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三章 盛宴背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馬月猴年字數:2098更新時間:24/06/28 20:13:09
    就在斐潛在平陽忙得團團轉的時候,遠在太原的晉陽,華麗無比的王氏府邸之內,正在舉辦一場豐盛的宴會。

    在漢代,就算是從劉秀那個時候重新算起,也平穩了近兩百年了,因此各個地方的士族在飲食上面的講究自然是比前秦時期更加的詳細和繁瑣了。

    太原王氏基本上來說就是整個太原的掌控者,而其他的位於太原小士族或多或少的都和太原王氏有姻緣或者是門生的聯繫……

    可以說整個太原士族就像是一張相互編制在一起的蜘蛛網,而在蛛網的的正中間的,就是太原的王氏。

    宴會的主賓自然是幷州刺史楊瓚。

    王氏雖然是家宴,但是規格卻和諸侯差不多,堂下的樂師緩緩的彈奏琴樂,還有四隊舞姬在大廳正中翩翩起舞。

    漢代的禮儀,大多數在數字上有講究,比如在宴席當中,天子可用八味,諸侯六味,大夫便只能得四味,但是實際上有很多時候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不是只能四菜麼?

    那麼只要是桌面上永遠只有四個菜也就是了……

    王景,字子都,王允次子,風度翩翩,相貌堂堂,比起父親王允還要更加的俊秀三分,但是卻略顯得有一兩分的陰柔之氣。

    王景面帶笑容,輕輕拍了拍手掌,然後對峙楊瓚說道:“此道‘羌煮貊炙’乃特爲楊公所備。”

    楊瓚哈哈大笑,說道:“子都所備,定然精美,老夫今日有口福矣!”

    羌煮,就是涮羊肉,貊炙,就是烤全羊。至於什麼麻辣燙鴛鴦鍋的什麼的,漢代的人表示那個玩意上不了檯面,其實主要還是沒有醬料和香料。

    不過既然是沒有後世那麼多的蘸醬香料,那麼漢代自然就會在別的地方進行講究了。

    侍者魚貫而入,先端上的自然是羌煮。

    用於羌煮的金盆倒是沒有什麼,就是用黃金打造的盆子而已,盆子裏面的近乎透明的湯汁已經煮開了,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氣泡,然後便架到桌案一旁的小紅泥火爐之上。

    用於涮的羊肉這是早就已經切成了薄片,一片一片的攤在黑色的石頭平板之上,鮮紅的肉質加上細細的白色脂肪紋路,就像是在石板上盛開的一朵朵紅色鮮花。

    當然,像涮鍋這樣的瑣碎事項,自然是不用楊瓚親自來動手的,只要一個眼神示意,身側的美姬自然會輕輕的用玉箸夾起,然後放入沸騰的湯汁當中,伴隨着柔荑輕輕晃動了幾下,薄薄的肉片顏色從鮮紅色稍褪,便夾起至入小碟當中,送到楊瓚的脣邊。

    楊瓚微微低頭張口,便將涮好的肉片吃進嘴裏,微微閉目咀嚼一二,不由得稱讚道:“果真唯有一字可言,‘鮮’也!羊好,魚更佳!”

    王景含笑點頭,說道:“不愧是楊公,竟然一語中的。”主人精心準備的食物自然是要食客懂得吃才好,否則牛嚼牡丹豈不是大煞風景?

    “此湯取禹門赤鱗金尾熬製,至色濃白後,用雞子投於其中,去其腥,便可獲此清湯矣。”王景輕描淡寫的說道。

    王景說的輕鬆,但是實際上並不容易。

    赤鱗金尾指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黃河鯉魚。

    黃河鯉,向來就有洛鯉伊魴,貴如牛羊之說,向爲食魚之上品,而在其中又以赤鱗金尾爲最好,尋常人尋求一尾都難,而這一鍋湯,則是完全拋棄了魚肉,只求湯水,可見王家食之奢侈。

    吃完了羌煮自然上的是貊炙。

    貊炙才由侍者架了上來,楊瓚就聞到了夾在羊肉香味當中的那一股茶香,與羊肉香氣纏繞在一起,恰到好處的祛除了羊肉略有的羶氣,又沒有喧賓奪主的掩蓋掉原本羊肉的香味……

    “子都,莫非此羊以茶所炙?”楊瓚還是頗爲驚奇,這種吃法還是第一次遇見到。

    王景撫掌讚道:“楊公果然是行家!”

    漢代茶磚在平常物價的時候,就算是普通的也要好幾千,要是品質好一些的都要萬錢以上,而用茶磚來作爲燃料烤全羊,這個也算是相當土豪的一種行爲了。

    自然也是由服侍在側的美姬取了小小的銀刀,切割羊肉奉上。

    楊瓚吃着,在心間卻忽然模模糊糊的有了一點想法,便捋了捋鬍子,問王景道:“不知此菜是子都所置,亦或……”

    王景似笑非笑的向後堂方向上拱了拱手,表示尊敬,說道:“此乃家祖聞楊公欲來,特別吩咐。”

    王家的老爺子身體已經不是太好了,這個楊瓚自然是知道,而且對於楊瓚來說,王允是當朝的司徒,自然楊瓚自己也不可能拿着一個幷州刺史的名頭就到王氏家中作威作福,能由王允之子出面招待已經是相當可以了……

    但是,王老爺子特意讓王景準備着這兩道大菜,只是爲了招待自己?楊瓚覺得王家的老頭絕對不是爲了純粹好玩而吩咐的。

    禹門的魚……

    茶炙的羊……

    禹門的魚,祛除腥氣,茶炙的羊,掩蓋羶味,而這兩道菜又都是從胡人哪裏傳過來的……

    王老太爺,是想表達什麼意思麼?

    是說在這個北地,想要好好的吃,必須要懂得如何去調劑腥羶之氣,也就是要懂得如何和胡人相處?

    楊瓚微微垂下眼簾,琢磨着,這個恐怕是其中的一個意思。

    魚腥,腥……辛……禹門,楊瓚將幾個詞在心中串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似乎辛氏寫過一本書內有提過禹門之事,明白了,不過這個意思是說我,還是說斐潛,亦或者是兩者都有?

    茶,荼也,而荼,則塗也,將羊宰殺後以茶荼燃之……

    嗯,這個意思是讓我再回上黨?然後爲太原的王氏守護好羊羣?

    哼!

    不過……

    楊瓚沉思片刻,然後試探的說道:“子都,王公厚意,瓚銘感五內,然瓚一無風水之勢,二無草木之助,實難爲之。”

    王景聽聞楊瓚此言,眼神閃爍了幾下,然後說道:“楊公,需知惟食無憂哉!”

    好吧,既然都這麼說了……

    楊瓚眯縫起眼,點了點頭,笑道:“如此,是瓚失禮了!哈哈哈……就依子都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