑。驅使祂的並非純粹的感性,而是感性到了極致的理性。

    人類的行動邏輯,決不能套用在祂們身上。如果因爲祂們溫柔親切的態度就認爲祂們好說話,那大錯特錯——就算是看似好欺負的破爛王疊影,這些搞笑名詞也只是蘇明安加在祂頭上的外號,實則祂動輒入侵一個文明,七十億人的死亡在祂眼裏與砂礫無異,祂的生命本質與思維方式根本不是人類。

    蘇明安環顧四周。除了這三位,第四座“孤島”一直到第十二座“孤島”,都保持在濃霧遮掩的狀態。

    見此,疊影擡頭。

    “(諸位不露出面貌嗎?還是迫於醜態不敢見人?)”疊影開口就攻擊性拉滿。

    周圍的霧氣波動了一下,卻仍無人撤下霧氣。

    漫天星海之下,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

    “(否決。缺乏必要性。)”機械聲在第六座“孤島”傳出。

    “(附議。尚不確定這位玩家背後站着什麼,也不確定他的本質究竟是否高於我等,因此,決定以保守姿態會面。另外,我與星空流浪者不熟識,不必因你的挑釁而改變決意。)”孩童般稚嫩的聲音在第七座“孤島”傳出。

    “(停止爭議吧。我詢問,是否已確認他持有權柄?)”沙啞的聲音在第八座“孤島”傳出。

    “(否決。概率未達100%,以人類的最高智慧而言,仍具有可復刻性,不能必然推出該玩家擁有權柄。但根據第九世界黎明密碼的情形,非諾爾即蘇明安,既然已排除諾爾,暫且可以推出蘇明安很大概率擁有權柄。)”機械生命說。

    “(可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來自第十二席位的女聲。

    “(一旦承認,【規則】是絕對的,作弊就要付出代價。因此,他當然不可能承認。)”沙啞聲音說。

    “(可否探尋權柄來源?)”機械聲音說。

    “(未知。)”

    “(已確定他的出身?)”

    “(僅能通過世界遊戲查看玩家的回憶。從回憶來看,他出身平凡,只是普通人類種。)”

    “(哼……我等也不過是世界遊戲的困獸。也許,這位看似渺小的人類,才是操控我等的掌權人。也許,世界遊戲從一開始就隸屬於他,只是他自己爲了某種目的或某種願望而抹去了記憶。)”

    “(你的推想有一定道理,但我認爲不會成立。)”

    “(我還可以瞬間列出上百種荒誕不經的猜想,比如他其實是一臺機器,比如他是你的創造者,或者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我們需要實際證據,而非漂浮在思維中的雜質。)”

    “(‘思維雜質’是對於生命體腦電波的稱呼,但對於機械生命不具有普適性。)”

    “(……沒有與你對話,鐵疙瘩。)”

    蘇明安冷眼旁觀這些生命交流。

    這幫人以爲他聽不懂,一直在加密通話,事實上他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咳!大家安靜一下!兔兔要說話啦!”老闆兔咳嗽了一下。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老闆兔是祂們之中權限最高的那一類,看來確實如此。

    這時,老闆兔轉頭看向蘇明安,露出一副親切的樣子。

    “親親的第一玩家,人家仍然記得你說過的話——【我身上有你們特別想得到的東西,我們可以合作】。”老闆兔血紅的瞳眸緊盯蘇明安:“人家想確認一下……你說的那件東西……指的是你的權柄……嗎?”

    當十二道視線匯聚在蘇明安身上的一瞬間,他切實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如芒在背”。

    疊影的目光最爲舒緩,卻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冰冷,就像是祂也在品鑑蘇明安的表情。

    老闆兔的目光最爲戲謔,卻像是浮於表面的戲謔。

    樂子惡魔的目光極爲飄忽,彷彿祂根本不在意蘇明安的回答,祂在意的只是蘇明安本身。又或者,蘇明安無論說出什麼回答,祂都覺得很好玩。

    第四道、第五道……十二道目光情緒各異。但蘇明安沒有看向任意一人,目光停在空蕩之處。

    然後,他啓脣說道:

    “——你們渴望我。”

    蘇明安用的是肯定句。

    他感受不到祂們的敵意,只能感受到濃濃的貪婪與渴望。他身上的權柄,對這些存在來說,就像黃金一樣誘人。

    “在遊戲初期,我曾以爲你們一直針對我,是因爲你們討厭我、畏懼我、想要除掉我。”他的目光毫不畏懼,姿態根本不像是人類面對高維者,而是棋盤之上的棋手俯瞰十二顆棋子:

    “但我後來恍然大悟——如果你們真的憎惡我,你們爲什麼要在第三世界結束後就送給我最高級的掌權者身份?爲什麼老闆兔一次又一次青睞於我,喚我‘親親的第一玩家’,對我與衆不同,甚至一叫就到?拍賣會的大玻璃房、第一玩家的個人通道、用詞上的親暱……那真的是想把我和其他人分隔的計策嗎?是否存在那麼一點點……‘拉攏’的可能性?”

    老闆兔眯起了眼睛。

    疊影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樂子惡魔漂浮在高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蘇明安。

    其他視線各異,透着貪婪與危險,彷彿一頭頭獵食者盯上了美味的食物。

    這一刻,蘇明安感到自己再度來到了那座水族館。

    鯊魚、毒水母、食人魚……這些危險的生物,在水族館的玻璃內虎視眈眈,他站在玻璃外,隔着瀕臨破碎的玻璃,與它們對視着。

    一旦他的話語出錯、分貝略大——玻璃破碎,這些危險的生物會瞬間分食他。

    他對於祂們,是可拉攏的盟友、是可能凌駕於祂們的危險人物、是背景神祕的權柄持有者、是可供品味的饕餮盛宴……但絕對不是玩家本身。

    他與祂們,已經站在平齊的位置上對話。如果他死了,祂們什麼也得不到——他的性命,就是祂們最恐懼的把柄。

    泯滅在指尖一閃而逝,雖是抵在他自己身上的利器——卻像是抵在祂們脖子上的尖刀。

    “……你們在害怕?”他露出笑容。

    在這一瞬間,祂們好像恐懼於他的行動——自戕。

    不管是他自戕後回溯了祂們。還是他的權柄不是死亡回檔,他自戕後權柄消失,都不是祂們想看到的。

    甚至於,老闆兔也無法看出,蘇明安到底是不是在唱空城計,實則他根本沒有權柄。

    祂們,

    畏懼着他。

    ——明明祂們是“祂”,

    ——明明他是“他”。

    ……

    第一玩家坐上了棋手的位置。

    他的對面,是足足十二個對弈者。

    ……

    “咔噠。”

    彷彿響起棋子落上棋盤的聲音。

    “……所以,無論你們問我多少次——我到底有沒有權柄。我的回答都永遠只有一個——”蘇明安收回泯滅,無所謂地攤攤手,帶着笑說:

    “【我沒有】。”

    “這就是我永恆的回答。”

    “不相信,就來試試看。對了,我差點忘記……你們不能對玩家動手。玩家的身份看似是束縛,卻也是我最大的保護罩。”

    “我們的【理想國】,就是規則本身,它爲我們構築了隔絕高維傷害的絕對屏障。”

    “所以,別再做這些沒用的試探了。老闆兔,就算你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能怎麼樣?”

    “不如來談點實際的吧,高維們。”

    “咔噠。”

    彷彿又是一聲棋子落下之聲。

    老闆兔笑了笑,它看上去竟有點汗流浹背了,像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人類逼到這個地步。

    “你想談什麼?親親的第一玩家?”

    蘇明安眯起眼睛。

    “咔噠。”

    他像是靠在了棋盤旁的椅子上,俯瞰着林立的棋子,笑容冰冷。

    “——簽訂賭約吧。”

    他笑着說:

    “在世界遊戲【規則】的見證下。”

    “和我——一個普通的、渺小的、微不足道的19歲人類——來打個賭吧。偉大的高維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