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嫂嫂】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很廢很小白字數:2276更新時間:24/06/28 20:32:49
    一直在茶肆坐到日頭偏西,天沒那麼熱了,韓楨起身道:“安娘,我走了。”

    “二郎今晚可來?來的話,我給你留門。”

    安娘說着,一雙水潤的桃花眼不由看向他胸膛上那只下山猛虎。

    北宋的風氣很開放,紋身刺青是一種時尚風潮,不限男女。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紋身刺青者數不勝數。

    甚至在開封城內,還有專門的紋身社團,喚作錦體社。

    每逢迎神賽會時,錦體社還會舉行花繡表演,展示自己的紋身。

    宋徽宗身邊有位近侍,名叫李質。

    李質其人是標準的官宦子弟,其曾祖父李昌齡在太宗和真宗時期做過淮南轉運使。

    李質的身上就有大片紋身,且十分精美,宋徽宗看過之後,還特意賜了個錦體謫仙的稱號。

    從李質身上的紋身,以及宋徽宗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宋人對於紋身是何等喜愛。

    “不來了,我回一趟家。”

    韓楨擺擺手,邁步出了縣城。

    目視着他離去的背影,安娘心頭有些許失落。

    ……

    韓楨家在小東村,距離縣城不遠,約莫五里路。

    按照他的腳程,不需半刻鐘便能走到。

    剛出縣城,便遇上耍水歸來的潑皮們。

    見着韓楨,潑皮們立刻迎上來,爲首的馬三狗頂着一張黑臉,咧開嘴笑道:“韓二哥,瞧瞧兄弟們的收穫。”

    還真讓這幫傢伙捉到了魚。

    三條筷子長的鯽魚,一條三斤多的草魚,另外還用衣服兜着一些蝦蟹。

    “不錯!”

    韓楨笑着點點頭。

    他們這幫潑皮看似瀟灑,其實日子過得苦,只能勉強填飽肚子,難得能吃口肉。

    主要是韓楨不願幹偷雞摸狗,持強凌弱的勾當。

    像城西的那幫潑皮,就沒那麼講究了。

    一個潑皮催促道:“韓二哥,咱們快回廟裏煮了吃罷。”

    韓楨擺擺手:“不了,我回一趟小東村,明日再過來。”

    聞言,馬三狗二話不說,將手中的魚一股腦遞過去:“韓二哥既是回家,怎能空着手,正好帶些魚回去。”

    其他幾個潑皮雖有不捨,卻無一人覺得不妥。

    出來混,就是講究一個義氣。

    關鍵是韓楨平日對他們極好,若是沒有韓楨護着他們,早被西城那幫潑皮打死了。

    見有人暗自咽口水,韓楨微微一笑,只留下三條小鯽魚,將大草魚塞進馬三狗手裏:“只這些就夠了,你們先回去吧。”

    馬三狗推讓不過,只得接過草魚。

    告別自己的一幫小弟後,韓楨拎着魚大步沿着小東河前行。

    韓楨在家中行二,上面有一個大哥。

    只不過相比起他非人般的強健體魄,大哥卻自幼體弱多病,娶妻之後還沒一年便撒手人寰,留下寡居的嫂嫂。

    爲了避嫌,韓楨在大哥死後便整日在縣城廝混,只是隔三差五回一趟家,捎帶些粗鹽麻布、幫襯着做些農活,其次也是爲了震懾宵小。

    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嫂嫂姿色頗好,若是一直不回去,鐵定會被潑皮懶漢騷擾。

    隨着臨近小東村,道路兩邊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田地。

    其中,赫然有着不少荒田。

    這些荒田大多都是逃戶留下的,卻無人敢耕種。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還是戶等制。

    一旦自家田地過多,就可能會被官府釐定成三等戶。

    所以,哪怕四等和五等戶活的再艱難,也只能守着自家幾畝薄田,不敢打這些荒田的主意。

    有田卻不敢種,是不是覺得很荒謬?

    然而這就是北宋末年,農民最真實的寫照。

    北方還稍好一些,南方更加艱難。

    因爲相比北方的各種苛捐雜稅,南方還額外多了一種稅,叫身丁錢。

    所謂身丁錢,也就是俗稱的人頭稅,家裏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成年了就要交身丁錢。

    成年之後,每年繳納身丁米七鬥五升。

    這項稅收導致窮苦農民不敢多生孩子,即便不小心生了,也會忍痛溺死。

    蘇東坡被流放湖北時,他親眼見到:“黃州小民,貧者生子多不舉,初生便於水盆中浸殺之”、“嶽、鄂間田野小人,例只養二男一女,過此輒殺之”。

    有兒不敢養,有田不敢種,唯我大宋!

    ……

    一路上,不時遇到田地裏勞作的村民。

    見到韓楨,紛紛打開打招呼。

    “韓二,回來啦?”

    “是啊!”

    這得益於他的好名聲,若是換做其他潑皮,這些村民估計唯恐避之不及。

    他家靠近村頭西邊,黃土夯成的牆壁,屋頂鋪上一層幹稻草,門前用竹籬笆圍成一個小院子。

    院子角落裏,開墾出兩壟菜地,種着些韭菜和菘菜。

    此時,一名戴着麻布頭巾的俏麗小婦人,正在給菜地澆水。

    聽到腳步聲,小婦人轉過頭,欣喜道:“呀,叔叔回來了。”

    “嫂嫂。”

    韓楨點點頭,踏步走進院子。

    小婦人就是韓楨的嫂子,姓張,沒有名字,只有個乳名喚作閏娘。

    平日裏,村裏都稱呼她爲韓張氏。

    韓張氏容貌俏麗,眉眼間散發着一股純真的氣息,身材就如不遠處的柿子樹……細枝結碩果!

    韓張氏瞥了眼他手中的鯽魚,好奇道:“怎地還有魚?”

    “三狗他們在河裏捉的,分了我一些。”

    “叔叔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

    韓張氏說着,接過他手中的鯽魚,蹲在院子裏開始處理。

    只見她手握菜刀,動作嫺熟地開膛破肚,隨後細心的颳去魚鱗。

    韓楨站在一旁,問道:“嫂嫂,這段日子沒有無賴子上門吧?”

    聞言,韓張氏手上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搖了搖頭。

    見狀,韓楨朗聲道:“嫂嫂莫要怕,有我在。”

    韓張氏抿了抿脣,怯生生地說道:“前……前兩日夜裏,魯家老四來敲過門,我沒敢開門,過了一會兒,他便離去了。”

    魯家老四?

    韓楨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吩咐道:“嫂嫂且做飯,我去去就來。”

    聽出他語氣中的怒火,韓張氏趕忙放下菜刀,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叔叔莫要衝動,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她不是擔心韓楨吃虧,而是擔心韓楨下手沒個輕重,把人打死了……

    “嫂嫂放心,我心裏有分寸。”

    拍了拍韓張氏的手背,韓楨大步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