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這裏不歡迎你們，滾！

    在場氣氛有些凝固，李玉雖然是男性，但是他天賦絕佳，是反串的奇才。

    京戲反串的要求極高，現在卻被認爲是人妖。

    許國盛的眼神銳利，他身形挺拔如鬆，向前一步，李四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個漂亮的擒拿手制服在地。

    “這裏不歡迎你們，滾！”

    許國盛低沉有力地說道，許國盛年輕的時候練的是武生，雖然現在極少登臺，但是底子都還在，對付個流氓不在話下。

    說完竟然抓着李勝的手臂，將他拖出門外。

    趴在地上的李四滿面通紅，手臂被許國盛拿得生疼，他朝四周怒喊着，“你們還愣着幹嗎？！給我上！”

    幾個手下被幾個臉上畫着油彩，手裏抄着傢伙，眼睛瞪如銅鈴的人盯着，咽着口水，不敢上。

    還是其中一個機靈地朝門外喊道：“老大！你沒事吧！”說罷朝門外跑去，有了這個人開頭，剩下的人也順理成章地跑出去要扶李四。

    瞬間將李四圍成一團，許建國見狀，冷哼一聲將大門關上。

    “媽的！勞資讓你們上！你們出來搞毛！！”李四爬起來，氣得給這幾個慫貨一人一腦袋瓜子。

    完了還不泄氣，他咬牙切齒地盯着緊閉的大門，“竟然你不識好歹，就別怪我不客氣！”

    津城的百年劇院華韻劇院外，一羣人正拿着油漆桶往上潑灑。

    古樸的建築被糟踐得面目全非。

    華韻劇院雖然沒落了，但也是當地很多人的童年回憶。現在劇團遭遇到這種事，不乏好事者將這一幕拍成小視頻發佈在抖手上。

    【這不是我們津城百年京戲院華韻劇院嗎？小時候我爺爺還帶我去看過呢，怎麼成這樣了。】

    【什麼百年京戲院？！封建殘餘罷了。這破房子根本配不上周邊的建設，簡直就是在影響城市形象。】

    【也沒看見人出來制止，或許這就是在拆除吧，哎，這種老建築又要少一個了，突然想起《全能歌王》裏季繁星說的話，這就是正在被我們拋棄的傳統吧。】

    這條評論在發出後就成爲熱評，並引起了不少討論。

    【突然想起我過世的奶奶，她最喜歡的就是聽戲了，臨死前的願望就是再看一臺戲，可是我爸爸跑遍了十裏八鄉都沒有找到戲班子，明明小時候逢年過節都能看見的。】

    【聽說龍國京戲學院今年的招生特別慘……】

    【何止是京戲院，所有的傳統專業都很慘，小孩覺得土又吃不了苦，大人認爲學這些沒前途。】

    【我小時候就是，被外公按頭學習拉二胡，因爲電視裏很多乞丐都會背一把二胡，害我從小被嘲笑是討飯的，連朋友都交不到，我恨死我外公了…】

    討論的人多了，這條原本只是記錄日常的視頻，流量也多了，開始有網友關注起了事情的本質。

    【這幫地痞流氓太囂張了！竟然敢當街潑漆！】

    但是沒過多久，視頻的拍攝者就在下面發了一條說明：

    【這是我們津城老城區的劇院，據說裏面有變態，逼迫未成年男扮女裝，所以才被砸的，我也是路過，隨手拍的，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雖然這條聲明看起來突兀又奇怪，但是不妨礙對京戲並無瞭解的網友們抓重點。

    【臥槽！這麼變態的嗎？！】

    【潑得好！連我的份一起潑！】

    【這是真的，小時候我也見到過，不過是女扮男裝，打扮得好帥的哥哥，一開口結果是女的！】

    【電影裏的戲子不都是這樣的，涼薄又無情只認錢，爲了錢什麼都做，賤得很！】

    【還有最近熱播的那個電視，女主被賣進戲班，被班頭虐待，視頻裏肯定就是這樣！這些人做得好！】

    ……

    眼見視頻熱度節節攀升，發佈的視頻的作者卻像在害怕什麼似的，很快將視頻刪除。

    “視頻保存成功。”

    季繁星看着屏幕上的字舒了口氣，還好自己幾千年練就的手速十分給力。

    沒想到在華夏被弘揚的國粹竟然在龍國這麼慘，反串這麼常見的事情竟然被誤解爲變態行爲。

    曾經用於宮廷音樂的二胡成了乞丐的標誌？

    這種刻板印象得益於龍國的影視作品的長期輸出。

    早期，觀衆們沒有瞭解真實情況的渠道，到現在有方法卻懶得瞭解，導致這樣的誤會越來越深。

    龍國與華夏的歷史文化一致，在華夏培養的民族自豪感讓季繁星對這種狀況深惡痛絕。

    季繁星深知現在自己的影響力有限，改變不了現狀，但是她至少用有限的影響力幫助華韻劇院，或者說減少大衆對京劇的刻板印象。

    想到這裏，她坐直身體，開始拍攝視頻，拍攝完後同步上傳抖手和圍博。

    津城華韻劇院，李四帶着手下在門外打砸了好一會才離開。

    劇院後臺內，大家已經在李國勝的要求下脫掉戲服，卸掉彩妝，準備散去。

    李玉依舊面帶濃妝，緊握着拳頭，眼中滿是怒火，他壓抑着聲音問許國盛：

    “團長，你爲什麼不讓我出去？！那些人不僅在門口搞破壞，還胡說八道，他們……他們就是在污衊！”

    旁邊的兩個小年輕也是氣憤難平，其中一個小武生看起來才十幾歲，叫阿星，是許國盛的關門徒弟。

    他也沒有換掉戲服，手上還握着長棍，激動地跺了跺腳：

    “對啊師傅，我們不能被欺負到頭上不還手吧！”

    許國盛嘆了口氣，搖搖頭，“你們知道劉三刀是什麼人嗎？他在津城盤踞多年，無惡不作。我不能讓你們衝上去送死。”

    “但總得有個說法！”另一個小徒弟抱怨道。

    “說法？”許國盛苦笑，“現在的人哪裏會聽我們解釋。看看手機上那些評論……”

    李玉用力捏着手機屏幕邊緣，“難道就任由這樣的誤解繼續下去？”

    一位老人的走了過來，作爲一位鼓師，他已經在劇團敲了半輩子的鼓，他渾濁的眼睛看着李玉，言語間滿是悲涼之色：

    “蒼天無眼吶…玉兒從小到大爲了唱戲吃了這麼多苦，現在終於唱出來了，卻被說成這樣，這孩子以後可怎麼吶……”

    許國盛望向手機裏友人發給他的照片，破碎的牌匾和滿牆的油漆讓他心如刀割。

    或許自己的堅持是錯的，他們這一代人早已老去，不該再耽誤年輕人的前途，

    他轉過身來看向幾個年輕人，言語乾澀，“記得你們師姐轉行去電影圈做了替身，或許你們可以多與她聯繫聯繫…

    還有我女兒，正在做導演…雖然她過得也不怎麼好，但總能找到一些機會……”

    言語之中竟然有了退意。

    “團長！”

    “師父！”

    幾人趕緊打斷許國盛的話，倔強地表示自己絕對不離開。

    許國盛眼裏閃着淚光，看向他們的眼神又是欣慰又是愧疚，劇團早就入不敷出，這麼多年都是硬撐着過來的。

    可是現在，他感覺恐怕要撐不下去了，“對不起……我……”

    “團長！你看！有人爲我們發聲了！”

    還未等許國盛將話說完，一個人興奮地將手機遞給他。

    “那視頻不是被刪除了嗎？怎麼會？……”許國盛不可置信地接過手機，其餘幾個也圍攏過來觀看。

    手機屏幕中，季繁星坐在一塊石頭上，微風吹散她的長髮，在陽光的反射下，她整個人彷彿被鍍上了一層柔光。

    四周傳來海浪的聲音，她的眸子直視鏡頭，語氣平和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