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梨海市宗教文化交流節(下)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飛鴿牌巧克力字數:2514更新時間:24/06/28 20:23:31
    通話一下中斷了。

    羅彬瀚絕望地放下手機,從車窗看下地面。他常年坐航班出國見母親,對高度頗爲敏感,目前他所處的高度保守估計在八百米左右。這讓他被風吹得有點寒戰,但還不至於全身發冷。

    他用腳踹了一下前面的駕駛座。

    “喂,荊璜,你要帶老子去哪兒啊?”

    坐在駕駛位的荊璜回過頭。羅彬瀚發現對方的雙手根本沒有放在方向盤上,不過如今這已不會嚇着他了。

    “先跟雅萊他們匯合,然後去門城。”荊璜說,“等風頭過了再把你放回來。”

    “所以說門城到底是哪兒啊?”

    荊璜有點不高興地皺起了眉:“在聯盟邊界,靠近無遠域的中立星層上。”

    “所以說那他媽到底是哪兒啊?仙女座?人馬座?”

    “都說了不在你們的星層上。”

    羅彬瀚似懂非懂,但他用自己的辦法做出總結:“異世界?”

    “……你就這麼理解吧。”

    “那裏的人都有超能力嗎?”羅彬瀚突發奇想地問。

    “……看情況。”

    “你不就喜歡玩火嗎?那裏的人也都能?”

    “……你吃草嗎?”

    “哈?”

    荊璜冷冷地說:“你不吃草,憑什麼和馬活在同一顆星球上?”

    羅彬瀚還想再問,但這時車廂開始融解了——他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整個車廂外殼如高溫下的巧克力一樣軟塌塌地蠕動、重組,最終變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筒狀空間。

    荊璜擡了下頭,對準上方的一個黑圈——那原本是羅彬瀚跑車上的葫蘆車掛。

    “雅萊,我帶人上來了。你接管一下子艙。”

    少年說完數秒後,羅彬瀚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重力錯亂感。儘管跑車的窗戶已經在先前的融解中消失,他還是立刻意識到他們正在升高。到底有多高?當加速度消失後他已經全無感覺。這真是他的車嗎?難道他們是靠着四缸汽油載人升空了?

    他無法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但老實說並沒有那麼慌張。那要歸功於他在數月前經歷的一段怪事。

    聽來像是地攤上的怪談故事,因此就連家人也無法言說。但那確確實實是羅彬瀚的親身經歷——他曾被兩隻開着UFO的巨大蒼蠅綁架,或許差點就永遠離開了腳下的星球。那次事件的來龍去脈他迄今也沒有搞懂,但正是因爲那場奇遇,他認識了被叫做荊璜的少年,後者暫時地在他住所生活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的經歷,說來實在令人不快,但當荊璜突然失蹤時,羅彬瀚難免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不過當時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住院的好友周雨身上,所以也就沒怎麼管荊璜的下落。

    輕微的失重感讓他感到體內發癢。升高中的桶狀容器似乎已開始減速。羅彬瀚開始有點反胃。他偷覷前面的荊璜,發現少年像在打瞌睡。

    ——關於荊璜,羅彬瀚不敢說自己瞭解得很深。在他收留少年的那段時間裏,對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癱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的全是些羅彬瀚不曉得究竟爲何而存在的片子,像是韓國愛情劇、清宮劇、偶像劇……

    從早到晚,荊璜就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些節目。少年從中到底能獲得什麼樂趣羅彬瀚並不清楚,他總覺得對方當時的眼神就彷彿在看動物世界似的。而當羅彬瀚試圖給他推薦自己最喜歡的科幻電影時,少年則永遠是非常無聊地盯着天花板發呆。

    更難處理的是荊璜對電器的破壞力。僅僅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周裏,羅彬瀚就失去了他的廚房燈、冰箱與微波爐,而迄今他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把那些玩意兒搞壞的。

    羅彬瀚出生於一個龐大的家族。在這支系龐雜的羅氏家門中,他的父親既是最有發言權的長房,又掌握着令人豔羨的財富,羅彬瀚——儘管擁有衆多有名分沒名分的弟弟妹妹——是他父親名正言順的長子和公開指定的產業繼承人。這給他的人生帶來了相當複雜的影響,那其中有好有壞,不過有一條無疑是很令人羨慕的——他沒怎麼缺過錢。

    因此他換掉了自己獨居公寓的廚房燈、冰箱和微波爐,還另購了一臺小電視放在自己的臥室。這讓他在和荊璜同居的日子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寧。

    但是荊璜的怪異僅止於此嗎?不,不,遠遠不是。

    在羅彬瀚與對方相處的短短數月中,他至少看到荊璜做出過三種超常之事:荊璜曾用一種綠色的火焰將和他相貌相同的人燒成灰燼;荊璜能在室內引來颱風般猛烈的氣流;荊璜曾用樹葉吹出的樂曲指揮飛禽走獸。

    在少年剛剛來到羅彬瀚家中時,他說話的方式也非常奇怪。他能聽懂羅彬瀚的話,也能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但除了異常流利的粗話外,正常的會話裏往往帶着點莫名其妙的古腔。他會用毛筆寫繁體字,儘管寫出來的字總是有筆畫錯誤,還能夠根據雲和星空的樣子判斷出次日的天氣。

    假設這裏由一個外人,羅彬瀚不止一次地想,假設一個熟悉現代流行文化的人突然被塞到他的家裏,看到荊璜的種種奇行,他將會自然而然地得出一個結論:荊璜是深山裏跑出來的修真道士。

    然而那是一個幻覺。荊璜並不來自任何深山老林,他來自天外,星外,日與月的距離以外。那到底是多遠,羅彬瀚完全沒有頭緒。

    鐵桶輕微震動起來,像是在某種大小吻合的管道裏穿梭,然後咔地擠進某個凹縫內。

    上方的頂蓋打開,強烈的亮光從外頭射了進來。荊璜率先起身,輕鬆地從那打開的蓋口跳了出去,羅彬瀚則有點費力地攀着邊緣蹭了出去。

    外面的空間亮得令他眼花,一時沒法看清環境。他聽到荊璜的聲音在氣惱地吼着什麼。

    “炬邪奇?何噫!直邪!”

    羅彬瀚聽不懂少年在說什麼,但對他用的語言並不陌生,因爲那獨特而複雜的聲調起伏,乍聽下就像是用某種特別偏僻的方言唱歌。

    “抱歉,抱歉,請原諒,因爲我剛纔實在是太高興了……”

    緊跟着響起的第二個聲音,是既年輕又愉快的青年男性聲音。他的話羅彬瀚卻沒有任何障礙地聽懂了。青年話音剛落,周圍亮眼的光削弱下去。

    羅彬瀚睜開眼。

    他站在一個狹長的方廳裏。廳中站着幾個人——或者說至少是類人的生物。荊璜正氣急敗壞地揪着一個青年的頭髮喝罵,迫使身材高挑的對方彎下腰來,好聲好氣地道着歉。

    那場面很詭怪,但羅彬瀚顧不上了。他的視線像被磁石吸附過去的小鐵片,牢牢釘在旁邊的窗戶上。

    它的邊沿上鑲嵌着冷藍色的光條,一扇沒有棱角的窗。

    窗後的夜空星光熠熠。在那片稀疏而美麗的星海中央,羅彬瀚看到一顆巨大的蔚藍色星球。它在他的視野裏靜靜懸浮着,慢慢旋轉。透過乳白的輕淡雲霧,羅彬瀚甚至能找到他所屬的國家和大陸——但那都是今天以前的事了。今後會怎樣,他此刻一點也答不上來。

    名爲荊璜的少年,他與常人不同的祕密就在於此。羅彬瀚在過去遇到過獻祭活人的邪教,記載着神祕儀式的古籍,還有會衝着人露出微笑的怪狗。但沒有一者能和荊璜的祕密相比。

    他是一個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