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齊國人的“惡政”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重慶老Q字數:4732更新時間:24/06/28 19:45:01
一列全副武裝的愛爾蘭軍隊開進了羅亞爾城,在諸多市民目光注視下,沿着長長的石板街道,徑直朝陳王宮(原新斯科舍總督府)而來。
身着藍色的軍服,腰扎黑色武裝帶,頭戴仿齊國式大蓋帽,鱷魚皮短靴,肩扛齊制15式燧發槍,槍頭套着一柄長長的刺刀,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在隊伍的尾列,幾匹被臨時徵集的馱馬,拖拽着三門威風凜凜的火炮,壓過部分未鋪石板的夯土路面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
在羅亞爾城,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未曾見過正規軍隊,而且瞧着模樣,似乎還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隊。
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這支愛爾蘭部隊打出的旗幟竟然是齊國標誌性赤色黃龍旗,五爪的金龍在獵獵風中,顯得格外猙獰而兇猛。
“這就是你們軍方給我派來的軍隊?”陳王齊惟浚站在二樓露臺上,看着這隊愛爾蘭軍隊在王府軍務司官員的引領下,緩緩開入王宮附近的一座倉庫區,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一名陸軍宣節校尉(少校)軍官。
“回陳王殿下。”齊國陸軍駐愛爾蘭參謀團教習官張孝舉向陳王敬了一個軍禮,鄭重地說道:“卑職奉駐愛爾蘭陸軍司令部的命令,特意揀選精悍士兵兩百六十五名,進抵陳州,駐防兩年,以行使必要之防務職責。”
“陳州雖爲親藩之國,但也是我大齊海外領土之一,卻不曾想,竟然還要一羣愛爾蘭士兵來守衛保護。難道,我們陳王府連你們陸軍都請不動了嗎?”陳王臉色很是難看,言語中不免帶出幾分抱怨。
合着,我一年來多次請求軍方從邽山羣島或者地中海地區抽調精銳一部陸軍入駐陳州,以震懾地方宵小,你們就給我弄來這麼一堆玩意來打發我?!
愛爾蘭,一個剛剛獨立建國未久的撮爾小國,軍隊也是經由我齊國軍方一手調教和訓練出來的,戰鬥力實在可疑。
你們就準備拿他們來給我撐場面?
“陳王殿下,這些愛爾蘭士兵雖然戰力不及我齊國陸軍,但要是對付些許地方土著或者當地民兵武裝,當能戰而勝之。”張孝舉見陳王面露不滿之色,不由苦笑連連。
我這辛辛苦苦帶着人趕過來,還被人家小瞧了!
可問題是,我一個低階小軍官,哪裏能決定派遣什麼部隊來你陳州駐防給你撐面子?
大概,或許,可能是上頭覺得不論是地中海地區,還是北大西洋上幾處海上據點,其重要性都要強過陳州。故而,便從愛爾蘭隨便劃拉了這麼一支部隊過來。
你們陳州又沒有處於外敵入侵的危險境地,何至於調派我齊國經制陸軍過來?
“你們軍方就沒有研究過陳州周邊的形勢分佈嗎?”陳王轉身回到屋內,走到一面張掛着最新北美東北地區勢力分佈圖的牆壁前,伸手點了點陳州的位置,“我們青川(即新斯克舍)西南方是英屬新英格蘭地區,人口數以十萬計,可動員集結的民兵達數萬人;而在青川的北面和東面,是法國人的地盤,他們羅亞爾島(即布雷頓角島)距離青川僅隔一道狹窄的海峽,猶如一個鍥子,將我陳州所屬的長興島(即紐芬蘭島)分隔開來,不能遙相呼應彼此支援。在這般形勢下,我陳州可謂是四面皆敵,一旦有事,必爲英法所趁。”
“……”張孝舉瞅了瞅牆上那幅地圖,又看了看神情激動的陳王殿下,嘴巴微微張了張,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啥意思,伱們陳州不至於已經危如累卵了吧?
“……”陳王瞪着雙眼,也看着張孝舉。
瞧見沒,我們陳州還真的是形勢險惡,你們軍方就不能派點像樣的軍隊過來,保衛這塊距離我齊國最遠的海外領地嗎?
“陳王殿下……”張孝舉猶豫片刻,艱難地說道:“不論是英格蘭,還是法蘭西,它們應該不敢擅自攻擊我齊國海外領地。因爲,它們承擔不起……開戰的後果。”
“……萬一呢?”陳王聞言,有些氣結,“法國人對我們齊國據有陳州,是有很大意見的。他們認爲,我們齊國控制了他們聖勞倫斯河的出海通道,可以隨時威脅和封鎖他們的新法蘭西領地。”
“殿下,法國的海軍比英格蘭的海軍還要弱……”
法國即使有野心,重新據有了陳州,但以我齊國海軍的強大,難道就堵不住他們的聖勞倫斯河出海通道?就不能再封鎖新法蘭西?
“但是,你們軍方派來的部隊數量還是太少了,不足以震懾地方。”陳王長嘆一聲,搖着頭說道:“而且,我想要的戰艦,海軍更是一艘都沒有派來。你們可知,長興島海域(即紐芬蘭漁場)的漁訊已經到來,會有多達數百上千艘的歐洲漁船蜂擁而來,肆意捕撈本該是我們陳州所屬的漁業資源。”
“殿下是想控制長興島漁業資源?”張孝舉有些撓頭。
這位陳王殿下還真的有點能折騰,爲了一點點漁獲,至於嗎?
竟然還要海軍派戰艦來爲你看護!
“你怕是沒聽到過這麼一句話是如何形容長興島周邊豐富的漁業資源吧?”陳王幽幽地說道:“那裏的鱈魚多得密如蟻羣,踩着鱈魚羣的脊背就可以輕鬆走上岸來。英格蘭、法國、荷蘭、葡萄牙、西班牙,乃至丹麥、瑞典等國,消費的鱈魚規模數以萬噸計。這是一筆何等龐大的財富,卻白白讓一幫歐洲人給賺去了。”
“殿下,恕我直言。”張孝舉輕聲說道:“不論是想壓制青川當地的阿卡迪亞人,還是要控制長興島周邊海域的漁業資源,你們陳州除了依託我們軍方的支持外,還需要有足夠數量的移民。沒有充裕的人口,一切皆爲虛妄,終爲他人所趁。”
“是呀。”陳王苦笑一聲,“陳州偏遠,四面皆夷人林立,唯有補充足夠的漢人移民,方能站穩腳跟。但是,不論是從漢洲本土,還是從傳統大陸漢地,想要跨越數萬裏海路移民,不啻爲千難萬難。……所以,我陳州唯有竭力增加財源,夯實基礎,才能持之以恆地進行移民活動,從而保有這塊海外領地永爲齊土。”
——
1497年,英格蘭國王亨利七世資助約翰·卡波特到北美探尋一條通往東方的航道。約翰·卡波特到達的地方可能是今日加拿大新斯克舍與紐芬蘭的海岸,隨即便宣佈這些地方歸亨利七世所有。
他雖然沒有發現東方航線,卻意外發現了價值不下西葡兩國在南美掠奪的金銀財富,即鱈魚。然而,亨利七世可能想要的是金銀財寶而不是鱈魚,此後卡波特便湮沒無聞了。
因此,直至1670年前後,英格蘭人在紐芬蘭,無論是早期的鱈魚貿易,還是嘗試建立殖民地,基本上都是移民個人的行爲,沒有任何官方的背書。
所謂英屬紐芬蘭實際上是指紐芬蘭島東海岸從特里尼蒂灣、康塞普申灣到聖約翰斯南邊的非瑞蘭與李紐斯一帶,僅有數百名男人、少數婦女和兒童常住人口和一千餘在此短暫過冬的水手,到了夏天的時候,才有數千歐洲漁民前來捕撈鱈魚。
隨後,聖約翰斯從漁民聚集地緩慢地成長爲最大的定居點,並逐漸又發展成爲一個繁盛的貿易站,而後成爲英格蘭商人的家園。另外,還有一些在漁港和哨所周圍形成的小散居地。
本來,早在1610年,來自布裏斯托爾的約翰·蓋爾率領一隊移民要着手爲英格蘭王國建立紐芬蘭殖民地,但遭到此前一直在紐芬蘭捕魚的英格蘭西海岸漁民的強烈反對。因爲,漁民們害怕英格蘭政府會干預紐芬蘭的捕魚業,損害他們的利益。
這一時期,漁民的慣常做法是,由每年春天到達島上的第一艘漁船的船長負責管理當地事務。後來,英格蘭政府也承認了這個慣例,並授予這個船長管理紐芬蘭的權力。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紐芬蘭仍是英格蘭漁民季節性的臨時居住點,還算不上移民的定居地。英格蘭政府也一直將它作爲自己的漁場,作爲培養水手的搖籃,並未實施直接殖民統治。
說白了,英格蘭王國政府在這塊名義上屬於它的領地上,一毛錢收益都沒有,不僅英格蘭本國漁民不向政府繳納任何稅費,就連那些跑來佔便宜的法國人、荷蘭人、丹麥人、瑞典人、葡萄牙人,也不會給英格蘭財政貢獻一個銅板。
故而,在齊英和談期間,英格蘭政府在諸多海外領地中搜撿一番,最終決定將這個擁有豐富鱈魚資源的大島割給齊國。
反正沒啥收益,丟給齊國也是無妨,說不定還能借這座島嶼引起齊國人與歐洲其他國家之間的矛盾和紛爭。
要知道,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前,法國人可是佔據了紐芬蘭島的西半部,一直都在跟他們英格蘭王國明爭暗鬥,竭力爭奪這座島嶼的控制權。
對於這座島嶼歸屬權問題,不論是季節性來此捕撈鱈魚的漁民,還是定居在島上的英格蘭移民,所有人的心中無疑都是彷徨而忐忑的。
誰也不知道,新來的統治者會不會改變曾經既定的傳統,會不會損害他們每個人的利益。
兩年前,一艘齊國的海軍戰艦來到紐芬蘭島,與聖約翰斯的臨時管理機構簡單做了交接,升起了一面齊國的赤色黃龍旗,留下了幾名軍官,宣示一番主權後,便不再對這座島嶼投以更多關注。
一切看來,彷彿一如往昔,什麼都沒改變。
隨後,齊國人指派了一位親王殿下來主持新斯克舍和紐芬蘭島兩地的事務管理。未多久,他就派了十餘名官員、書吏替換了那些早已待得厭煩的海軍官兵,並宣佈該島所有居民從此便成爲他的領地百姓。
接下來,好像就沒啥事了,漁民們該捕魚就去捕魚,岸上的魚產品加工廠該醃製鱈魚就醃製,種地的農人也依舊耕種土地,收穫蔬菜和沒多少數量的糧食。
在島嶼東南阿瓦隆半島,沿着曲折的海岸,分散着密密麻麻的小木屋、小棚、高臺(或碼頭)和曬臺(或曬魚架)。在五月至九月的捕撈時節,從歐洲開來的大船上卸下的小漁船,停泊在海岸,取下索具同長住漁民一起工作。
捕撈的鱈魚被切開用鹽醃製,鋪開放在曬魚架上晾曬,到夏末秋初便會裝船運到歐洲大陸市場,一切都顯得那麼繁忙而和諧。
但是,昨天上午,從聖約翰斯城總督府卻傳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的消息。
齊國人要對所有前來紐芬蘭島海域捕撈鱈魚的漁船徵收漁業稅,按照船隻噸位大小,在當年的捕撈季節需繳納摺合五英鎊到十英鎊的稅款。
凡是未繳納稅款並取得齊國人頒發的捕魚執照的漁船,可能會遭到官方的驅逐,或者扣押。
這個消息頓時引起了所有漁民的憤懣,紛紛表示強烈反對。
搞錯沒?英格蘭王國政府在控制這座島嶼時,不僅允許本國漁民在臨近水域捕撈鱈魚,也從未限制他國漁民前來捕魚作業,更沒有徵收過任何捕魚稅之類的額外費用。
怎麼,你們齊國人甫一接收紐芬蘭島,便要這般無恥地將這片漁場劃爲禁地,未繳納稅費,便要遭到無情地驅逐和扣押?
想錢想瘋了吧!
“反正,我是一個便士都不會交給齊國人!”喬利號船長托馬斯·蘭博頓憤憤地說道:“憑什麼這種大自然的饋贈,還要我們爲此繳納一筆額外的稅費?這是極爲不合理的,是暴政,是惡政!對此,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堅決抵制,讓齊國人最終放棄這個可恥的決定。”
“沒錯,這片漁場從古至今存在了數百上千年,是上帝贈予我們的財富,憑什麼要經過齊國人的允許,才能捕撈鱈魚?”巴斯號船長帕特里克·柯恩往嘴裏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威士忌,大聲說道:“我們所有的漁船都聯合起來,共同抵制齊國人的收稅。哼,我不信,齊國人還能跑到海上來,一艘一艘地檢查和確認?據我所知,在紐芬蘭島,齊國人是沒有大型武裝船隻的,更沒有一艘海軍專業戰艦。”
“萬一,齊國人調集了海軍戰艦前來,我們難道真的要跟他們發生直接對抗?”特倫號船長波利特·湯姆森頗爲擔憂地說道:“聽說,齊國人在地中海地區部署了一支規模達十餘艘的艦隊。要是他們將其抽調兩三艘過來,我們將如何應對?”
“在紐芬蘭捕魚的漁船不止有我們英格蘭王國的,還有法國人、荷蘭人、丹麥人、瑞典人。我不信,齊國人敢於做出驅逐或者攻擊所有漁船的瘋狂舉動。”
“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漁船都會抵制齊國人的決定。”波利特·湯姆森搖着頭說道:“我們都知道鱈魚捕撈的利潤有多大,要是某些漁船爲了能獲得更好的漁場位置,從而服從齊國人的規定,繳納了相應稅費,豈不是會將我們給孤立起來?先生們,在決定跟齊國人對抗的同時,我們不要忘記了,紐芬蘭島已經是齊國人的領地。若是不按照他們的規矩繳納捕魚稅,我們很有可能會被禁止登上島嶼,從而無法獲得必要的食水補給。更爲要命的是,我們在捕撈了滿滿一船的鱈魚後,將無法在島上進行醃製加工。是的,齊國人一定會在島上嚴查每一處鱈魚加工場。”
“……”
衆人聞言,頓時冷靜下來。
是呀,齊國人可能無法在海上查緝他們這些漁船,但完全可以待在岸上,等着我們的漁船靠岸。
除非,在捕撈一船的鱈魚後,立即返回歐洲本土。
哦,上帝,不說新鮮的鱈魚會在路途中都要變成一條條死魚,就是他們能安然運回鱈魚,也不能在這短短五個月的捕撈季,耽擱任何一點時間,辛苦地往返大西洋。
要是那樣的話,也別來紐芬蘭捕魚了,乾脆就在家門口北海水域,跟荷蘭人繼續爭搶已然不豐的漁業資源。
哎呀,這齊國人咋這麼可恨,這麼討人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