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丟個大臉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重慶老Q字數:4646更新時間:24/07/22 19:13:27
“嗚……”
1733年4月14日,一列火車發出一陣沉重的喘息聲,緩緩地停靠在衡陽火車站。
車廂大門甫一打開,便從裏面涌出無數身着新式軍服的大秦官兵。
頭戴仿齊式大蓋帽、身着瓦藍色軍裝、腳蹬齊制短皮靴、肩挎大秦35式(乾元35年定型生產)燧發槍、身背齊式行軍背囊,腰下攜鋁製野戰水壺,以及一柄鋒利的30式刺刀,無不顯示出一名軍人的精幹和強悍。
儘管,大秦新軍的服飾中,在大檐帽的帽牆、軍服領口、軍服袖口及軍服上分別設計有紅色裝飾線,以及東方傳統的徽章和領花,但仍舊透出一股濃郁的齊國風格。
若是僅從裝備上來看,這支來自鎮江府的大秦新軍已經絲毫不遜色於齊國陸軍,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新式軍隊。
截止到目前,大秦一共編練了八個鎮的新軍,人數超過十萬人。按照編制,劃分爲皇家禁衛軍1個鎮,駐地爲南京,定武軍2個鎮,駐防江南,武毅軍2個鎮,駐防華北及遼東,新盛軍1個鎮又2個團,駐防漠南和漠北,綏平軍1個鎮又1個團,駐防四川及青藏,長平軍2個鎮,駐防陝甘和西域。
本來,乾元帝雄心勃勃地想要編練新軍十五個鎮,使其總兵力規模達達十八萬至二十萬,對周邊國家和地區形成絕對的碾壓之勢。但當正式開始組建和編練新軍時,就被龐大的軍費開支給驚到了。
一個鎮新軍人數規模一萬二千餘,每名士兵的行頭就要花費六十到八十兩白銀,一年下來,全鎮官兵的裝備及各項消耗,就需要一百二十多萬白銀。
若是打起仗來,加上槍子、炮彈、器械、糧秣、獎賞、撫卹等各種消耗,怕是兩百萬兩白銀都打不住。
大秦每年僅維持八個鎮十萬新軍的日常訓練和消耗,就要花費一千多萬兩白銀。
就這,還不包括連綿不斷的西域拉鋸戰,不時爆發的遼東襲擾治安戰,以及川藏、漠北等邊地的軍力維持費用。
這般巨大的消耗讓朝廷委實難以維計,最後只能拼盡全力搞出了這八個鎮的新軍,如此方纔勉力維持龐大帝國的四境安全。
在十天前,定武軍第二團兩千四百餘官兵接到軍令,往廣西開進,以應安南危機。
全軍立即收拾行囊、整裝待發。他們先是抵達南京乘坐火車,行進至太平府(今蕪湖),然後轉乘江輪,進抵九江,再徵調馱馬大車,趕往南昌,由此再搭乘火車,向西至長沙,最後來到衡陽。
在衡陽下車後,該部官兵將由湘江至永州,接下來就是全程依託車馬,沿着官道一路南下,經桂林、柳州、南寧,最後抵達思明府,與荊、湖地區趕來的地方鎮所兵組成南方兵團,威脅越北。
大秦除了調動定武軍一個團兩千餘官兵南下外,還命令駐防重慶府的綏平軍一個團日夜兼程,經貴州,前往雲南邊境,與川、貴、滇等地方鎮所部隊組成西南兵團。
至於是否要跟諒國或者齊國直接發生武裝衝突,那得看朝廷與齊國就安南之事交涉結果而定。
要是,齊國不顧我大秦嚴厲警告,拒絕罷兵止戰,反而執意要覆滅安南,吞併其領地,說不得就要從廣西和雲南兩個方向進入安南,以示我大秦的護衛藩屬的決心。
“各部進駐當地軍營後,嚴禁任何官兵出外,違令者,嚴懲不貸!”
定武軍第二團團長董正倫站在車站月臺上,看着涌出車廂的士兵正在軍官的指揮下,迅速整理軍裝儀容,編隊成伍,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士氣頗高,軍心可用!
“通知衡陽府,讓他們明日正午之前,爲我大軍準備足夠的舟船以用,不得以任何借口延誤懈怠。”
“是,長官!”一名後勤參謀軍官敬禮後,立即快步朝車站出口奔去。
“稍後,去城裏尋些郎中大夫,爲途中患病士兵施以診療。娘的,這才趕了一半的路,竟然有百十號病員,差不多一個連的兵力了。”
“長官,我們定武軍就該學着齊國陸軍那般,也搞些隨軍大夫,爲軍中兄弟診療治病。到了戰時,還能施以緊急救治,可挽救不少兄弟們的性命。”定武軍第二團第一營營長毛文炳接過話來,不無抱怨地說道:“你看看現在,我部官兵但凡患個什麼病,還得從民間臨時徵集郎中大夫前來醫治。這要是處在荒郊野嶺地區,或者深入敵區,那還沒招了!”
“盡說些沒用的!”董正倫撇了撇嘴,“我大秦新軍若是像齊國陸軍那般豪華奢侈,什麼都給你配置齊全,那還不得把朝廷財計給吃垮了!”
“可是,長官,在軍中若是能救活一個老兵,那絕對能頂五六個新兵……”
“行了,行了!”董正倫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若是你有能耐,直接跑到都督府申明此事?或者,你狗日的膽子再大點,給陛下上書言及此中弊病,請命爲諸軍設置隨軍郎中?”
“……”毛文炳頓時爲之一滯,想要繼續分說,可轉念想了想,便苦笑着閉上了嘴巴。
“老董……”這時,定武軍第二團參謀長薛宏陽一臉凝重地走了過來,並將他拉到一處偏僻無人處。
“咋了?”董正倫疑惑不解地看着對方。
“老董,方纔我從車站調度口中獲知一個意外的消息。”薛宏陽低聲說道:“三日前,從思明府傳來急報,說齊國已在一個月前攻破東京城,盡俘安南君臣。如今,整個安南局勢怕是已徹底平復,不爲我大秦任何插手之餘地!”
“蒙人的吧?”董正倫聽罷,眼睛不由瞪圓了,“一個月前齊國就搞定了安南?他們難不成都是天兵天將呀,這才多少功夫就覆滅了安南?”
“十天!”薛宏陽鄭重地說道:“十天,齊國從發起軍事行動開始,到攻破安南都城,最後再迫其全境投降,就只用了十天!”
“十天!?”董正倫驚得大呼一聲,引得附近的定武軍官兵紛紛側目看來,遂一把抓住了薛宏陽的胳膊,臉上顯出驚疑的表情,“此消息……確實嗎?”
“那名車站調度說,從憑祥關和思明府先後有四波信使趕到火車站,一個個表情都甚爲嚴肅,抱着急件一言不發,臉色也是蒼白一片,明顯被齊國人的動靜給驚嚇到了。”
“哎,不對!”董正倫突然回過味來,“既然是軍方加急信使,如何會將此間情況告訴他一個火車調度?他莫不是在妖言惑衆,蠱惑民心?”
“這個消息自然不是信使所透露出來的。”薛宏陽搖搖頭說道:“除了廣西憑祥關和思明府那邊在向南京傳遞這份有關安南的情報外,鎮定府、南寧府,還有廣西巡撫衙門都派了信使,如走馬燈似的往南京報告安南之事。且不說有這麼一個火車調度獲知此消息,怕是大半個衡陽府都已然知道安南所發生的重大變故。”
“……”董正倫聽了,呆立半響,臉上的表情也是不斷變換,震驚、猶疑、彷徨、失落。
“那咱們這般着急忙慌地趕過去,豈不是連一口熱乎飯都趕不上了?……他奶奶的,真是丟個大臉!”
驀的,董正倫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低低地恨聲罵道。
——
紫禁城華蓋殿是前朝三大殿,坐落於三臺之上,面闊五間,進深五間,攢尖頂,華蓋之名是出自星象中紫微垣中的華蓋星。每逢春節、冬至和皇帝的生日,皇帝都要按照慣例在這裏先行接受內閣大臣和宮廷執事人員的參拜,然後才去奉天殿接受百官的朝賀。
三月初八(4月21日),乃是大秦萬壽節,乾元帝六十五歲壽辰,舉國同慶。
其實,在萬壽節之前,朝中文武百官圍繞福、壽、吉祥等主題,就開始準備壽禮,包括玉石、木雕、瓷器、珠寶、金飾等工藝品。
而到了萬壽節當天,便陸續進宮,百官奉獻壽禮,在紫禁城華蓋殿爲乾元帝祝壽。
賀壽活動結束,乾元帝興致頗高,依例下旨宴請百官。
壽宴有二十道熱菜、二十道冷菜、湯四道、小菜四道、鮮果四道、瓜果蜜餞二十八道、各色點心麪食二十九道,共計一百零九品。菜餚包括豬、鹿、羊、雞、鴨、魚等肉食,輔以蘑菇、燕窩、木耳等山珍。
壽宴從午時起擺設、未時開始,在宴會上,太子及諸子親王、皇孫、內閣僚臣、京中勳貴、駐京藩使,輪流向乾元帝行祝酒辭,恭祝皇帝萬壽無疆、福澤綿長,大秦國運昌隆,威加海內。
雖然作爲萬乘之尊的帝王,無人敢來強自灌酒,但受氣氛使然,乾元帝仍免不了多喝了幾杯,已是醺醺然,眯眼看着殿下的皇子皇孫、文武百官談笑嫣然、觥籌交錯,也是露出了幾分難得的笑容。
若是天下皆如這般熙攘太平,盛世如隆,那也不枉朕御極四十餘年之辛苦操勞。
一念至此,伸手去抓案几上的酒杯,卻是空空如也。
嗯?竟然無人爲朕倒酒!
“婁恩祥何在?“轉頭瞅了瞅,發現剛纔還在身邊盡心伺候的內侍都監婁恩祥居然不在了,不由皺了皺眉頭。
怎麼,這老奴躲懶去了?
“陛下,奴婢爲你斟酒。”一名機靈的小太監連忙上前,端起酒壺,就要爲乾元帝倒酒。
乾元帝橫了他一眼,嚇得那名小太監立時跪倒在地,頭如搗蒜,不停磕頭。
“陛下……”此時,婁恩祥正好疾步走來,躬身向乾元帝深施一禮,右腳微不可查地踢了一下跪在旁邊的小太監,讓其速速退下。
“何處來的急報?”乾元瞥了一眼婁恩祥雙手捧着的幾份奏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若非是了不得的大事,這老奴是斷然不會在這種場合將其呈送過來。
“陛下……”婁恩祥話語中帶着一絲顫音,強自鎮定地將手中的幾份急報呈了過去,“廣西六百裏加急,是安南的消息。”
說完,頭便微微垂了下去。
“……”乾元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將那幾份急報接了過去。
“嘶……”
婁恩祥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擺駕武英殿!”乾元帝霍然起身,冷聲吩咐道:“召內閣諸大學士、兵部尚書、禮部尚書、中軍都督府前往議事。”
“奴婢,遵旨。”婁恩祥揮了揮手,着令旁邊的一名小太監立即於殿內悄悄傳達皇帝的口諭,他則跟在乾元帝的身後,亦步亦趨地朝殿外走去。
這要出大事了!
齊國人好快的動作!
這不成心來攪和我大秦的萬壽節,給陛下添堵嗎?
皇帝的突然離席而去,讓殿內的諸多文武百官和皇親勳貴頓時愕然不已,繼而面面相覷,紛紛交頭接耳,互相打探此間緣由。
卻未料到,片刻之後,內閣首輔、次輔、輔政大學士、兵部尚書、禮部尚書,以及中軍大都督等諸多重臣也相繼離席,步履匆匆,往殿外走去。
“太子殿下……”太子府詹事施彥復低聲提醒道。
“我看見了。”太子孫佑琅面無表情地應道。
“西域?……安南?”
“應是……安南。”
“怕是傳回了不好的消息。”
“多半是齊國已經得手了。”
“嗯?……不會吧?”
“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沒有什麼不可能。”
“那我大秦……”
“若是父皇還有幾分理智,若是內閣還知道輕重,若是軍方還有幾分自知之明,那就應該……默認安南的一切結果。”
“太子殿下……”施彥復欲言又止。
“有時候,臉面並不重要。”太子孫佑琅說着,將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舉起筷子,好整以暇地品味面前的佳餚美食。
整個朝堂上下都知道,陛下不喜太子,曾一度萌生過要廢黜太子,另立皇六子爲儲的打算。
但根深蒂固的皇長子繼承制,以及習於正統禮法的部分朝臣的反對,再加上已故昭聖皇太后的堅決維護,最終還是熄了乾元帝想要易儲的想法,只能捏着鼻子繼續讓這個不甚喜歡的皇長子做太子。
按理說,孫佑琅系出皇后正宮,不僅爲諸子之長,而且更是嫡親,血脈尊貴,太子之位當穩如泰山,不可動搖。
但是,這位太子自發蒙起,便由已故的昭聖皇太后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學了一肚子的“齊學異端”,成年後屢屢與乾元帝就政見不和而互相“對噴”,使得乾元帝爲之“深厭”。
在乾元帝陸續廢除“昭聖新政(太后攝政)”時期頒佈的各項政策和措施時,太子不時地跳出來唱反調,聲言,爲政無關新舊,變法無需循禮,發展民生更無傳統和”異端”之分,當以實際成效爲重。
呃,別管黑貓白貓,只要抓得住老鼠就是好貓。
瞧瞧,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太子的言論無疑是在給自己招黑,引得朝中諸多守舊大臣和傳統文人的一致抨擊。要不是他的身份太過尊貴,說不定早就大張旗鼓地站在乾元帝一邊,廢黜他的太子之位。
也就是在近十幾年,可能是隨着年歲漸長,心性也變得穩重起來,太子的諸多“異端”言論逐漸變得少了起來,似乎開始守拙抱朴、行穩致遠了。
尤其是乾元四十五年(1727年),昭聖皇太后薨逝,太子失去了他最大的護持後,更是變得愈發低調穩重,輕易不再發表與乾元帝和內閣相異的言論。
但是,即使如此,太子的處境似乎也沒得到太大的改觀,與乾元帝的關係仍舊非常緊張,幾乎從未給他好臉色。
方纔,作爲國之儲君、諸皇子之長,孫佑琅向乾元帝祝酒時,全程遭到冷臉相對,讓他心寒不已。
有時,孫佑琅看到他的父皇在某些政事上遇到重大打擊,心中竟然會感到無比的暢意。
“哼,我大秦最好是在安南大大丟個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