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6【芝蘭玉樹?愣頭青!】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很廢很小白字數:3325更新時間:24/06/28 20:32:49
    打發走老九後,韓楨繼續說道:“北地百姓驃勇,風俗尚武,治理起來怕是不易,用重典容易激起民憤叛亂,春風化雨則會助長北地百姓囂張氣焰,所以這其中的度,愛卿要拿捏好。”

    宇文虛中沉聲道:“微臣在來之前,特意請教過汴京城內的一些北地商客,發現北地百姓雖驃勇桀驁,但實則也純樸的緊。他們所求所謀,與中原百姓一般無二,不外乎吃飽穿暖。”

    “然,這些年契丹貴族盤剝百姓之甚,比之趙宋有過之而無不及,底層百姓過得極其悽慘,金國取遼代之後,這樣的情況並未得到改善,反而更加惡劣,六等制之下,女真貴族對百姓動輒打殺,視若牛馬牲畜。以至於金國國內叛亂四起,暴動頻發。”

    “微臣認爲,管理北地當重法而輕政。”

    韓楨輕笑道:“繼續說下去。”

    宇文虛中解釋道:“在律法上嚴苛,有罪必罰,不分華夷,一視同仁。在民政上輕徭薄賦,廢除奴隸制,推行攤丁入畝之國策,以此來分化契丹貴族對百姓的控制,配合進奏院輿論宣傳,只消兩三年,北地百姓嚐到攤丁入畝的甜頭,會自發抵制契丹貴族,涇渭分明,同時對我大齊心生歸屬感。”

    韓楨問道:“契丹、渤海貴族並非傻子,不管是攤丁入畝還是廢除奴隸制,都會觸動他們的利益,這些貴族鋌而走險,煽動暴亂又該如何?”

    宇文虛中早有腹稿,胸有成竹道:“正所謂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一昧的武力鎮壓,只會加劇激化矛盾,產生隔閡。所以,在鎮壓的同時,爲契丹、渤海等貴族,謀求新的利益,鼓勵他們經商,開設工坊等。”

    韓楨讚賞道:“不錯,看來朕沒選錯人。”

    “陛下謬讚了,微臣不過是拾陛下牙慧罷了。”

    宇文虛中面色謙虛,同時小小的拍了個馬屁。

    “你不必自謙,道理誰都懂,但能爲己所用,推陳出新才是真本事。”

    韓楨擺擺手,而後叮囑道:“西京道朕會讓豫州軍鎮守,朕給你個特權,調動五千以下豫州軍,不需上報軍部和內閣。”

    齊國一直是軍政分離。

    駐軍不管民政,同樣當地官員也無法指揮軍隊。

    即便遇到特殊情況,也需提前上奏,經由軍部、內閣審批,再轉呈韓楨。

    但西京道不同,情況特殊,所以韓楨才會給他如此大的特權。

    宇文虛中面色鄭重地站起身,躬身作揖:“承蒙陛下厚愛,臣定當殫精竭慮,以報君恩!”

    ……

    折彥文今年剛滿二十,作爲折可求的嫡長子,自幼被悉心培養,允文允武。

    到底是年輕人,氣血方剛,求見韓楨吃了閉門羹後,氣呼呼地回到客棧中。

    客棧臥房之中,一名年過四十的家臣勸道:“少郎君何必動氣,齊國皇帝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想壓一壓我折家的銳氣。”

    折家源自唐末,因此一直保留着家臣這一習俗。

    家臣並非是奴僕,而是家族的主人之一,與家主同富貴,共榮辱。

    折彥文憤憤不平道:“我折家世代鎮守邊陲,替中原看守門戶,勞苦功高,豈能如此辱我?”

    家臣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我折家先前是替趙家看門,而今中原換了主人,自然要重新立規矩。”

    其實折家的處境也很尷尬,別看折家佔據三府之地,乃是國中之國,可當個藩鎮也就到頭了。

    隨着趙宋被趕往南方,西北五路三家將門皆轉頭投奔齊國,折家的處境就愈發尷尬。

    折家目前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投金國,要麼投齊國,沒有第三種選擇。

    至於西夏……

    西夏還沒立國之前,就與折家打生打死,時至今日大大小小的戰事不下四百餘起,西夏人可謂是恨透了折家。

    原時空裏,折可求歸降金國,被完顏昌毒死之後,西夏趁勢吞併了三府,接着把折家祖墳給刨了。

    刨祖墳代表着甚麼,不用多說了罷?

    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根本沒法解。

    先前,折家一直沒有表態,哪怕折可存歸降金國,都沒有絲毫反應,明擺着是在看騎牆看風向。

    誰贏,他們幫誰。

    而今齊軍攻勢迅猛,打得完顏宗翰哭爹喊娘,折家立刻便下定決心,歸降齊國。

    站在折可求的立場來看,自然沒有問題。

    我折家替中原王朝看守門戶兩百餘年,勞苦功高,而今天下大變,自然要爲家族考慮。

    但在韓楨眼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齊國之內連一個黑山寨都容不下,更別提一個割據藩鎮,一個國中國了。

    折彥文只是年輕氣盛,並非是傻子,眼下金國戰敗,西京道落入齊國之手,齊國是他們折家唯一的選擇。

    況且,來之前折可求千叮萬囑,讓他謙卑恭敬。

    念及此處,折彥文頹然道:“罷了,等幾日就等幾日。”

    ……

    在客棧中待了三日後,韓楨終於派人通知,要接見折彥文。

    一路來到元帥府,折彥文在老九的帶領下,走進大廳。

    看着韓楨的一瞬間,折彥文便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頭。

    他也算是少年英豪,能文能武,可在韓楨面前,卻生出一股自慚形穢之意。

    實在是韓楨的氣勢太盛,僅僅只是端坐在那裏,便霸氣四溢。

    以至於,會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年齡。

    “小民折彥文,拜見陛下。”

    折彥文躬身一禮,神色恭敬。

    韓楨打量了一眼折彥文,誇讚道:“都說折家這一代出了一對芝蘭玉樹,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不得不說,折彥文單看外表確實出彩,容貌俊朗,氣質絕佳。

    而另一個,則是他的眯鄭堊逯省�

    折彥文自謙道:“陛下謬讚,坊間恭維之詞,當不得真。”

    韓楨沉聲道:“折家鎮守邊陲,拒蠻族於門戶之外,勞苦功高,朕很是敬佩。此前一直想召汝父入京,卻被政務纏身,頗爲遺憾。”

    折彥文到底還是太年輕,絲毫沒有聽出韓楨的言外之意,只當是在誇讚折家,心頭不由一喜,躬身道:“多謝陛下體諒,小民不勝感激。”

    若是換折可求這個老狐狸,會立即伏地請罪。

    韓楨眼中閃過一絲怪異,沒想到折家竟然派來一個愣頭青。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折家這一代是真的沒人了。

    折彥文這樣的愣頭青,都能成爲年輕一輩的扛旗之人,說明折家其他人,只會更加不堪。

    語言是一門藝術,很多時候,並非是韓楨故意要繞來繞去。

    直來直去,有話就說不好麼?

    當然好。

    但,前提是對方必須是君子,而非小人。

    因爲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好話,往往是不中聽的。

    若對方是君子,那自然無事,可若對方是小人,往往就會因爲這句話而懷恨在心,憑白爲自己樹敵。

    而這個世道,君子終歸是少數。

    所以,把批評藏在讚揚中,把讚揚隱在批評裏,實際上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聰明人聽了,自然會懂,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蠢笨之人縱然不懂話中深意,也不會心生怨恨。

    剛剛來到北宋之時,韓楨其實也不懂這些,言行舉止全憑一個莽字。

    後來與老狐狸們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懂了。

    “伱父身子可好?”

    “蒙陛下掛念,父親身子尚可。”

    “聽聞你堂兄被僞宋貶往崖州?”

    “……”

    又聊了幾句不鹹不淡的瑣事後,韓楨揮揮手,將折彥文打發走。

    目送折彥文離去,一直充當門神的老九,忍不住問道:“折家此來顯然是打算投奔陛下,爲何陛下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方纔分明看到,折彥文好幾次打算開口,卻都被韓楨打斷,將話題引往別處。

    韓楨不答反問:“折家現如今還有選擇麼?”

    老九先是一愣,旋即理所當然道:“自然是沒有了,西夏與折家是世仇,金人又被趕走,西京道納入我大齊版圖,折家除了投奔陛下,別無選擇。”

    韓楨笑道:“那不就得了。”

    “可這有甚麼關係?”

    老九撓了撓頭,面色茫然。

    見他這副模樣,韓楨不由搖頭失笑道:“你呀,老老實實當朕的門神。”

    折家,呵!

    騎牆望風,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韓楨可以允許折家存在,但不允許一個世襲罔替的折家存在。

    就看折可求識不識趣了。

    若是不識趣,韓楨會幫他體面。

    ……

    卻說折彥文出了元帥府,家臣立刻迎了上來。

    待上了馬車,家臣迫不及待的問道:“少郎君,談的如何?”

    折彥文神色鬱悶道:“只聊了些瑣事,並未談正事。”

    聞言,那家臣心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由皺起眉頭:“還請少郎君將所談之事,與我詳細說一說。”

    折彥文倒也沒多想,將韓楨的話一五一十重複了一遍。

    聽完之後,家臣驚呼一聲:“遭了,齊國皇帝對我折家心生不滿,此事麻煩了。”

    對摺家不滿?

    折彥文反駁道:“應當不會,方纔陛下還誇讚我折家忠勇,勞苦功高。”

    那家臣苦笑一聲:“少郎君閱歷尚淺,有些話看似誇讚,實則暗藏深意。”

    折彥文急了:“莫叔,眼下該如何?”

    “先回府州,將此事稟報家主。”

    家臣微微嘆息一聲。

    齊國皇帝這番態度,他們折家怕是要大出血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