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地先知的蹤跡

    黃昏時分，巴德瑞克領着布來恩沿鵝卵石小徑行走，穿過一片蘋果樹林後，來到一處通往燭堡的斜坡。

    近距離觀察方纔發現，這道斜坡比遠處看來要陡峭許多，爲便於攀爬，學者們搭起一座簡易的木樓梯，沿山坡在建築物之間來回穿梭。

    早已習慣徒步行走的布來恩，雖然已解除失落女士莎爾暗中爲自己施下的詛咒，但他並未因此忘記這裏的規矩，就像個普通人般，跟隨在巴德瑞克身後，沉默的沿着斜坡攀爬。

    在上山途中，他們遇到過十幾個燭堡的學者，

    這些人穿深褐色的學者長袍，拉起兜帽，好奇地看着他們走過，但全都保持靜默，沒有開口致意。

    其中一位牽着兩頭奶牛走向一間低矮的茅草頂畜棚，另一位在攪拌黃油，山坡較高處，還有三個趕羊的男孩兒，再往上則是一片墓地。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劍灣的海平面上時，他們終於爬上了古老的玄武岩峭壁。

    呈現在布來恩視線內的，是一座宛如要塞般的城堡，十幾座塔樓的窗戶內，閃爍着蠟燭的光點，在黑暗中營造出繁星點點的夜空。

    憑藉對魔法的敏銳直覺，布來恩明顯感覺到，這十幾座塔樓都是完整的法師塔，警衛森嚴的守護這座最大的藏書室。

    就在他將目光掃過這些法師塔的同時，他還察覺一道道預言系的探知類魔法落在自己身上，旋即又收了回去。

    而在燭堡的周圍，則有一大圈未經泥漿砌合的低矮石牆，圍着一大簇建築物，有葉片吱嘎作響的風車，學者們睡覺的屋子、吃飯的大廳，以及祈禱與冥思的木質神殿。

    神殿的窗戶鑲嵌玻璃，寬闊的門上凋刻着知識之神歐格瑪，以及她的從神們的凋像。

    在巴德瑞克的帶領下，他們沒有直接進入燭堡的藏書室，反而沿着一座七邊形尖塔上的一條走道，來到了神殿的後面。

    這裏是一片蔬菜園，即使夜幕快要降臨，一些較年長的學者們，仍彎着腰，在菜地裏拔除雜草。

    巴德瑞克帶着他繞過一顆橡樹，來到嵌入山腰的一扇木門前。

    “一個帶山洞的門？”布來恩饒有興趣的說。

    這裏一切的一切，都彷彿讓他迴歸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反而讓他的心變得格外寧靜與安穩，甚至因此產生過永久隱居於此的想法。

    這讓布來恩不自覺的聯想到了一個足以表達這裏所有的事與物的詞語：返璞歸真，大道至簡。

    或許這才是一個強者的最高境界吧。

    面對布來恩的問題，巴德瑞克蒼老的面容上流露出溫和的笑意：

    “這叫賢者洞，第一位尋到此處的賢者，就居住在裏面，他曾經創造出許多奇蹟，引來許多學者加入，那已經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而門則是後來才添加的。”

    聽到這裏，布來恩大概已經猜到這個所謂的‘賢者’的真實身份了。

    兩千年前，賢者洞也許陰暗潮溼，泥土遍佈，迴盪着滴水聲，但現在早已改變。

    布來恩進入的山洞變成一間溫暖舒適的密室。

    地板鋪着帶有巨大九芒星的羊毛毯，牆壁覆蓋着織錦，長長你的蠟燭散發出充裕的光線，傢俱樣式奇異而古樸，包括一張長桌、一條高背長凳、一個箱子。

    在窗戶之間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詭異的書籍，而桌上則擺滿了各種標本瓶，鍊金工具，和其他各種雜物。

    一個穿着暗紅色巫師法袍的年輕提夫林，站在窗戶邊上，遠眺洶涌的波濤拍打燭堡的基石，陷入沉思中。

    在桌子的角落，還站着一個纖長的綠皮小惡魔，長着有疣子的綠色皮膚，帶着瘋狂的眼睛，黑色的細角。，和一條像鞭子一樣的尾巴。

    這是來自無底深淵的誇塞魔魔寵，布來恩認出了惡魔的身份。

    “見到你們的喜悅，真是難以言表。”察覺到他們的到來，提夫林緩緩轉身，說道：“你們給我帶來了什麼？”

    她身材曼妙纖細，淺紫色的長髮披散至腰際，一對彎曲的山羊角從髮絲間伸出。

    她微微擺動着身後細長的尾巴，澹紅的精緻臉龐上，一雙沒有童孔的純黑色眸子，在巴德瑞克與布來恩身上停留片刻，笑着歡迎道：

    “每次我的朋友巴德瑞克和貓兒來訪，總是個快樂的日子，我是希爾維ls維卡斯，歡迎新訪客的到來，畢竟最近見到的新面孔實在太少了。”

    微笑時，她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爲提夫林嚴謹的面容增添了幾絲俏皮之色。

    “我是布來恩，來自科米爾，薩維卡斯女士。”布來恩簡單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客套一番後，三人紛紛落座於高背長凳上。

    巴德瑞克的花豹則臥躺在柔軟的羊毛毯上，露出柔軟的肚皮，伸出爪子與誇塞魔嬉鬧。

    這位叫做希爾維ls維卡斯的提夫林智者，顯然對於兩人的道來，非常熱情，但當巴德瑞克提起布來恩來此的目的時，她收起了笑容，只說了句，“我明白了。”

    接着，提夫林女士便將話題岔開，“你們一定渴了，請嚐嚐我們的甜蘋果酒，潤一潤經歷旅途風塵的嗓子。”

    她親自給他們倒酒，說道：

    “燭堡是費倫大陸最大的藏書室，在這裏的學者最嚮往的就是沉寂在靜默的書籍中，讓他們能夠感受到自己彷彿沉寂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一樣。因爲世界上的所有知識都隱藏在書裏面，然而從來沒有任何事或是任何理由，讓學者們覺得，打擾這些書的作者是理所當然的。”

    “布來恩閣下。”提夫林坐回到椅子上，沒有童孔的黑色眸子，‘無神’的望向布來恩，飽含深意的詢問，“你認爲呢？”

    “理應如此。”布來恩微微沉思，說出心中想法。

    提夫林的詢問，讓他意識到，巴德瑞克讓他徒步來到燭堡的目的，除了解除失落女士爲自己下的詛咒外，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讓他懷着對書籍作者的尊重之心，去翻閱他們的着作。

    “你很理智，也很睿智。”提夫林露出微笑，對他說，“我很高興你能夠戰勝失落女士的詛咒，讓我們擁有了相遇的機會。”

    “對於這件事，我應該感謝巴德瑞克大師的指引。”布來恩說，“是他的帶領，讓我走出了黑暗的困境。”

    “不。”提夫林微微搖頭，“巴德瑞克大師只是負責引路，戰勝詛咒的是你正確判斷《黑色禁書》的理智之心。”

    說完，她放下手中杯子，站起身來，“晚餐的鐘聲快要敲響，朋友們，在前往燭堡的藏書室之前，你們願意陪我分享麪包、肉和蜜酒嗎？”

    “樂意之至。”巴德瑞克點頭致意，他的花豹附和的叫了一聲。

    布來恩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燭堡，但也曾聽說過有關於燭堡的規矩。

    想要查看藏書室裏的知識，除了交出一本書籍外，還有與這裏的智者們共進晚餐，面對他們各種刁難的問題。

    夜幕降臨，提夫林將他們帶到了閃耀着燭火的餐廳。

    燭堡的晚餐是布來恩見過最奇怪的組合，但並非令人不快。

    食物樸素而可口，剛出爐的麪包鬆脆溫熱，新攪拌的黃油放在罐子裏，罐子裏還有燭堡蜂房產的蜂蜜，濃稠的燉湯中有蟹肉、蚌肉，以及至少三種不同的魚類。

    不得不說，這是布來恩至今爲止，用過的最美味的晚餐，就連釀製的蜜酒，喝着都格外甜美。

    而在食物上來之前，就如燭堡的規則那般，提夫林希爾維拉的確向他提問了諸多刁鑽的問題。

    諸如：破壞一個鐘錶最具有創意的方法是什麼，毒蛇用毒蛇毒毒毒蛇毒蛇會不會被毒毒蛇的毒蛇毒毒死……

    讓布來恩慶幸的是，他還有金龍帕拉蘭達斯克這個活了數千年的幫手，不然他還真有點招架不住提夫林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晚餐結束後，提夫林學者主動提出送他到燭堡的藏書室。

    對此，布來恩並未有任何意見。

    告別武僧巴德瑞克後，在希爾維拉的帶領下，他來到了燭堡東側的高塔，這裏面向波濤洶涌的劍灣，比背風的另一側更冷、更荒蕪。

    山坡陡峭，小路蜿蜒，穿過雜草、荊棘和風化的岩石，扭曲多刺的樹木頑強地附着於坡道上。

    希爾維拉也如同普通凡人般點了一盞燈，照亮上坡的路。

    她站在半山腰的拐角處，指着前方說道，“布來恩閣下，在晴朗的夜晚，你可以從這裏看到博德之門的燈火。”

    “的確如此。”布來恩迎着凜冽的海風，微微點頭，“夜幕降臨之後，從明亮的燈火就可看出這座港口城市的繁榮。”

    “是啊。”提夫林任由狂風吹拂她披散的澹紫色長髮，無聲的嘆了口氣，緩緩道，“但我曾目睹過的博德之門，乃是我印象裏最接近地獄的地方……”

    布來恩自然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事情，無非就是死去已久的殺戮之神巴爾，在混亂與血腥之中於博德之門重生。

    然後可想而知，一幕幕慘劇在城內自行上演，並導致該城諸多公爵與大量居民死亡。

    “走吧。”他還未開口，希爾維拉就示意他出發了。

    她拐了個彎，一座簡陋的高塔就出現在了前方。

    當提夫林將布來恩帶到堆滿書籍的藏書室後，她交待完注意事項後，並未第一時間告別，反而神色猶豫了下。

    “布來恩閣下。”

    她鄭重的提醒道：“諸神之間的爭鬥，絕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夠輕易參與進去的遊戲，希望下次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會有的。”布來恩坐在椅子上，平靜的回答，“希爾維拉女士。”

    “但願吧。”她說完，便悄無聲息的轉身離去。

    布來恩也不再耽擱時間，望着眼前堆積如山的書冊和卷軸，他並沒有漫無目的的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而是立即聯繫奧火中的金龍帕拉蘭達斯克。

    伴隨着腦海中迴盪着金龍昂揚頓挫的咒語聲，漸漸的，整個藏書室的所有書籍，紛紛被一股宛如水波般的無形能量包裹。

    這是金龍施展的探知類預言術，能夠精確的幫他尋找到想要的書籍。

    “六點鐘，順數第三排，第十二個格子。”

    “十二點鍾，倒數第一排，第二個格子。”

    “八點鐘，順數第十五排，第三十三個格子。”

    …………

    布來恩將金龍指出的書籍全部取過來後，便迫不及待的查看起來。

    他在一個自稱爲拉洛克的巫妖僕從那裏記載的書籍中得知：

    「着名的大地先知阿辛多，雖然他的住所一直都沒有找到，但許多大法師都認爲，大地先知是失落的奧來姆城的主人。」

    另一個叫做斯威特的西門城冒險者的絕筆留言中記載：

    「在被沙子堵塞的街道和破碎的塔樓之間，我得以生還的道路已然消失，死亡追隨着我慌亂的腳步，它是一顆燃燒着蒼白火焰的巫妖顱骨……」

    而後，布來恩在尹爾明斯特的法師筆記裏，找到了一則重要的消息，上面記載：

    「許多在耐色瑞爾的毀滅中倖存下來的後裔，將他們收集到的知識存儲在遙遠的哈魯阿，一座叫做勞克瑪的圖書館裏，有關於耐色瑞爾的歷史，全部被收錄在一本叫做《耐色瑞爾：魔法帝國的隕落》的史冊裏，被封存在塔拉斯山的密斯特拉神殿。」

    “雖然這本書籍看起來很有幫助的樣子。”金龍的嗓音在布來恩的腦海中響起，“但這並不代表裏面就一定記載着阿辛多的詳細知識。”

    “至少也算是個線索吧。”布來恩也是略感頭疼的說道，“畢竟這是我們在燭堡中找到的唯一接近大地先知蹤跡的資料。”

    “那可未必哦。”金龍反駁道：

    “小子，你去五點鐘方向，第三十五排，放在最底層的格子裏看看，那裏面有關於楚爾特叢林和賽斯神殿的記載，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

    楚爾特叢林和賽斯神殿？

    布來恩先是怔了怔，旋即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自語道：

    “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我一直關注着大地先知的消息，卻忽略了三大創造者種族的歷史，倘若從這些古老帝國的源頭尋找，豈不是相對容易許多。”

    於是，他立刻取出了金龍指出位置的書籍。

    這是一本旅行日記，看起來已經被塵封許久，上面落滿了灰塵，應該是某位冒險者，爲了達成進入燭堡的條件，所贈予的。

    布來恩迫不及待的翻開查看起來：

    在向南穿越黑色叢林的途中，我們在拉帕海北岸發現了一座古代遺蹟。

    雖然這座岩石建築幾乎已經被周圍的植被所淹沒，但遺留的殘跡已經足以向我們證明它曾是一座屬於某個種族的神殿。

    在從蛇般捲曲纏繞的蔓藤羅網中噼砍出一條通路後，我們發現了一條通往神殿下層的石砌斜坡，隨後又走進了一條延伸至地下深處的扭曲隧道。

    在通道兩旁的石灰岩牆壁上分佈着大量淺浮凋，上面描繪了古老的瑟彭提斯帝國——這是我們的語言對一個衰落已久的蛇人帝國的稱呼——鼎盛時期的場景。

    雖然在經歷了數個世紀之後，不斷滴落的水珠早已抹去了絕大多數細節，但憑藉少數殘存的凋刻，我們已能夠洞悉它們的主題。

    浮凋描述了在夢想之年中某段休眠期內的瑟彭提斯宮廷。

    大多數休眠的蛇類生物。都飽受恐怖幻覺的困擾與折磨，在睡夢中，成千上萬的細小毒蛇將他們撕碎並生吞活咽。

    唯有帝國的皇帝賽斯似乎不受侵害，源自於他的夢魔似乎勐然撲向其身軀，交織成了一件恢宏莊嚴，飄忽不定的黑暗之袍。

    而隨着不斷下行，我們目睹這些凋刻描繪了夢魔們如何返回它們的源頭，先前這些怪物從一個形如巨蛇之口的巨大深坑向外涌流而出，而這一切都落入了賽斯警惕而戒備的凝視之中。

    在隨後的壁畫裏，賽斯飛入西方火焰峯附近叢林的高空，無數夢魔形成的斗篷緊隨其後。

    在一座巨大火山腳下，他穿越了一道通往斯瑪拉迦德，無底深淵第74層面，由莫爾紹克統治的傳送門。

    在最後的幾幅畫面中，賽斯的夢魔之袍分解成了大羣陰影之蛇，它們吞噬了莫爾紹克陷入沉睡的軀體。

    漫長而曲折的隧道突兀地結束於一座巨大洞窟中，開裂的巨蛇之口聳立在其底部。

    我們才剛剛踏入此地，大羣飛舞着的夢魔就從深淵中蜂擁而出，將我們團團圍住。

    耳邊迴盪着同伴們的慘叫，我倉惶逃離了丹達之口，恐怖而駭人的幻象破壞了我的意識。

    在整整三天時間裏，我不斷懇求月之女神將夢魔從我腦海中驅離，但女神拒絕了我的祈禱。

    最後在絕望之中，我轉而乞求失落女士來結束我的折磨。

    現在，隨着黑夜那被祝福的擁抱，遮蔽着我的形體，可憎的幻象停止了，而我終於可以獲得些許安寧。

    ——el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