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普照(1)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一碗魚生字數:4824更新時間:24/07/06 10:59:25
「告到靈山鬧劇」網絡發酵的第三天,「山裏」沒有任何迴應,說明。
只是劇組去法雨寺,發現收取香花券的窗口關閉了。
然後網絡上一片歡騰,鋪天蓋地都是感謝「大媽」,說她功德無量。
第五天熱度褪去,劇組在普陀拍攝的最後一天,那個窗口又悄無聲息的重新開放。
香客們再次開始排隊進場,好似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一切就如孟時預料的那樣。
不過在孟時在那裏嗑瓜子到底是被認了出來,跟隨熱點又火了兩天。
也讓更多人知道,他在拍一部西遊題材的電影。
行生老和尚比孟時早一天離開,走前讓小沙彌給他帶了一封信。
《悟空》《一代宗師》劇本和上一般無二,蒼勁如摩崖石刻的魏碑體,寫着——
你們要以自己爲島嶼而安住,以自己爲庇護,不以別人爲庇護,以法爲島嶼,以法爲庇護,不以別人爲庇護。
自以爲燈,自以爲靠,自以爲島嶼。
孟時看完笑笑,收了起來。
管斌說,「完蛋,老和尚不管你了。」
孟時給他一腳,講,「你能看懂個屁。」
管斌說,「你們這些謎語人,真該死。」
季紅婷知道孟時參與鍾宏新片的編劇工作,還被邀請去參加看片會,有些詫異。
九十年代,她和鍾宏一起在片場打零工、做助理、搬機器。
後來她結識葉上末、陸成康,到內地發展,成爲國內第一位拿下國際影展最佳攝影的女攝影師。
鍾宏一直在島內拍電視、廣告,直到10年,才獨立執導劇情片,這幾年則堅持自己寫本子自己拍。
雖然一直有聲音說他未來可期,但直到現在年過五十,也只是在島內拿了幾個提名,始終沒有獲獎,沒有太高的成就。
沒想到新片劇本,竟然有孟時參與。
不過,以鍾宏拍片速度,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拍完了?
孟時倒是沒想那麼多,人家喊看片,總歸是有東西看,總不能是把他騙去嘠腰子。
季紅婷一想也是,但還是託人打聽了一下。
確認沒什麼意外,叮囑孟時,鍾宏這個人性格很直接,不愛交際,不要覺得被冒犯,才讓他走。
管斌在一邊小聲嘀咕,孟時別把人家冒犯就行了。
「看片」,是各種提前觀影中最複雜,最多樣的一種形勢。
從影片拿到龍標前與後,可以把看片分爲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的看片,一般都是在電影公司的內部放映廳進行看片。
在上映前的幾個月,會有其他影視公司的老總或者高層來看片,然後考慮是否參與聯合出品。
對於熱門電影,大多數情況,都只能看到粗剪版,甚至是素材片段。
進入映前宣傳期,影視公司也會請媒體人士前往公司看片。
這種情況雖然還沒有拿到龍標,但是基本都是已經是定剪的最終版本了,進一步探討媒體約訪、以及商務合作。
第二種情況的看片,則是電影取得了公映許可證之後的看片。
因爲拿到了公映許可證,這種看片都是在電影院進行觀看了。
看片會的參與人員,大多都是各地的院線經理,也有部分的媒體名額。
對於國產片來說,也會有風格各異的看片。
例如在全國院線推介會上的看片,進行全國路演時,也經常會有看片活動。
《悟空》上映前,同樣也會有看片會。
不過看
片會的參與人員,會集中在高校學生,B站粉絲,UP主,而不是傳統媒體。
至少目前爲止,在孟時的計劃中是這樣。
唯一能改變這個計劃的人,只有秦輕雪。
這頓餃子是給她包的,孟時給她做好了,愛怎麼吃,怎麼吃。
孟時不坐飛機。
背個挎包,弄張動車票到富州,坐大巴去平潭,再搭個小巴去東星的碼頭。
下午五點半,船在一路濃霧中,扎進了基隆碼頭。
然後,然後,就被鍾宏拉到了公司內部影院。
內部小影院有約莫十來個座位。
沒有坐滿。
孟時只認識陳與。
陳與旁邊留了兩個空座。
給他和鍾宏留的。
季紅婷說鍾宏很直接,孟時也沒想到這麼直接。
他甚至連瓶水都沒給,人都沒介紹,直接關燈,放片。
餓。
陳與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份盒飯,低聲說,「世界上最好吃的滷肉飯,老闆娘身材頂呱呱。」
在一起去接人,和去買一份老闆娘身材頂呱呱的滷肉飯之間,陳與選擇了後者。
孟時舒服了,對鍾宏導演示意一下後,扒着飯,眼睛從碗沿看向熒幕。
……
雷雨聲中,菜頭跟阿和騎着偷來的摩托車在路上疾馳,下車衝進一家大排檔。
菜頭手起刀落,將黑輪的右手砍斷。
這裏給了一個,斷臂掉進沸騰火鍋,紅油伴隨血液飛濺的特寫。
真是下飯的一幕。
孟時斜眼看陳與。
陳與惡作劇得逞的笑。
孟時猛扒兩口。
陳與撇嘴。
事後,菜頭、阿和被抓捕歸案。
法庭上,阿和被嚇得不輕,語無倫次地說道:我只是想去嚇嚇黑輪,沒想到菜頭來真的。
法官問,那摩托車是誰偷的。
菜頭猙獰的大吼,阿和,你講啊,全部都推到我身上啊。
這個演員身材修長,五官帶着些痞氣,演技也很不錯。
如果管斌的演技是三個韓鷺,這個演菜頭的年輕演員,至少是二個半五個韓鷺。
阿和看了他一眼,承認是自己偷的。
最後法官問阿和的父母,還有什麼要說的。
父親老陳說,沒什麼好講的,我希望你們把他送進去,好好改造。
老陳是位駕校教練,收入微薄,忙活大半輩子,最自豪的是有一個好大兒阿豪。
阿豪從小就很懂事,成績又好,老陳對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但父親是位傳統的父親,對阿豪的關愛也就是多給點錢。
以及把駕校發的筆記本給兒子。
本子上寫着八個字,把握時間,掌握方向。
這是老陳的人生信條,也是他唯一鼓勵大兒子的話。
至於在外面鬼混的小兒子,就讓他在監獄自生自滅吧。
在劇本的末端,孟時給老陳寫了一段臺詞。
她跟妻子琴姐說,你知道嗎,我的工作經常遇到一些嘴碎的八婆。
她們常常問我,陳教練,你結婚了嗎,有幾個小孩。
阿豪在時,我回答一個,他馬上要讀醫學院了。
後來,阿豪走了,我還是只說一個。
因爲現在我真的只有一個。
不久後,阿和被判入獄三年,剛進來的第一天,因爲是新人,又瘦不拉幾,遭到獄友的欺負。
對方
人多,他沒有反抗。
等到深夜,阿和趁着對方熟睡,將他打的鼻青臉腫。
裏面的麻煩沒有完,外面的麻煩還在繼續。
一個短髮女人帶着一個女孩找到家裏。
女孩叫小玉,懷有身孕,孩子是阿和的。
第二天,母親琴姐去少管所探望兒子,見兒子嘴角有傷,阿和謊稱,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玻璃。
琴姐恨鐵不成鋼,問他在外面還有沒有惹到其他麻煩。
說,你要講,不要等別人找上門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阿和還是沉默。
母親回去後,他回到牢房主動示好,將母親帶來的菜拿出來分享。
獄友並不領情,威脅他晚上千萬別睡覺。
深夜,兩人大眼瞪小眼。
獄友困的不行,背誦乘法口訣振作精神,但背到六乘六卡殼了。
阿和示弱,說出答案。
一來一往,兩人的矛盾漸漸消除。
季紅婷說鍾宏大概率是沒有拍完的,果然下一段劇情就印證了她的猜想。
本來這一段是,陳與扮演的大兒子阿豪,聽課時出現了幻覺,發現整個課堂黑洞洞,烏漆漆,階梯教室中只有自己一人。
現在只有他起身收拾課本離開的鏡頭。
而且有些劇情並不連貫,說明這只是一個粗剪版本。
其實有沒有拍完這個問題,看陳與還在這邊,也大概知道了。
孟時從不在手機上和陳與聊在劇組的事情,怕影響他。
陳與進組後,見孟時沒主動問起過,便也默契的沒聊。
中午吃飯時,一個黃衣服女孩坐到阿豪對面,說,怎麼吃這麼少。
阿豪並不認識她,停止咀嚼,神情疑惑。
女孩說,我叫郭曉珍。
放學後,兩人站在站臺等公交,阿豪說起司馬光砸缸。
很久以前,司馬光和一羣小夥伴抓迷藏。
明明所有人都被找出來了,他卻始終堅持還有一個人沒被找到。
畫面轉成鉛筆動畫,深灰色的小夥伴們,跟隨一身紅衣,在粗糲的黑白色裏,顯得格格不入的司馬光,行走在如同監獄柵欄一般的樹林中,尋找。
阿豪說,他們發現了一口大水缸。
畫面中,水缸像一隻黑的蛋。
阿豪講,小夥伴們在司馬光身後,興奮的喊,一定就在裏面。
司馬光舉起石頭,哐,空水缸的陰影後面,藏着一個小男孩。
阿豪問,你知道他是誰嗎?
郭曉珍抿嘴,擡眼看他,搖頭。
阿豪說,那個小孩是司馬光自己。
老陳上班時,黑輪的父親找到他。
鏡頭拉遠,兩人站在駕校科目二坡道起步的橋上。
橋身上寫着——掌握方向。
法院判決菜頭賠償黑輪一百五十萬新灣幣,但菜頭家只剩年邁的奶奶,根本無力償還賠款,他想老陳是不是也應該承擔些賠償責任。
老陳瞬間火大,誰砍你兒子,你就去找誰要錢,臨走時還嚴禁他再來騷擾自己。
扮演老陳的演員叫陳語文,之前是個導演,兩千年的時候拿過金馬獎最佳導演提名。
後來沉迷賭馬,淡出演藝圈,直到14年,瀕臨破產,也失去信用的他,選擇從幕後轉到慕前。
當時他已經47歲,年齡和長相都沒有太大的優勢,只能從客串小配角開始。
參演的題材,從喜劇片橫跨到了恐怖片,做了許多的嘗試,都沒有什麼浪花。
琴姐晚上下班,在樓下遇到獨自一人的小玉。
她已經習慣給兒子收拾爛攤子,便將小玉帶回家,安排她住進阿和的房間。
老陳聽到小兒子幹的好事,火冒三丈,眼睛瞪的渾圓,講,你兒子真的蠻厲害,人進去了,還留髒屁股給我們擦。
他越說越氣,嗓門越來越大。
小玉哭着從房間裏衝出來,琴姐忙去安慰。
晚自習回來的阿豪,站在門口,默默看着一切。
第二天,琴姐在咖啡館約見了那位第一次帶小玉上門的短髮女人。
女人是小玉的阿姨。
她說,十年前,小玉的父母死於一場車禍,從那以後,小玉便由她帶大,沒打過,沒罵過,小心呵護着。
但就在昨天,她竟然想要將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還離家出走。
琴姐決定先照顧小玉,把孩子生下來。
溝通過後,她將小玉帶到自己工作的化妝間幫忙。
黑輪的父親又一次找上門要錢,拉開教練車車門,擠着學員坐在後排,扒着副駕駛的椅背,希望老陳能夠承擔賠償責任。
老陳態度依舊堅決,不僅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將他扔到半山腰。
次日,黑輪的父親開着一輛糞車衝進駕校。
他手持管道,到處噴灑排泄物,猶如無敵戰神,打的一衆人等四散奔逃。
場面噁心,重口,令人惶恐、不適。
老實人走投無路的無奈、癲狂,讓人心中鬱結的同時,又透着荒誕的喜感。
在陳與的斜視中,孟時默默把滷肉飯放到地上,心想決不能讓陸端存知道自己拿着飯看。
哪怕已經早早吃完,只是端着。
這段劇情出自陸端存的手筆,之前他在《春》裏面寫過幾個失禁的場面。
所以,孟時看到又有這種,便說他就好這口屎尿屁。
現在迴旋鏢正中腦門。
最後駕校領導出面施壓,老陳只得拿出二十萬息事寧人。
辦公室裏,陽光從窗戶中照射進來,老陳坐在陰影裏,對面領導身後的牆上牌匾,黃底黑字——把握時間,掌握方向。
阿豪放學回家,看到媽媽在廚房抽菸。
她說,小玉明天要做產檢,我剛好有事,你爸爸又不肯幫忙。
阿豪很懂事,說,我去吧,我明天沒課。
房間裏,小玉正在練習盤發,阿和的母親是給人做妝造的。
阿豪坐下,問,你想不想去看阿和,我帶你去,不讓任何人知道。
檯燈在他身後,亮的晃眼,吞噬了他身上所有的光。
第二天,阿豪帶她做完產檢,去到監獄。
但只有親屬才能辦理探視。
小玉在外面等待。
兩兄弟見面後,阿豪說起小玉懷孕的事。
阿和瞬間激動起來,媽來過那麼多次,爲什麼沒有告訴我。
阿豪反駁道:那你還不是什麼都沒告訴我們?媽不說是怕你擔心,你不說,是想逃避,還是認爲不關我們的事?
午後,烏雲蔽日,就像一池清水,丟進一團濃墨,耀眼的光芒被吞沒。
回到家後,阿豪沐浴更衣,打掃好房間,從陽臺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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