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試錯

    下午六點多的京城車流不息，許正一行人驅車趕到十年前放置杜美娟男友宋浩屍體的殯儀館。

    這家殯儀館和八寶山一樣都是市屬殯儀館，規模雖然相當較小，但也有六七個告別廳，整體是仿古建築，看着相當有檔次。

    十年前，宋浩的後事處理人正是杜美娟。

    這個女人在自己男友車禍死亡之後，自己拿錢準備給其舉行一個告別儀式。

    據案宗記載，她在醫院確診男友死亡之後，聯繫其家人，得到同意之後立即聯繫殯儀館派車把男友屍體送到殯儀館。

    並且還給他花費一條龍C套餐，價格:14800元，其中特意選擇豪華爐。

    十年前的辦案單位在調查殯儀館的時候，發現這兒的監控並沒有覆蓋全部建築，而且這家殯儀館因爲是仿古建築。

    最高不過三層，安置屍體的地位，位於一處大平房。

    當初警方只發現一扇窗戶有撬動的痕跡，但並無指紋和屍體衣服氣味殘留物，當時認爲這是犯罪團伙通過撬掉窗戶，偷偷進入，搬走屍體。

    但這種猜測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因爲搬運屍體，即便是使用裝屍袋，那麼在窗戶中也會有拉扯的痕跡，但是現場並沒有。

    也沒有其他人鑽進窗戶留下的痕跡。

    人畢竟是吃五穀雜糧的，只要鑽窗戶，必然會留下一絲氣味，這玩意雖然看不到，但是現在的儀器可以識別出來。

    所以，許正大概假設，最後想到了無人機搬運屍體的可能性。

    只是來到殯儀館，找到當年存放宋浩屍體的平房，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搞錯了。

    他剛纔查了查，十年前無人機行業，拿大疆御6來說，雙手長的機型，最大載重十斤，一個成年人體重去150斤左右。

    要想從殯儀館平房窗戶處把屍體運送出去，大概率需要15架無人機同時協同作業。

    再算一架無人機四十釐米，15架就需要6米的區域範圍。

    載重更大的無人機也有，像那種噴灑農藥的無人機，最大載重50公斤甚至更多，但同樣這種機型機翼展開，根本飛不進窗戶。

    本來按照他的猜測，只需要四架無人機，載重40斤左右，體積還不能太大，只要布局合理，協調作業的情況下是有可能搬運起一個成年人。

    但當年還沒有這種數據的無人機，要嘛體積小載重量小，要嘛體積太大鑽不進窗戶。

    不過許正的這種思路給閆老提了一個醒，他沿着平房走了一圈，又讓隨行的市局特警無人機小隊，派出一架無人機升空觀察殯儀館環境。

    “小許，無人機行不通的話，其實還是有辦法的。”閆老指着60CM乘40CM的窗戶，“其實還可以用滑索的方式把屍體偷運出去。”

    許正看着殯儀館平房的佈置，確實有很多地方可以固定繩索，其中安置屍體所用的冰棺便可以使用。

    同時在平房窗戶外面安置好繩索另一頭，這樣的話，完全可以不用爬着窗戶鑽進來，只要衣服和身體不接觸窗戶，那麼基本上留不下什麼氣味。

    至於平房內的氣味，怎麼說呢，這兒可是放置屍體的地方，除了人來人往的因素，還有消毒水、屍臭、冰棺那種腥臭的味道。

    根本沒辦法提取到偷屍團伙遺留下的氣味。

    衆人這次沒有做實驗，討論過幾句，便確實這種滑索的可行性，只是現在屍體怎麼搬運出去的有了結論，但是對破案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因爲滑索不像無人機，前者可以用各種繩子，後者倒是可以通過銷售記錄來調查購買者。

    可惜，人家並沒有用無人機。

    更可惜的是，殯儀館的攝像頭並沒有覆蓋住這一片區域，至於殯儀館周邊的監控許正感到無語，因爲這兒只有一條平房路。

    而且平房路兩邊全是二米多高的圍牆，三公里長的馬路上根本沒有一個攝像頭，也沒有什麼公司和商店。

    再說殯儀館東面是大片陵園，那兒也沒啥攝像頭，完全可以從這裏穿越過去。

    “看來想從這裏找到線索是很難了。”許正很快認清事實，建議道：“閆老咱們先回去，繼續接着討論怎麼樣？”

    閆老倒是沒失望，他見許正依然鬥志滿滿，開玩笑道：“你現在是專案組組長，我是你手下，自然得聽你的嘍。”

    “哈哈，那咱們先回去。”這次市局諸位領導辦事非常給力，一天時間，便通過了以許正爲首的臨時專案組的提議。

    並且提供一筆專案組的辦案經費。

    組長直接給了許正，成員除了閆老、竹青、裴天石，其他人還沒有招進來。

    如果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到時候肯定得讓領導們塞一些人過來分潤功勞，所以現在幹活的只有他們幾人而已。

    外加一個編外人房華。

    小姑娘來到殯儀館有些緊張，一直跟在許正身邊，聽到能回去了，她立即來了精神，“許哥哥，我想請大家夥吃飯。

    感謝你們。”

    她這是想感謝衆人爲了支持閆老偵查此案的行爲，不過無功不受祿，現在案子一點兒進展沒有，許正哪有時間出去吃飯。

    “先不急。”許正看向竹青，“現在錯過了飯點，你給大家夥負責點個外賣，單子報給我，回頭從辦案經費裏面扣除。”

    竹青點了點頭，她一直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在辦案上面不如裴天石，但她有女人的長處，那便是可以做許正的助理和內勤。

    這樣的話，她的作用還是很大的，也是不可缺少的。

    重新回到市局檔案館，竹青給大家點的外賣也正好送過來，不過沒有閆老的份，他現在是病號，吃的喝的基本上都是醫囑吩咐下來的食譜。

    都是由他女兒派人或者親自送過來。

    吃飯期間衆人並沒有因爲剛纔的失利而保持沉默，特別是房華又開始扒着小手分析案情。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身淡粉短裙，加上顏值，看的非常可愛。

    許正很認真的聽着她的分析，還別說，有些偵查思路和之前辦理此案的前輩們差不多，有些就顯得幼稚了。

    比如，“案子的真相有沒有可能是宋浩發生車禍是故意的，他受人所託想開車撞死車禍現場的某人，結果因爲太激動。

    反而一頭衝向了高架橋護欄。

    僱傭他的人見他雖然沒有完成任務，但爲了感謝他，所以派人做的案子？”

    又比如，“杜美娟明明有男朋友，而且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還一直在做違法的出賣服務的工作。

    所以會不會是她的某個顧客看不慣她這種行爲而做出的義憤之舉？”

    竹青看着許正不答，她解釋了這兩個問題，“宋浩車禍案，當年警方查了很久，並沒有發現車禍另有原因。

    他應該就是自己開車不注意，撞到了高架路護欄，然後車子翻轉下去了。

    至於杜美娟那些顧客，她所有接觸的客人，警方基本上也查了不少。

    畢竟那個時候有開房記錄，即便是車震或者野外帳篷這種服務，也通過手機定位查到了她服務對象。

    結果就是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其實警方大面積排查帶來不少影響，當年查到的男人，有不少都因爲此案暴露出來他們花錢買服務。

    特別是那些已婚男士，有些人因此而離婚了，有些人因此而失去了工作

    房華沒有泄氣，依舊鬥志盎然，“這個杜美娟也真是的，她剛給自己男朋友安置好殯儀館的事情，然後馬不停蹄的跑回酒吧繼續上班。

    甚至當天晚上她還出去給人做服務。

    是不是她這種行爲，惹怒了某個正義感特別強的人？”

    裴天石低着頭，語氣淡淡的說道：“激情犯罪、除惡揚善、懲罰淫婦、變態殺人、婚配嫁娶.其實偵查員都沿着這些路子一一排查過了。”

    “這不是，那不是，難道真是宋浩還魂自己殺了杜美娟？”房華搖着小腦袋，頭上的幾條小辮子像撥浪鼓一樣，甩來甩去。

    許正吃飯完，喝了幾口水，打了一個飽嗝，“其實要是能查到兇手的作案動機，那麼這個案子便會迎刃而解。

    但難就難在這一點。

    杜美娟和宋浩二人和那些普通北漂人差不多，爲了掙錢，他們可以最大限度的容忍對方的不忠誠。

    宋浩難道不知道他女朋友從事的工作嗎？

    很明顯他是知道的。

    因爲他賺的錢並沒有轉給杜美娟，倆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倆人之間基本上沒有超過三千塊錢以上的轉賬。

    所以倆人在京城一千萬北漂中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對人。

    可誰會花費這麼大精力佈置杜美娟死亡現場呢？”

    許正的問題讓大家都沉默下來，死人婚配的死現場正是案子詭異的地方。

    如果按照這一點往下查，宋浩家人及其親朋好友嫌疑都挺大，但警方排查好多次，依然無果。

    房華涉世未深，家世在國內算是頂尖那個行列的，根本不理解杜美娟這種女人還有人娶，“許哥哥，你說像死者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

    爲啥宋浩不和她分手呢？”

    許正反問道：“十年前宋浩一年工資不到十萬，而杜美娟一年是他的六七倍，如果一個男人家境貧寒，或者自身能力不夠。

    有時候也沉默下去，接受自己另一半的所作所爲，甚至還會支持她的工作。”

    聽聞有些站街女，幫助她們招攬顧客的人有的正是他們老公或者男朋友，有些人是爲了生存，有些人只是把這當成生意。

    丟掉禮義廉恥，正常人接受不了的事情，她們則是習以爲常。

    閆老是見慣了人家疾苦，長嘆一聲，“人性複雜，不能以你的道德觀去看待所有人，女人提供服務獲取金錢或者其他等同的報酬。

    各行各業都有。

    從杜美娟這個案子上看，倫理道德的偵查思路，應該就是小許之前說的，那是兇手故意做的僞裝。

    我看，這個女人身上肯定有咱們不知道的緣由，這才是她被殺的真正原因。

    可惜當年排查了不下於千人，從杜美娟小時候到她身死，基本上有接觸的人都做過排查了。”

    許正知道這種排查力度很大，現在沒有必要重新再做一次排查。

    他靠着椅子，看着天花板，又琢磨起來杜美娟會有哪些事情，是外人不知道的，知道的只有她自己和殺她的人。

    只是想了又想，他也想不明白。

    杜美娟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不發朋友圈，抖音上也只是分享美食美景和自己美顏照。

    她沒有一個真心朋友，如果她單獨居住，也沒有男朋友的情況下，她死在出租房估計都沒有人會發現，即便發現也只會是房東過來看房子。

    或者是小偷。

    閆老眼見時間快到晚上八點了，提議道：“小許，我看今天先這樣吧，這事着急沒用，加班更沒用，真正有用的是靈感。

    只要你們誰來了靈感，便肯定能找到正確的偵查思路。”

    許正笑道：“靈感哪有這麼容易來，今天算了，大家先回家休息吧。”

    房華有些意猶未盡，她今天可是翻看了一天的案卷，平常人感到枯燥的口供和分析，她卻看的津津有味。

    可是這才晚上八點，大家又要解散了，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加班到晚上十二點。

    “許哥哥，你晚上回去幹嘛？”

    許正正在收拾東西，聞言看了她一眼，正想說自己回去會接着思考案子，但突然看到閆老在後面搖頭，他立即改口，“當然是回家陪老婆孩子。

    你不會是想和我討論案子吧？”

    “嗯嗯。”房華並不是真正的工作狂，“那你既然有事，我自己回去琢磨琢磨吧，等明天你再來，我肯定會想出來破案思路的。”

    許正其實是有點喜歡這個丫頭的，有天賦，肯努力，重要的是能堅持，換句話說是能熬，有耐性，這都是做刑警的先天條件之一。

    “那你可要加油哦，如果案子是在你提供的偵查思路幫助下偵破的，到時候你可向大家夥證明了，你比我們都強。”

    到底是女孩子，房華一聽便樂起來，回頭看向閆老，“外公您聽見了吧，要是案子在我的幫助下成功了，那我可比你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