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算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重慶老Q字數:4512更新時間:24/07/22 19:13:27
    8月25日,盛京(今圖瓦共和國首府克孜勒市)。

    議政大臣、正藍旗都統瓜爾佳·馬爾泰端起茶杯輕輕地品嘬一口,眼角餘光偷偷瞟了瞟對面的廉郡王胤禩(老八),見對方只是微微閉着眼睛,默然不語,遂又將茶杯放在了旁邊的几案上,也將自己的嘴巴閉了起來。

    這愛新覺羅氏的家務事,我一個外人就不要輕易發表言論了。

    胤祉(老三)看着在坐的郡王、貝勒、諸旗都統說了些場面話後,一個個都端坐於椅子上,保持着尷尬的沉默,心中頓時一陣煩躁。

    “諸位,都不說話也不是事呀?大汗病重,隨時都會駕崩離去,若是選不出一個新的大汗出來,咱大清豈不是成爲無主之政?”

    侍衛大臣陳豫朋(陳廷敬之子)擡頭看了一眼胤祉,隨即又繼續低頭不語。

    我大清國大汗若不幸故去,怎麼能引用“駕崩”這個詞語?

    咱大清可是去了帝位的!

    “大汗不是已經指定毅郡王弘昉爲儲嗎?到時候,咱們遵大汗遺命,扶弘昉爲新的大汗即可。如此,還需要再議什麼?”議政大臣、滿洲正黃旗都統阿爾吉善(索額圖之子)開口說道。

    “當年我大清太祖、太宗皇帝制定的諸王、貝勒和旗主議政的規矩豈能說丟就丟了?”胤祉瞪了阿爾吉善一眼,“要不然,指定一個廢物出來就任大汗,如何能統領我大清在這亂世當中存活?”

    “誠郡王,毅郡王弘昉自三年前就任鑲白旗漢軍都統以來,徵土著,襲羅剎據點,擒斬甚衆,也是有一番作爲的,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廢物。”阿爾吉善淡淡地回了一句。

    “嗤!”胤祉嗤笑一聲,“在坐的諸王、貝勒、旗主哪個不是赫赫武功之人?要是憑殺人多,就能被立爲大汗的話,那我大清有數的幾名巴圖魯豈不是也有資格成爲大汗?”

    “誠郡王,我大清自世祖皇帝(順治)以來,嗣位之主皆由先帝指定,何來由諸王、貝勒和旗主共同議政選定?”議政大臣、鑲藍旗都統鄂爾泰輕聲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矣!”胤祉說道:“那時,我大清國威鼎盛、兵強馬壯,即使世祖皇帝以幼齡繼位,仍無礙於我大清席捲天下,定鼎神州。待我大清入關以後,攻城略地,不到數年時間,便幾乎盡佔中原之地,創萬世之基業。故而,在世祖皇帝駕崩後,愍宗皇帝(康熙諡號)遂被定爲我大清繼任皇帝,於天下大局,並無不妥。但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大家夥都知道,喀爾喀蒙古桀驁不遜,且又畏縮避戰,未敢與我大清聯合,準噶爾遭到僞秦連番重創,卻想從我大清這裏找補,始終持敵視態度。北邊羅剎人兇狠殘暴,人種文化與我大相迥異,希圖納我大清爲奴。渤海國雖與我大清交連相通,但卻以我爲溝壑籬笆,多加利用,屬實不可輕信。我大清在這般羣狼環伺的險惡之境下,由一個二十來歲的黃口孺子來統領我大清,諸位晚上可睡得着覺?”

    “既然毅郡王弘昉太過年幼無法統領我大清,那麼誠郡王以爲誰能繼承大汗之位?”侍衛大臣、滿洲鑲紅旗都統傅良問道。

    “大汗諸子年幼,無以威信統領我大清,那麼可在成年諸王之間擇年長者爲之。”淳郡王胤祐(老七)開口說道。

    此言一出,在坐的所有人均齊齊地看向他。

    胤祐是心向莊郡王(老二胤礽)呀!

    “大汗以下,莊郡王爲長,所以咱們就選他爲繼任大汗。”胤祐絲毫不顧忌大家投來的異樣目光,徑直說道:“在這非常之時,咱們也別扯來扯去了,就這麼定下了。當年愍宗皇帝北狩漠南時,就曾多次公開表示,有意立莊郡王爲嗣,不過囿於形勢險惡,未曾立下遺命。待咱們流落至烏梁海後,先帝爲了保證我大清上下的團結,便改立了屢立戰功的大汗爲繼嗣之人。如今,大汗病體沉重,眼見難以康復,那麼莫如將汗位再傳給莊郡王,以慰先帝之念,安諸臣之心。”

    “若是要選年長者,貝勒海寬豈不是更爲合適?……他可比大汗還要年長十歲!”鄂爾泰嚷道。

    “瞎嚷嚷什麼?海寬非愍宗皇帝子嗣,如何繼大汗位?”胤祐斥道。

    “海寬貝勒雖不是愍宗皇帝子嗣,但也是世祖血脈,如何不能繼承我大清汗位?”鄂爾泰強辯道。

    “咳咳……”海寬急咳幾聲,擺着手說道:“此番議政選嗣,莫要將我這把老骨頭提出來!咱們還是在愍宗皇帝子嗣中擇其賢能者爲大汗吧。”

    “着呀!在我大清這般惡劣環境下,怎可選一位年長者爲汗?我們應該推舉一位賢能的嗣君爲大汗呀!如此,方能統領我大清克服眼前的種種危局。”

    鄂爾泰聞言,立時抓住了其中要點,既然大汗的子嗣未能繼位,那咱們乾脆將水攪混了,就來選一個“賢能者”爲嗣。

    何者爲賢,那可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了!

    整個大廳頓時陷入到激烈的爭吵當中,除了有人推舉老二胤礽爲嗣君外,老三胤祉、老八胤禩也被諸多貝勒和旗主提名推選。

    整個議政會議吵得不可開交,誰也無法獲得衆人的一致認同,皆堅定地支持各自推舉的人選。但在場的十餘名漢臣和蒙古都統則選擇了中立,皆未明確表態。

    很明顯,他們覺得作爲外人,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到這場有關大清汗位的爭奪當中。屆時,嗣君確立,他們自當遵從效命便是,何苦來哉要蹚這個渾水。

    “砰砰砰……”

    議政會議一直延續到傍晚時分,諸王、貝勒以及旗主正要吩咐下人準備飯食,猛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火槍聲,皆不由面面相覷。

    咋回事?

    外面的兵丁槍支走火了?

    亦或有人作亂?

    作亂!

    “阿齊圖,到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胤礽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好的感覺。

    莫不是,大汗在得知他們在趁他未死之際討論嗣君問題,惱怒之下,派兵以行屠戮之事,順便爲他的兒子上位鋪平道路?

    不應該呀,滿蒙八旗的旗主皆在此地,王宮侍衛大臣也是他暗地裏收買的信重之人,大汗如何還能使喚得動盛京城中的軍隊?

    “砰砰砰……”

    又是一陣火槍聲響起,而且聲音距離更近了,似乎就在大廳外面不遠處。

    此時,在場的所有王公、貝勒和旗主已然有些慌亂了。

    兵亂!?

    什麼人發起的?

    “年羹堯!”

    一羣全副武裝的八旗火槍兵衝入了大廳之中,持槍將所有人逼到一處角落後,盛京鋒銳營都統年羹堯大喇喇地走了進來,笑着朝在場的諸王、貝勒和旗主拱了拱手。

    “今天,有些對不住各位爺了。奴才奉大汗之命,對全城實施宵禁,任何人等皆不能輕易外出走動。這會,要委屈諸位王爺、貝勒爺,還有各旗都統大人了,請你們在此稍事休息幾天,待大汗解除宵禁之後,再行各自回府。”

    “你這奴才是要將我們全部扣在此處嗎?”胤礽瞪着年羹堯,冷聲問道。

    “奴才可不敢扣留王爺。”年羹堯笑着說道:“奴才只是想請王爺於此稍稍停留幾日。”

    “若是本王執意要走呢?”

    “王爺,你可莫要爲難奴才。”年羹堯繼續陪着笑說道:“奴才懂尊卑上下,可奴才手下的兵就有些渾了,到時候,一旦傷到王爺,奴才是萬死莫贖。”

    “狗奴才,威脅本王嗎?”

    “碰!”

    年羹堯從旁邊的士兵手中抓過一杆火槍,對着屋頂便開了一槍,然後槍口虛虛指向胤礽,眼神森然地看着他。

    莫要逼我,老子真敢殺人!

    “年羹堯,是不是老四從喀爾喀回來了?”胤禩突然大聲問道。

    年羹堯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將手中的火槍扔給士兵,然後轉身徑直離去。

    翌日,大汗頒佈諭旨,宣佈雍郡王胤禛爲大清王國嗣王,主掌朝廷內外事,諸王、貝勒、八旗旗主大小事務皆報於嗣王。

    三日後,大清王國大汗胤禔薨逝於王宮之中,嗣君胤禛遂繼位大汗。

    旬日,胤禛以陰謀作亂的名義,勒令莊郡王胤礽(老二)、誠郡王胤祉(老三)、廉郡王胤禩(老八)於府中自盡,淳郡王胤祐(老七)、恆郡王胤祺(老五)言語詆譭大汗,禁足於府中自躬反省。

    隨後,滿洲八旗都統被撤換六人,蒙古八旗都統被撤換四人,漢軍八旗都統被撤換兩人。

    先大汗之子毅郡王弘昉被任命爲內侍衛大臣、遙領科布多前翼都統,隨侍大汗參贊軍務。

    胤禛宣佈,境內滿、漢、蒙各族一體,不分彼此,並恢復世祖皇帝時期允許各族通婚政策,以籠絡漢蒙中上階層勢力。

    最後,胤禛派人傳書渤海國,通報大清王國主君變故情況。

    ——

    9月20日,西京(今俄羅斯伊爾庫茨克市)。

    渤海國王舒德接過侍從遞來的軍報,拆開封漆,抽出裏面的文書,細細地閱覽起來。

    “哼!”看罷軍報,舒德冷哼一聲,將其狠狠地投擲於書案上,然後站起身來,吩咐侍從將一幅西部地區的地圖找來,並懸掛在大殿的一面牆上。

    “不到兩百公裏的距離,竟然花了四個多月才摸到葉尼塞河東岸。就算是烏龜爬,也沒這般遲緩!”舒德手指使勁地點了點葉尼塞河的位置,表情甚爲憤怒,“如今倒好,還未過河跟俄人見仗,竟然還被人家搞了一次偷襲,軍械物資也被一把火燒個乾淨!我看呀,他這個徵西將軍也是做到頭了。”

    殿內的侍從們在聽到王上的自言自語時,恨不得將腦袋埋起來了,並堵住自己的雙耳。

    舒德口中所稱的徵西將軍,乃是三年前與之爭位的三王子平郡王穆特。

    王上此言,分明是對穆特心生不滿,怕是要藉機予以清算了!

    當年,在北明和齊國的堅決反對下,穆特企圖以兵變的方式奪取渤海國王位的行動遭致失敗,被舒德解除了國中最爲精銳部隊新軍第一混成團團長的職位,然後將他打發到西部地區,主持對俄羅斯葉尼塞督軍區的戰爭。

    儘管,穆特被任命爲徵西將軍、西部軍團總司令,但其麾下指揮的部隊卻爲實力較弱且不滿編的新軍第三混成團,兵力只有一千二百餘,再加上兩百多喀爾喀蒙古騎兵,以及四百多徵召而來的布裏亞特人、韃靼人、哈卡斯人、雅庫特人等地方土著,軍力堪堪兩千人。

    在準備了近兩年時間後,穆特於五月中旬,率兵從西營堡(今俄羅斯坎河畔的坎斯克市)誓師出發,朝葉尼塞河流域殺去。

    其實,經過數年的前哨襲擾戰,俄羅斯葉尼塞督軍區不堪其擾,同時也爲了保存實力,避免人員和物資的大量損失,早已將葉尼塞河以東地區的所有哨所、軍事據點盡數搗毀,全部撤回了葉尼塞河以西地區。

    如此一來,渤海國若是向俄羅斯發起進攻的話,可以直接殺至葉尼塞河邊,根本無虞後方和側翼的安全。

    但是,穆特爲了確保後路安全和物資補給的暢通,在沿途設置和營建了數座軍事據點,差不多每隔三十公裏,便動員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一座半永固式堡壘,駐軍三十到五十名。

    結果就是,西營堡至葉尼塞河不到兩百公裏的距離,穆特硬是走了四個多月,一仗未打,反而消耗物資無數,惹得國王舒德甚是惱怒。

    然而,當穆特率兵抵達葉尼塞河東岸,與對岸俄人的新卡欽斯基堡(今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遙遙對峙時,卻遭到意外失利。

    9月2日,凌晨四時,數百俄軍趁夜偷渡葉尼塞河,在大軍未及防備之際,突然發動夜襲。雖然在渤海軍的倉促反擊下,擊退了俄軍的進攻,但官兵傷亡兩百餘,後勤輜重也被俄軍焚燬大半,迫的大軍不得不暫時後退三十餘公里,等待後方物資支援。

    勞而無功,反而損兵折將,這不就給了國王舒德一個絕佳的藉口,正好拿他治罪。

    “王上,靖邊軍都統範國璋請見。”

    “宣他進殿。”舒德轉過身來,朝御階走去。

    “臣,範國璋叩見王上。”一名髯長一尺,面如重棗,脣若塗脂,與關聖有幾分相像的男子跪倒在地,向國王舒德磕頭問安。

    “範卿無需多禮,且請平身。”舒德溫言說道:“這次宣你入見,寡人有重任交付於你。”

    “臣,萬死不辭!”範國璋躬身候命。

    “西邊攻伐俄人戰事不利,寡人想讓你走一遭。”舒德看着他,沉聲說道:“對此,你可有成算?”

    “王上,臣定不辱王命。”範國璋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道:“俄人雖佔葉尼塞河天險之利,但臣有把握殺過大河,盡取葉尼塞河膏腴之地。”

    “哦,你倒是比寡人還有信心?甚好,甚好!”

    “回王上,臣有如此信心,蓋因數日前,從齊國黑衣衛那裏獲取一條於我渤海國天大的好消息。”範國璋臉上帶着一絲喜色。

    “什麼好消息?”

    “俄人已捲入西邊歐羅巴重大事務當中,恐無暇顧及東邊。”範國璋笑着說道:“據齊國黑衣衛的情報資料顯示,俄人準備傾盡全力干涉一個被稱爲波蘭的國家王位繼承事務,如此一來,俄人葉尼塞督軍區恐將面臨無有任何支援的窘境。”

    “哈哈……”舒德聞言,立時大喜過望,“這簡直就是天助我渤海國全取葉尼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