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棋局

    爛柯寺

    爛柯棋局前，楚源執黑子，爛柯寺無相僧持白子，執黑者先行。

    血魔宗宗主李英，裴衣，楊怡三人站在楚源身後，王旭站在棋盤左側，觀看着棋局的變化。

    “施主可以爛柯棋的來歷？”無相僧左手食指扣動佛珠，右手放在腿上，神色自然輕鬆。

    “我不知。”楚源說道。

    “此棋局是曾經初代魔主與我爛柯寺初代方丈無念神僧所下，兩人將自身的道融入棋局中。

    這是一場道爭，每下一步就會受到魔主與無念神僧的影響，若求道之心不堅，隨時都可能道心破碎，永世沉淪。”

    “施主此時退去，還來得及。”

    無相僧每代只傳一人，每一代都會一直守着棋局，研究棋局的變化，並且領悟無念神僧的道。

    唯有契合無念神僧的道，才能不受他的影響，反而可以讓自身之道更進一步。

    但學我者死，像我者生！

    無相僧一旦傳承無念神僧的道，就永遠不可能得道昇仙，只能困守在爛柯寺，永世不得解脫。

    這需要大毅力，大決心，也需要無相僧自我犧牲！！

    “道爭的道韻沒辦法形成這千年之久的棋局，也沒辦法藉此佈下大道，令其千年不損。”

    楚源笑道：“我雖然看不穿棋盤的材質，卻也知這棋盤是爛柯寺大陣核心。”

    “初代魔主或許也知其中有詐，只是我魔道中人向來心高氣傲！他答應跟你們下一局棋，自然不會反悔。”

    “你們爛柯寺從不對外提起當年棋局輸贏。”

    “不知大師可否告知，這一局持續千年的棋，究竟是什麼結局？”

    無相僧沉默許久後說道：“初代魔主的道很厲害，我寺方丈亦不弱，兩人棋逢對手，平局收場，否則無法形成道爭之局。”

    “出家人不打妄語。”楚源將手中黑子平穩的放到棋盤上，又接着道：“大師今日破戒了。”

    “戒律是由心而守，由口而述，我心本真，出口即我心。”無相僧從容應對，白子亦是平穩落地。

    當兩子皆落下時，棋盤上的枯葉盡數消失，所有棋子奕奕生輝。

    對弈正式開始。

    李英，裴衣在棋盤的影響下，連續向後退出三步。

    楊怡沒有修爲在身，整個人都被拋飛出去。

    “王公子不救她？”裴衣看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王旭，心裏感慨起主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準。

    這個人的修爲極高，心性淡漠如水，若是加入魔門，會成爲主人很好的助力。

    “她是你的人，你想救便救，不想救就不救。”王旭與楊怡萍水相逢，雙方不熟悉，沒必要大獻殷勤。

    “公子還真是心狠。”裴衣手中紅帶飛出，在楊怡落地前平穩的將其接住，“這臭丫頭也是沒福之人。

    爲了公子，得罪主人，日後怕是會受很大苦頭呢。”

    “楚兄可不會如你這般小家子氣。”王旭看向棋局，感受着棋盤上的道韻，忽然在黑棋上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曾經在方寸山上感受過這種道。

    紅塵之道！

    在紅塵中渡劫，成就紅塵仙！

    只是初代魔主的道與廣塵的道又有不同！

    初代魔主的紅塵之道多了股勇猛精進的銳意。

    廣塵的紅塵之道多了股圓滑之意。

    兩人所走的路不一樣，無法判斷誰強誰弱。

    至於爛柯寺初代方丈無念的道，在慈悲中又透露着金剛怒忿之意，兩者相互平衡、融洽；

    這‘道’也適合無念大師，畢竟能從萬千修行者中殺出來，若只有慈悲手段，無金剛之怒，早就消失在時間長河中。

    不過相比較於魔主，這位方丈的道明顯是弱了些。

    楚源與廣塵不斷落子，兩人之間氣勢不斷的攀升，兩人的道亦是浮現而出。

    無相僧的道與初代方丈是一模一樣，根本沒有絲毫的區別。

    楚源走的道與初代魔主不同，他的道包羅萬象，側重於殺戮，毀滅之，卻又包含着生機、逍遙、自由等等，似是想要將世間的一切道都包容在內。

    楚源的道，初代魔主的道，是爛柯寺初代方丈的道，都有各自的長處。

    隨着三人之間道的碰撞，楚源與無相僧停下了手裏下棋的動作，閉目而坐，徹底的深陷入棋局之中。

    若是不能脫局而出，怕是會永遠困在棋局內。

    三種‘道’的道痕，清晰展現在眼前，令王旭眼前一亮，萬物生靈之劍本就包容世間萬象萬物。

    紅塵、毀滅、殺戮、生機、慈悲、金剛怒忿等等，皆是萬物生靈之劍的食糧。

    平常論道之時，別人豈會講盡自身之道；唯有兩人鬥法到極致時，才能感悟對方身上最深沉的道，最核心的道韻！

    一直苟着，閉門造車者，下！

    以身與天下爲敵，布劫天下者，上！

    王旭身上的氣息節節攀升，體內的法力長河奔流不息，漸漸的顯露出一絲道韻。

    至靜至大，舍長生外再無他物！

    隨着氣息流露而出，棋盤上漸漸的升出一股吸噬之力，逐漸的漫延到王旭的身上，慢慢的汲取着他身上的道。

    這股道韻的誕生，竟讓整個棋局產生了些許的變化。

    楚源與無相僧皆是高手，很快就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

    “堂堂魔帝，竟然還帶着他人前來，是怕死在爛柯寺外。”無相僧不動聲色，沒想到魔門除魔帝外，還有如此高手。

    今日爛柯寺危矣！！！

    “哈哈哈，本帝做事何須向你解釋。”楚源清晰的感覺到這股道的道韻意境極高，魔門中沒有這個人，那就只有可能是王旭。

    他的實力果然很強，不需要做爲執棋手，僅憑展露出來的道韻就能被棋盤吸納，從而影響到正在下棋的兩人。

    ‘無相僧認爲王兄是本帝的人，令他的心境出現些許破綻。’

    ‘這局已經存在千年之久的爛柯棋局，今日將被本帝所破。’

    “你的道已經窮盡，而本帝的道並無盡頭，爛柯寺終是被我聖靈門攻破，你們拼死守衛的舍利子，也會落於我手。”

    無相僧神色鉅變，“你…你是聖靈門的餘孽。”

    “你們那位方丈敗了，卻被你們粉飾成平局，沽名釣譽之舉，終將在今日被終結。”楚源哈哈大笑，身上所有的道韻匯聚成一柄黑色魔刀。

    刀長四尺一，寬刃，略有弧度與陌刀相似，整體給人一種邪惡之感。

    隨着魔刀出現，初代魔主的道韻慢慢的被融入其中，彷彿這股道韻天生就該屬於楚源。

    “他們竟然真的這麼做了。”無相僧看到這一幕，臉色血色盡去，終於明白爲什麼他會自稱魔帝。

    聖靈門所有人的道皆匯聚在一人身上，他就是聖靈門歷代魔主，統御聖靈門的一切，魔中之帝。

    “你知道的不少。”楚源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知道聖靈門想做的事情。

    “阿彌陀佛。”無相僧高喧一聲佛號，心裏已起死志，反而是把身心都放鬆下來，“魔主當年曾言，紅塵之路非志同道合之人不可走。”

    “自千年前開始，聖靈門的道從無改變。”

    “自施主出道以來，我寺一直關注施主，因施主施展的法術與聖靈門不同，從未將施主當成聖靈門的人。”

    “如今既已知曉，我哪怕死於此地，也要將施主永遠留在棋局內。”

    楚源身上魔氣森森，身上透露出森然殺意，看向無相僧時，與看死人無異，“你辦不到的。

    昔日無念燃燒心頭血，藉助棋盤，令聖靈門初代門主嘔出心血，才會被衆門派圍攻而亡。”

    “你覺得在知道這塊棋盤有異的情況下，我會孤身入局，不加以防備。”楚源冷笑。

    “施主言之過早。”無相僧的心口燃起一道血色火焰，火焰燃起的那一刻，爛柯寺初代方丈無念留下的道韻立即暴動，佛光暴漲，孤注一擲的壓向楚源。

    “你計窮矣！”楚源猖狂的大笑出聲，在其身後浮現出虛影，一雙幽深的眼眸靜靜的注視着棋盤內的一切。

    這一句話彷彿是從虛影口中道出一般。

    魔刀揮舞間，森然的魔氣席捲四方，哀嚎聲響徹棋盤空間，如同置身於地獄之中。

    佛光逐漸的被壓制，不斷的縮小，到最後僅能護住無相僧一人。

    “阿彌陀佛。”心血燃燒之下，無相僧很快就只剩下皮包骨，周身的佛光漸漸的熄滅，“你一定不會成功，一定有人會阻止你。”

    “和尚也會詛咒人，大師你犯了嗔戒。”楚源哈哈大笑，隨着魔氣淹沒一切，整個棋盤內便只餘下他一人。

    ‘可惜王兄的道韻沒有全部流露出來，否則這塊棋盤會更加完美，但如今也是不差多少。’

    魔刀落在棋盤之上，直接融入了棋盤空間，消失不見。

    楚源睜開眼睛，伸手抓向棋盤，將其收入納袋之內，然後看向已經結束參悟的王旭，“此行，王兄可有收穫？”

    “楚兄底蘊深厚，所修之道包羅萬象，非我可及。”王旭恭維一聲，從三人的‘道’中又參悟出一劍。

    這一劍很純粹，是死亡之劍！

    “王兄的道，立意極高，不知何時能探討一二。”楚源感覺過王旭修行的‘道’，有意想要一較高下。

    可是在自己底牌都暴露在別人眼前時，自然也需要瞭解對方的東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我修道，只求長生，除長生外無他物。”王旭笑道。

    無情道？楚源腦海裏立刻蹦出來這個念頭，長生虛無飄緲，舍長生外無他物，自然便是無情之人。

    天下人皆有七情六慾，無情道泯滅人性，真有人追逐此道？

    以楊怡的美色，尚不能打動他，或許他修的真是無情道！！

    紅塵之道與無情道相比，紅塵之道容易走極端，至情至性或至私至己！

    無情道反而更像是魔道，舍情捨己，無我無物，只餘絕對理智，其冷漠程度簡直比魔門更像是魔門。

    “王兄天生就該加入我魔門，偏偏入了道門，真是可惜。”

    “魔門也好，道門也好，我所做所爲皆從心意，皆從我道而行。”王旭神色平靜，“出世入世皆是我，我自行我道。”

    “道釋魔，皆可爲我所用，故無爲，亦無所爲也。”

    “好一個我自行我道。”

    “道釋魔，皆可爲我所用。”

    楚源走到今時今日，都是在聖靈門早已定好的謀劃中，哪怕如今所修之道，亦是歷代門主總結感悟。

    哪怕他側重毀滅、殺戮，依舊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如今驟然聽到王旭的話，忽然有所明悟，聖靈門的一切積累，皆可爲他所用，那道釋二門之物，爲何不能用？

    若得益於道釋二門之法，或可跳出如今的樊籠，以期更進一步。

    隨着這股明悟升起，楚源那包羅萬象的‘道’，隱隱有整合起來的跡象，連修爲也有所鬆動，只要再過段時間，就可以突破如今的境界。

    當他睜眼看向王旭時，能察覺到王旭身上有練氣境的修爲。

    王旭笑着道：“楚兄，隨意探查別人修爲，可不是好習慣。”

    “是我莽撞了。”楚旭哈哈大笑。

    ‘王兄，你可一定要等我，等我完成聖靈門所有謀劃，等我徹底的蛻變。’

    ‘當你我的修爲達到同境界時，我必會與你一戰。’

    王旭再理會他，看向崩潰的大陣，看到羣山之巔的上千座佛像，卻唯獨看不見人。

    爛柯寺的方丈竟然直接放棄了擁有千年底蘊的寺廟，這份魄力非常人能及。

    “李英。”楚源冷漠的說道。

    “屬下在。”李英上前一步，恭敬的俯首。

    “你率領血魔門，搬空山上的一切，不要有一絲遺漏。”楚源吩咐道。

    “是，屬下一定把事情辦妥。”李英應了一聲，當即看向血魔門弟子，“所有人隨我來，按魔帝指示，搬空山上的一切。”

    “是。”血魔門的弟子興奮的摩拳擦掌，千年大派，隨便漏點出來都足夠他們吃飽了。

    李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不管他們，揮揮手就帶着他們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