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女帝:這個,你如何解釋?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十萬菜團字數:3198更新時間:24/07/02 15:49:30
    女帝今日不上朝。

    將對質的地點,選在了一座偏殿中。

    當趙都安與張昌碩,跟着領路宮人,穿過斗拱飛檐的古典建築,抵達目的地時,只見門外有宮廷侍者左右束手站立。

    殿門敞開。

    內裏已經站着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相對而立,如同涇渭分明的兩條河流。

    左側之人穿玄色飛魚服,身材瘦削而魁梧,垂在腰間的手骨節粗大,略微泛紅,或因常年握刀,老繭厚重。

    瘦長的臉龐冷峻,無須,正閉目養神。

    略凸出的眉骨上,斜生出兩條略花白的眉毛,給人種暴躁易怒的氣質。

    右側之人,截然相反。

    約莫四五十歲,一身靛青官袍,頭戴烏紗,蓄着山羊須,昂首挺胸,正義凜然。

    典型的言官清流姿態,眼神銳利。

    “馬閻,呂梁!”

    趙都安立即猜出二者身份。

    原主見過馬閻,殘留記憶中,對這位掌管詔衙的大太監頗有些畏懼。

    傳言此人乃皇族內衛出身,原本效忠先帝,後追隨太子,“玄門政變”中,馬閻與叛軍殊死搏殺。

    表現卓著。

    女帝繼位後,接收了老皇帝與太子的手下,馬閻得到重用,提拔爲“詔衙”督公。

    類似錦衣衛指揮使的角色。

    負責監察百官,也是緝捕逆黨的主力,是女帝手裏一把鋒利的刀子。

    有“白眉閻王”的綽號,據說爲人喜怒無常,原主敬而遠之,雙方交集不多。

    趙都安不禁吐槽,心說原主慫的一批,結果還敢搶人家功勞,只能說人菜癮大。

    至於那名叫“呂梁”的御史,完全陌生。

    只知道是相國一派的人,也是此次彈劾自己的主力。

    “二位使君在此稍等,這就去通報陛下。”

    領路宮人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與此同時。

    殿內的兩人也扭頭看了過來。

    “督公早到了啊,小子來遲一步,實在慚愧。”

    趙都安率先開口,朝“白眉閻王”拱了拱手,一臉愧色:

    “逆黨之事,先前多有得罪,本想當面致歉,只是這兩日風口浪尖,卻是沒尋到機會。”

    身披飛魚官袍,神態冷峻的馬閻看着趙都安自來熟的模樣,眼神不由古怪起來。

    他設想過,雙方今日見面的場景。

    基於舊有印象,馬閻以爲,趙都安會對自己憤怒咆哮,或者瑟縮央求。

    畢竟這次彈劾的起因,就是詔衙狀告他越權抓人,走漏逆黨。

    趙都安有理由對他痛恨。

    但眼前的一幕,則大大超出預想:

    沒有憤怒,也沒有央求,反而是有些好似朝臣間袖手寒暄的雲淡風輕。

    這還是傳說中那個小白臉?

    “使君客氣了,同朝爲官,互有摩擦也屬正常。”

    馬閻平靜開口,頓了頓,補充道:

    “今日陛下詢問,本官會如實奏報。”

    這句話隱含的意思,有兩個:

    第一,我不是故意針對你,而是就事論事,彈劾你的主力不是我。

    第二,雖說你很客氣,但也別想讓我幫你打掩護,陛下問啥我說啥。

    趙都安認真道:“理應如此!”

    說話時,心中悄然鬆了口氣……在這場問詢中,馬閻的態度至關重要。

    不同於代表文臣勢力的呂梁,詔衙身爲女帝手中的刀子,若按陣營劃分,與趙都安都屬女帝一派。

    且往日並無仇怨。

    即是說,詔衙彈劾他,純粹是爲了甩鍋,向女帝證明,丟了逆黨不是我們的鍋。

    或許也有被趙都安攪合,丟了功勞的些許惱火。

    可馬閻後續調查裏,肯定會知道,竹林中術士神降的事。

    雖說其掌握信息不全,未必能意識到,莊孝成在釣魚。

    但或多或少,也會慶幸——

    如果是自己的人去逮捕,很可能也會失手。

    到時候,這個鍋就要他來背了。

    從這個角度,對趙都安的怨恨,自然會淡了許多:

    誰會怨恨一個替自己背鍋的同事呢?

    在想到這層後,趙都安就明白,自己的主要敵人,是代表文臣集團的言官。

    而通過方纔的試探,也基本證實了這點。

    “咳,”這時,站在偏殿另一側,感覺自己被忽視的御史呂梁冷聲開口:

    “本官也會向陛下如實奏報,必不令陛下被奸人的虛僞面孔矇蔽!”

    你特麼說誰是奸人呢,分明是走狗……不,舔狗……趙都安心中對原主的定位清晰的一批……

    臉上則面無表情,站在了馬閻一側。

    袖手望天,一副置若罔聞的姿態。

    “……”呂梁氣壞了,山羊須顫抖。

    這種赤裸裸的忽視與區別對待,身爲讀書人的他受不了這委屈。

    張昌碩見狀,主動開口寒暄,這才令呂御史神態緩和。

    二人站在對面,一時間雙方皆沉默等待。

    ……

    約莫一刻鍾後,殿外終於傳來腳步聲,伴隨着宮中侍者齊齊躬身行禮:

    “參見陛下!”

    徐貞觀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趙都安眼前。

    時隔兩日,女帝並無變化,依舊是一身白色不染塵的常服,青絲用一根玉簪固定。

    素白絕美的容顏動人心魄,一雙暗含威嚴的眸子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恍惚間,令人險些分不清,來者是統御一國的君王,還是清冷出塵的仙子。

    “微臣,參見陛下!”

    趙都安等人躬身行禮,徐貞觀目不斜視,穿過人羣,在大殿高臺上的金色龍椅落座。

    清冷的聲音這才有如清泉,叮噹奏響:

    “起來吧。”

    “諾。”

    衆人起身之際,徐貞觀目光掃過諸人,在看到趙都安與馬閻站在一處後,略停頓了下,似有意外。

    但也未過多停留,而是開門見山:

    “今日召集你等前來,所爲何事,想必也無需贅述,馬閻,伱先說吧。”

    “是,”馬閻出列,這位冷峻狠厲的大太監,在女帝面前溫順如貓,垂首道:

    “臣奏白馬監使者趙都安,擅自越權,打亂臣下計劃,驚走逆黨莊孝成……”

    接着,他原原本本,將事情描述一番。

    包括自己得知消息後,如何急匆匆追捕,又如何因“晝禁”,被阻攔耽擱……

    徐貞觀對此早已盡知,只是走個流程,等他說完看向御史:

    “呂梁,你說吧。”

    憋了一肚子火的呂御史精神一震,彷彿擰上發條的尖叫雞。

    當即激動地口若懸河:

    “啓稟陛下,臣奏趙都安與逆黨勾結……且其過往一年來,在京城作惡多端,實乃有意敗壞陛下名聲……實乃罪不容赦!”

    言官不愧是大噴子,表達欲旺盛,將準備好的罪狀一併噴出。

    在他的描述裏,趙都安簡直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反派,包藏禍心,蓄謀已久,乃逆黨安插在女帝身邊的間諜……

    一頂頂大帽子丟出,中心思想就一個:

    此等惡獠,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則社稷危矣!

    趙都安聽得都激動了,義憤填膺。

    感覺呂梁這段演講若是拍成視頻,發在網上,趙都安分分鐘就得被微博判官們抄家滅族……

    徐貞觀等他噴完,神色平靜地看向張昌碩,淡淡道:

    “你又爲何而來?”

    憋了半天的張昌碩大步走出,一臉正義凜然,先朝女帝深深作揖。

    在瞥見後者的容顏,與藏在白衣下的身段輪廓時,眼底閃過一絲貪婪,又飛快收斂,大聲道:

    “臣,要彈劾趙都安收受賄賂,干涉刑部司法,爲犯官脫罪!”

    衆人詫異。

    就連女帝都顰起眉頭,說道:

    “有何證據?”

    這是她不曾知道的新罪狀。

    張昌碩當即從袖中取出卷軸,交由旁邊的女官呈送,大聲道:

    “此乃趙都安私下與寧安縣子見面之圖景,其昨日更曾前往刑部,交涉此事,陛下只要命人去刑部問一句,便知真假!”

    徐貞觀袖中滑出素手,接過卷軸展開,頓時,畫卷上盪漾開水波般的影像,伴隨着畫中聲音:

    “在京城,要講規矩,定錢你拿的痛快,但人卻遲遲不救……”

    “不要忘了,我這也有你拿了好處的證據……”

    “使君……沒事?”

    “放心,本官這幾日追查逆黨,無暇他顧,如今空出手來,你說的事,自會處理。”

    然後是包間門碎裂聲,與慘叫聲。

    “嘔……你敢……你敢打勳貴?!”

    “一個窮鄉僻壤的破落縣子,也敢和我叫板?”

    ……

    偏殿中一片寂靜。

    只有圖卷中,趙都安當日與王顯的對話,清晰可聞。

    期間,馬閻與呂梁臉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前者是驚訝與鄙夷,後者是興奮與激動。

    至於張昌碩,更是早已看向垂首站在對面的“情敵”,面帶勝券在握的笑容。

    終於,畫卷中光芒斂去。

    大虞女帝徐貞觀平靜地擡起頭,將卷軸徑直丟到趙都安腳下,女帝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這個,你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