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人多心思雜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馬月猴年字數:3962更新時間:24/07/02 16:22:27
    漆黑的夜空當中繁星閃爍,月亮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反正壓根就沒出來,看不見其蹤跡,而原本西涼的天空常年就是清澈透亮的,因此在今夜,這漫天的星辰,或明或暗,或黃或藍,皆是絢麗無比,足以讓後世的任何人看見了,都會心醉沉迷,陶醉羨慕。

    太陽不在,月亮才有華光。

    月亮沒有出來,星星才能稱雄。

    而現在西涼這一塊地盤,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星星麼,倒是很多,韓遂便算是最大的哪一個,還有些逐漸要演變成爲了月亮的趨勢……

    原先在董卓時代,西涼大體上來說還算是三國鼎立,董卓最大,然後韓遂和馬騰,但是單憑韓遂或是馬騰一個人,又不能抗衡董卓,便只能是聯合起來,而現在董卓死了,馬騰也亡了,自然就剩下韓遂一家獨大。

    當然,西涼地面還有其他的小星星,而現在,這些小星星都彙集到了一起,聚集在武威城外。

    韓遂馬超聯合起來,召集了在西涼的各部軍閥。

    西涼人麼,和羌人待得久了,基本上習慣也就相差不多了,只要有酒肉,就可以圍着篝火,徹夜歡慶。

    天上繁星無數,地下篝火也無數,反正已經進入了盛夏,野外夜間雖然有些涼,但是對於這麼皮糙肉厚的西涼漢子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麼事情,更何況還有酒肉,雖然酒水也就是淡酒,肉也就是些牛羊骨頭架子,但是對於這些一般的兵卒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酒宴從今日傍晚開始,就一直延續到了深夜。

    除了韓遂馬超之外的其餘九個西涼軍閥都來了,似乎一團和氣,見面都是笑呵呵的稱兄道弟,一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模樣,但是誰都知道,其實背地裏都是各自有各自的主意……

    段煨端着酒碗,腳步略顯得有些浮動,來到了張橫面前,兩個人大呼小叫的喝了酒,然後圍着篝火又扭來扭去跳了一陣舞,舞姿麼,不妨想象一下兩個身高八尺,膀大腰圓,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跳天鵝湖,便相差不多了。

    或許是不勝酒力,段煨跳着跳着,差點一個踉蹌扎在地上,一旁跟着的護衛連忙來扶,卻被段煨一把推開,並且還搖搖晃晃的大吼道:“老子沒醉!那個要你來扶!滾!”

    張橫似乎也是喝多了,上前一把抱住段煨,哈哈大笑道:“對,沒醉,沒醉……再喝,再喝……”

    兩個人肩搭着肩,搖搖晃晃往外走了一段,忽然一個不穩,兩個人咕咚一聲摔在了草地上。兩人的護衛連忙上前,叉手的叉手,擡腳的擡腳,連拖帶抗,終於是將揮舞着手臂,大吼着沒醉的兩個人抗進了各自的帳篷之內。

    進了帳篷,段煨又吼了幾聲,然後便閉口不喊了,推開護衛,搖搖晃晃的走到帳中的胡凳處坐下,閉上眼,接過了護衛遞過來的熱布巾,熱氣騰騰的蓋在了臉上,狠狠的揉搓着。

    等布巾的熱度完全散去,段煨才哈出了一口長長的酒氣,雖然臉上的皮膚不知道是因爲酒精的原因,還是熱布巾燙的原因,有些黑裏發紅,但是整個人依舊明顯沒有了一絲一毫的醉酒狀態。

    段煨將布巾丟給了護衛,沉聲說道:“去取些熱湯來,還有羊腿也搞幾條來……只顧得喝酒了,肉都沒吃幾口……”

    武威是段煨的地盤,也是段姓的聚集地,但是很遺憾,並不是所有來這裏的西涼軍閥,都是聽從段煨的吩咐的,與段煨交好的,便只有張橫和粱興兩個人。

    之前段煨雖然位列董卓麾下,但是實際上和董卓並沒有太多的直接從屬關係,其實就和羌人之間的附庸差不多,小部落依附大部落,承擔一定的責任,享受一定的保護。

    當年董卓身亡之後,段煨幾乎考慮都沒有考慮,立刻轉身投降了王允,但是他知道王允並不會相信他,只是要控制他手頭上的那些部隊而已,又察覺長安的局勢似乎越來越不妙,因此不久之後,就設法逃離了長安,回到了武威。

    說起來段姓還是高門,是從漢元帝時期的西域都護段會宗這一支衍生出來的,歷經了兩百年左右的遷徙和發展,當下已經成爲了西涼的一方大人。

    要不是光和二年,因爲權宦王甫罪行被揭發,而武威段氏的段熲受牽連下獄,其後在獄中飲鴆而死的話,段家的發展還會更好,畢竟當時涼州三明,皇甫規已死,張奐只任了大司農,而段熲則是兩度出任太尉……

    段熲則是段煨的族兄。雖然段熲歲數比段煨大很多,但是大家族麼,年齡和輩份真的沒有什麼直接必然的聯繫。

    當年段煨也是因爲覺得董卓有機會入主朝堂,所以才跟了董卓,卻沒有想到董卓掌握了權柄沒有多長的時間,就煙消雲散了,這也讓段煨十分的鬱悶,畢竟是投進去了不少人口和錢糧,就這樣打水漂了,一點回報都沒有撈到。

    “段大哥!”張橫進了大帳,拱手見禮,行動之間也沒有了方纔醉醺醺,搖搖欲墜的模樣。

    段煨毫不意外,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說道:“來來,賢弟,坐,我們再等一等樑兄弟……先喝點熱湯吧,還有羊腿,要不要來一份?”

    “中!這羣兔崽子,排着隊來敬酒,不喝都不成!這肚子裏全是酒水,走路都晃盪……”張橫也沒有客氣,坐下之後抓起一條羊腿就啃了起來。

    段煨哈哈一笑,也抓了一條羊腿啃了起來。

    還沒等兩人啃到一半,大帳外護衛低聲稟報道:“樑大人來了。”在西涼,高位者,亦稱爲大人。

    “有請!”段煨將羊腿放下,對着走進大帳之內的樑興說道,“怎麼樣,樑賢弟,喝得多不多,要不要來一點醒酒熱湯?”

    樑興接過一旁段煨護衛遞過來的熱布巾,一邊使勁的擦着臉,一邊悶聲說道:“嗯,來一碗吧……”

    “那幾個傢伙呢?還在喝麼?”張橫將啃得光光的羊腿骨往邊上一丟,又抓了一條起來,一邊啃一邊說道。

    樑興將醒酒酸湯一口飲盡,然後坐了下來,點頭說道:“那幾個還在喝,不過,我過來的時候,沒有看到程、侯二人……”

    程是程銀,侯是侯選,手下皆有騎兵過千,其他七七八八加起來也各有三四千人,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地方軍閥。

    還有四個割據的西涼軍閥,便是李堪、楊秋、馬玩和成宜。

    九個軍閥,成分卻很複雜,有西涼人,有河東人,有偏向於韓家的,也有偏向於馬家的,也有保持中立的……

    程銀、候選、李堪這三個人都是河東人,相對來說走得也比較近一些,不過這三個人相對比較中立一些,而馬玩也是河東人,只不過馬玩或許是因爲姓氏的原因,跟馬家走的相對近一些。

    另外的則都是西涼人,其中楊秋和閻行的關係不錯,因此偏向於韓遂一些,成宜則是獨來獨往,不怎麼合羣,段煨、張橫、粱興三個人則是之前依附於董卓,後來董卓兵敗之後便獨立出來,相對來說這三人也算是難兄難弟,所以也就抱團取暖。

    “哈……”段煨發出一聲不知道是嘲笑還是感慨的聲音,隨後擺擺手,說道,“不管他們了……馬家小子說要大夥兒一起進關中,這一趟行程,兩位賢弟有沒有什麼想法?”

    張橫滿嘴的肉,說道:“海油撒先法,各折短熊酒四了……”

    段煨似乎聽懂了張橫說的是什麼,不由失笑搖頭道:“我說張賢弟,多少也要動些腦筋啊,幫忙想些主意啊?”

    樑興在一旁說道:“我看……這個事情不光是我們有沒有什麼想法,還需要注意他們那幾個有沒有什麼想法……”

    張橫將嘴裏的肉咽了下去,說道:“他娘的,這羣兔崽子,一個個滿肚子花花腸子,不暢快,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要我說,都跟着段大哥就成了!馬家那小子,毛都沒齊呢,就指揮這指揮那的,當他是誰啊?韓文約那個老狐狸,跟着他也沒意思,每次都是他吃肉,我們頂多喝點湯,他娘的!還是段大哥更好!”

    段煨擺擺手,稍微謙虛了一下,但是對於張橫關於韓遂馬超的評語,卻沒有說任何的不同意見。

    “不過徵西將軍取了漢中……”樑興沉默了片刻,緩緩的說道,“……肯定是要再取隴右的,否則取漢中做什麼?屆時一路從下辯北進,一路走天水西進,左右呼應,又有關中漢中爲後援……先下手爲強也是對的,要不然等徵西集結了大軍,我們就難以應付了……”

    張橫大大咧咧的說道:“這怕什麼?西涼是我們的天下!徵西才多少人?當年朝廷又有多少人,還不是照樣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的?”

    樑興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啊,還真不太一樣……有時候人多了,不一定能辦好事……當年朝廷派來的兵馬雖多,但是我們只需要打那些中央禁軍便可,並不需要全數接戰,打贏了一小部分,其餘的也就自然退卻了……而徵西麼……”

    段煨點點頭,說道:“徵西兵卒雖然不多,但是這個傢伙,可是從並北一路打出來的,白波黑山匈奴鮮卑,哪一個是軟蛋?那一個是好打的?可就是徵西偏偏都他娘的打贏了!不僅如此,這個徵西,還越打越強,現在併吞了關中漢中,接下來不是川蜀便是隴右!所以說啊,這個徵西,不可小看,不可不防!”

    張橫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這麼說來,我們便只能是聽從馬家小子和韓文約那條老狐狸的了?一同發兵攻伐關中?”

    段煨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張賢弟,你說的也對,也不對。”

    其實段煨真想自己挑大旗,只不過原先段熲爲了當上太尉,很是賠進去不少物力人力,結果沒撈回來多少,前一段時間跟着董卓跑了一趟,又折騰進去不少,錢財什麼的還好說,有個機會幹上幾票,多少就回來一些了,但是這消耗掉的人力,就不是一時半會能補充得起來的了。

    再加上段氏就是靠着鎮壓西部的這些胡人發家的,從西域到西涼,死在段氏手下的胡人不在少數,直接全部落滅族的也有,這樣的情況下,要是讓段煨跟韓遂、馬超一樣,跟羌人走得那麼近,就算是段煨願意,羌人還不一定樂意呢……

    因此名聲上面麼,段煨還相對好一些,但是人手實力上面麼,他並不如韓遂馬超。

    張橫摸不着頭腦,疑惑的說道:“什麼是又對又不對的?”

    段煨哈哈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聽說,韓文約那條老狐狸,將閻彥明給派回金城了……”

    韓遂也有兒子,不過他兒子身體瘦弱,又不喜歡戰陣,只愛好讀書,因此基本上來說根本不上陣的,就在金城待着,反倒是韓遂的女婿,閻行頗有些軍事上面的本領,因此也頗得韓遂的看重。

    “這只老狐狸……”樑興說道,“……還不是讓閻彥明在後面坐鎮……防着我們唄……”

    段煨一拍巴掌,說道:“還是樑賢弟聰慧!那麼不妨再想想,這老狐狸爲什麼要防着我們呢?”

    張橫說道:“段大哥你就直說了吧,這彎繞的,腦仁都疼……”

    段煨哈哈笑了幾聲,然後伸出三根手指頭,慢慢的說道:“金城是韓文約的老巢,有閻彥明坐鎮,金城便不會亂,亦可作爲後援,這是其一;其二,就像是二位賢弟說的,讓閻彥明先行回來,也同樣是爲了防備我等動什麼手腳;這其三麼……”

    段煨看了看張橫,又看看了樑興,然後才說道:“……這關中都還沒有進半步,徵西的人也沒有碰到一個,韓文約這頭老狐狸就先撤了閻彥明,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頭老狐狸,打算讓我們先去和徵西的人拼死拼活,他在後面揀便宜……也說明韓文約這老狐狸,根本不想這個時間點上出全力!哼!”

    樑興說道:“那麼,段兄,你的意思是……”

    “呵呵,你不覺得如此荒涼之地,卻有這麼多人……”段煨目光閃動,“實在是太吵鬧了些?這一次,總歸該清淨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