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0章 必有玄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馬月猴年字數:4038更新時間:24/07/02 16:22:27
    正常來說,同等數量的戰馬馬營的佔地比步卒營地的面積要大上許多的,同時也有一些其他的要求,比如要比較靠近水源,方便戰馬洗涮等等。

    因此斐潛指定的那一小塊區域就是在山坡的另一面,沿着一條小溪流的一片平緩地面。若是粗看起來,確實是一片不錯的區域,可以方便戰馬的休整,但是實際上因爲小溪對面的一片樹林,還距離步卒營地的距離稍微有些遠,便導致了這一塊區域的安全度實際上並不高,甚至有可能會受到在對面樹林內的偷襲。

    張遼本身統軍能力就很強,加上中軍大帳之中的沙盤雖然簡陋,但是也能大體上體現出了山川地貌,所以張遼立刻覺得這個位置並不是很妥當。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爲馬軍的數量並不多。

    從漢中至川蜀的道路雖然用火藥開闢了一些險要的山道,不過麼畢竟火藥的數量不是很多,威力也不是很大,因此並不能像是後世一樣直接開鑿隧道什麼的,簡便只是相對而言,入川的戰馬自然也是受到了限制,數量並不多,張遼此時統管的馬軍不過就是六百五十人。

    如果說再多一兩千,或者說只是多上一倍,張遼就會設立兩個相隔距離並不遠的馬營,像是左右兩翼一般護衛着中間的步卒營地,就算是任何一個地方受到襲擊,馬軍也能飛快的集結,迅速的出擊。但是現在整體的馬軍的數量少,每受損一分,力量就減少一分,所以自然不可能像是幾千人的騎兵那樣的相同佈置營地的模式。

    “主公,你這是……”

    張遼不相信斐潛在沙盤之前捉摸了半天,左挑右選,結果卻選了一個有破綻的地方來設立馬營,因此張遼也是頗爲疑惑。

    “若是尋常川蜀將領,倒也不一定會在意我等馬軍,但是……”斐潛沉吟着,緩緩地說道,“劉玄德久居幽北,自然深知馬軍妙用……若是得知此處破綻,便用火箭隔水侵擾破壞……特別是在對陣之時……”

    張遼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若是兩軍對陣之時,馬軍遇襲,必然大亂,縱然再度約束,恐怕也會失去戰機,說不得牽連其他陣線……”

    “若此一軍,要偷襲馬營,又要不被我們的步卒營地發現,就必須繞過這個山地,然後進入這一片林地……”斐潛用手在沙盤上面比劃着,“文遠你注意到沒有……正常來說,若有對方斥候,從前方步卒營地觀測,有山地和營地阻隔,是難以看見這一片馬營的……”

    “除非對方在此山地之上設立哨探!”張遼指着沙盤之上的一處山頭說道。

    斐潛笑了笑,說道:“凌校尉已經遣人勘察過周邊山嶺,並無劉玄德的兵卒哨探蹤跡。”

    張遼似乎有一些糊塗,被繞得有點暈,皺了皺眉頭說道,“主公之意是……”

    “今日某指派劉校尉出營查勘地貌……”斐潛依舊笑着,目光卻有些閃動,說道,“文遠不防關注一下其出入營的人數……不過,切莫聲張……”

    張遼目光一寒,說道:“主公是說劉校尉……”

    “劉校尉呈送而來的郪縣佈防圖,着實詳盡,連兵卒數量器具置放之所也是詳盡無比……”斐潛攤開了劉隸送來的那一張郪縣佈防圖,指着上面的一些非常具體的標識說道,“而劉校尉曾言,其從川中調來郪縣,只有三日……”

    按照劉隸的說法,是因爲劉備見疑,然後準備讓劉隸充當右營的先鋒,做第一波進攻的敢死隊,再加上右營之中也有一部分賨人對於劉備不滿,所以劉隸就趁機鼓動這些賨人作亂,自己則是帶着手下破營而出,逃到了廣漢。

    整體邏輯上,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張鬆的入川圖恐怕是在劉璋上臺之後不久,就有意識地開始準備的了,先不論畫了多長時間,至少查勘整理就要耗時許久,而劉隸才到了郪縣三五天,就能摸清楚郪縣佈防,而且還畫好了?

    難道說劉隸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間諜奇才?

    看起來正常的事情,不一定沒有問題,但是若是有些異常的事情,多半都是有問題的。因此斐潛特意加強了對於劉備斥候的絞殺,而且也很湊巧的發現,劉備派出來的斥候竟然不是之前的川蜀的那些相對弱一些的普通斥候,而是丹陽老兵……

    這個就有些意思了。

    昨天一天,在凌頡的權利絞殺伏擊之下,劉備就大概折損了近百丹陽老兵,而這些丹陽老兵做什麼不好?非要放在斥候戰當中犧牲掉?

    這些丹陽兵,是在陣地戰當中的價值更大,還是在斥候戰當中的價值更大?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個見仁見智,但是問題是劉備手下還有東州兵,還有川蜀軍,還有招募而來的賨人,而這些兵卒,對於劉備的忠誠度,斐潛不相信是全部能夠像是遊戲當中一樣,都是滿值得……

    現實之中和遊戲裏面最大的一點區別,就是不光將領有忠誠度,小兵也是有的。斐潛自己用各種方式,包括榮譽體系,優厚待遇,軍功授爵、傷亡善後等等多種措施,才能大體上能夠保證手下兵卒對於三色旗的忠誠度,然後劉備剛到川蜀不久,難道就能完全籠絡所有不同派系的兵卒?

    斐潛不相信。

    只是偵察斐潛大體位置,大概兵數等等信息,需要一定動用丹陽兵麼?不見得。丹陽兵必然就是劉備最爲信賴的,也是最爲忠誠的一支部隊,而這樣一支部隊,只是作爲斥候來消耗,不是作爲統管協調各派系的兵卒骨架來使用?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考慮,劉備使用丹陽兵作爲斥候,必然有其不能不用的理由。

    而這個理由麼……

    “此事中必有玄機……”

    於是乎,斐潛準備試探一下。

    ……………………………………

    “此事中必有玄機……”蒯琪也在皺着眉頭說道,“徵西驅民至安漢,必有奸計……”

    蒯琪被魏延這一招,搞得有些神魂顛倒,不知所措。雖然思索了許久,可究竟徵西麾下的這個魏延葫蘆裏面賣的什麼藥,蒯琪依舊是不太明白……

    驅逐人口,破壞周邊村寨,蒯琪認爲,這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戰爭麼,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春秋之前,爲什麼戰爭會顯得彬彬有禮,各種規矩各種禮節一大堆,主要還是因爲當時的社會生產條件和人口制約,並不是人的性格品行有什麼變化……

    想象一下,春秋之前,公國就那麼大,百姓生產能力就那麼低,若是殺傷太大,搶來的地不夠人手耕作,也毫無意義,加上大多數時間戰爭的產生,其實就是周王朝之下的分封貴族家族之間的矛盾,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時候,就打一架看誰的拳頭硬就聽誰的唄。

    自然是比較守規矩的。

    然後到了春秋後期,戰國興起,那個孫子雖然不是第一個用撩陰腿的,但他是第一個總結出撩陰腿的三十六種的使用方式的……

    加上當時華夏的人口也增長了不少,也足夠揮霍一陣了,因此以打擊對方生產力,消弱對方力量,從而贏得戰爭的戰術也就層出不窮,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到了戰國後期,動不動就坑殺,也就成爲了一種常態。就像是被詬病了許久的白起,若不是坑殺了趙國青壯有生力量,趙國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從準一流直接跌落到三流諸侯國。

    因此,魏延用這個手段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是徵西派遣魏延到這裏做這樣事情,侵擾安漢,驅逐民衆,是爲了什麼?

    蒯琪派遣出去一些斥候,但是很快斥候就傷的傷,殘的殘,死的死,除了帶來魏延等人在步步逼近之外,並沒有多少的特別信息,到了後來,一來斥候傷殘嚴重,二來蒯琪也認爲魏延是衝着安漢而來的,所以也就沒有繼續往外派遣斥候了,將城門緊閉,嚴查流民,防止魏延人馬混雜在其中,趁亂奪城什麼的。

    但是,在蒯琪心中,還是有個疑問。

    難道就像是那個魏延宣稱的一樣,只是爲了報復這些民衆將錢糧給了劉琦而沒有給徵西麼?

    當人是傻子不成?

    這麼鬼扯的理由那個會信?

    位於安漢左近的這些山寨村寨什麼的,難道還要將錢糧千里迢迢,嗯,百里漫漫的送去徵西人馬所在的廣漢不成?

    明顯不合常理。

    然而這個不合常理的理由,卻被徵西麾下的這個魏延信誓旦旦的拿出來作爲幌子,是爲了幹什麼?或者說是爲了掩飾什麼?

    如果僅僅是爲了製造流民,蒯琪並不怕。

    大量的百姓到了安漢,對於蒯琪來說,是有一些麻煩,但是並不是很大。雖然說收了這些民衆的錢糧,就相互的應該負起一定的保護責任,但問題是這些原本就是川蜀巴東的百姓,又不是荊襄人,意思意思也就行了,那個真的會去管這些人的死活?

    爲了減輕負擔,蒯琪一面派人宣稱這些人現在面臨的痛苦完完全全都是徵西照成的,絲毫不提自己方面的保護不力,將仇恨全數引導到徵西那個方面上,而且另外一個方面開始大大肆宣稱安漢已經多麼多麼困境,糧草已經多麼多麼虛空,自己是在多麼困難的情況下才湊齊了一點點的物資,然後就自然而然減少了各項的供應……

    如此一來,這些位於城外的流民自然就什麼不好了,沒得吃沒得穿沒得住,痛苦不堪,更是對於徵西非常仇恨。

    蒯琪自以爲處理得不錯,若是真的徵西派遣魏延來攻打安漢,說不得這些流民還能成爲什麼敢死隊,自動自發的去攻擊消耗魏延人馬,豈不美哉?

    在流民的痛苦不堪背後,在安漢城中的坐地虎現如今都笑開了花,背地裏不知道多感謝徵西魏延做的這一出,要不然自家也不會挑了好幾個姐妹花什麼的來養着,甚至還有人撿了個雙生子,準備好好的調教三四年,不管是留着自己用還是拿來送人,都是上佳,其餘得了消息,看的眼饞的,便天天用賑災的名義,拿些小恩小惠,到城外的民居點裏面去採買人口。

    青壯男丁有人要,嬌美小娘也不缺人搶,至於那些沒人要的老弱,等囤積到一定數量,蒯琪便找個藉口說這些人作亂,甚至連藉口都不用找,直接宣稱這些人是徵西奸細什麼的,派遣兵卒圍起來,盡數屠了,又可以嫁禍給徵西,然後自己又省下不少錢糧。

    再這樣的局面之下,縱然劉琦蒯琪已經抵達了安漢,增加了不少兵卒力量,但是因爲城外的流民還沒有達到安漢大戶所無法忍受的極限,甚至還有不少大戶覺得這個是天賜的發財機會,是增加人口的良機,因此對於出兵圍剿徵西偏軍魏延部隊不是很上心,也不怎麼支持……

    而劉琦蒯琪兩個,之前見識過徵西兵卒的勇猛,吃了一個大虧之後,也沒有太多的勇氣獨自領軍出戰,便一方面派遣了信使去往川中成都敦促劉備來援,一面守着安漢,等着魏延前來攻城……

    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七天過去了……

    就連城外的流民也漸漸稀疏了,不再像是最前幾天,密集的往安漢而來,現在只有零星的幾個,就像是周邊的山寨已經被魏延掃蕩光了,又或是魏延停下了攻勢。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安漢城下,依舊不見魏延等人的身影。

    劉琦和蒯琪合計了一下,這樣苦等也不是什麼辦法,便開始驅趕這些被釘耙過了一遍又一邊,已經是被吃得沒什麼味道的殘羹冷炙,滾回原來的地方去,讓這些傢伙多少發揮一些餘熱,藉此察看一下徵西人馬究竟在哪裏。

    可是等這些被嚼得沒多少汁水的巴東民衆回去的時候,才猛然間發現徵西人馬已經不知所蹤,就連原以爲已經被燒燬破壞的村寨,依舊存在,就連之前被攻破的寨門也被封釘了起來,撬開一看,村寨之中的財物也大都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