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舍中得,破慾望之賊(1)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一碗魚生字數:2301更新時間:24/06/28 19:23:33
    李中庚扶着眼鏡說,恆店是懶人的天堂,瘋子的樂園,光棍的世界。

    張天亮懷揣着最質樸的夢想縱跨祖國,從最寒冷的東北雪鄉,來到了有着東方好萊塢之稱的恆店。

    不太能理解他話裏的意思。

    但李中庚的話,讓他想起網吧裏那個人說,羣演沒有任何意義。

    交談中,張天亮知道李中庚一家人都在恆店,他和父母一起經營一家飯店,老婆是特約演員。

    特約是相比羣衆演員,酬勞更高,甚至有臺詞的小角色。

    李中庚每天準時在老公會等活,被選中了,就去劇組,沒接到活,就回飯店幫父母一起忙活飯店的生意。

    他今年36歲,還沒有孩子。

    李中庚是個熱心的人,帶着張天亮到自己的飯店。

    飯店有點規模,兩間門面。

    六點多,父母去買菜還沒回來,他拉開卷閘門,讓張天亮先把行李放到收銀臺後面。

    張天亮向他諮詢演員證的事。

    李中庚說租房和演員證不急,隨時都可以,說先帶他開開眼界。

    也沒告訴張天亮具體怎麼開眼界,便帶他跳上了去象山影視城的班車。

    上了車才得意洋洋地說,他老婆接到了目前整個恆店最大劇組《空禪》的戲。

    有臺詞,能站在韓鷺邊上那種。

    說像張天亮這種剛剛來恆店,還滿懷激情的小年輕,正適合去這種劇組看看,開闊開闊眼界,不要一頭扎進抗日劇演屍體。

    恆店一年要產出幾百部“神劇”,鬼子的屍體連起來,能繞地球好幾圈。

    演員證辦下來,勤快點的就要馬上加入其中,所以不用太急。

    張天亮沒太聽進去,只是盯着車窗外坐在摩托車後面的“格格”,還有街上貼得到處都是的租房廣告。

    ……

    目前空禪寺並不對外開放,路口造了個山門,有劇組僱傭的人看着,羣演進出都要有專人帶,並清點人數。

    幾個女孩要去另一邊看銀杏樹。

    樹是劇組從別的地方移植過來的,自打空禪寺開工,便開始弄,陸陸續續搞了兩年,現在已經初具規模。

    這個季節,銀杏樹林裏金黃的樹葉撒了一地,妥妥的網紅打卡地。

    不過,這些都是樹齡比較小的,最大的那顆,據說已經接近百年的大樹被種在空禪寺後面的碑塔林裏。

    孟時和幾個姑娘道別,在看守山門的保安面前打了昨晚葉上末給他的電話。

    這是個負責生活方面的副導演,雙方溝通了一下後,便將孟時兩人放了進去。

    孟時帶着管斌在十幾米高的大型鼓樓下面等,拍着古樸的樓體,跟他說:

    “這兩個,估計夠咱們拍一季《西行》了,還好咱們不跟他們比這個,咱們雖然窮,但運營手段老葉拍馬都趕不上。”

    空禪寺的搭建有地方參與,但即便是這樣劇組的花費也上千萬了。

    管斌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如果孟時真的要拿他和韓鷺炒作,增加《悟空》的關注度,搏個黑紅,自己怎麼做選擇。

    孟時和秦輕雪決定立項的時候,就讓她做好了被羣嘲的心理準備。

    輕雪傳媒本來是個依託於秦慶國的音樂公司。

    雖然秦輕雪這幾年已經從幕後走到臺前。

    雖然這個公司的名字是用她的名字命名。

    但這個本質並沒有改變。

    公司所獲得的機會,項目,也並不來自秦輕雪。

    即便是讓管斌從原來的經紀公司跳槽來的《刺秦》,它的班底也是依託秦慶國的人脈構建。

    不然以秦輕雪本人,哪裏能請動已經名聲在外的馮傑偉來執導筒。

    只是馮傑偉在執導《刺秦》的時候,父親的阿爾及海默症加重,沒人照顧半路辭去了導演的職位。

    秦輕雪沒有要他的違約金,欠了她一個人情,雙方關係才有了轉變,變成了秦輕雪的人脈。

    現在這個人情被用在他給孟時做副導演上,他們又重歸合作關係。

    如今整個輕雪傳媒,身上帶着秦輕雪標籤的,和秦慶國沒有關係的,只有孟時。

    而《悟空》是孟時賠給秦輕雪的夢。

    關於電影,關於製片人,和秦慶國沒有一絲一毫關係的夢。

    孟時讓她做好被羣嘲的打算,做好這是一個噩夢的打算。

    可孟時真的會讓她被別人當做笑話,讓她做噩夢嗎?

    不會的。管斌很堅定地回答自己的問題。

    那我應該在這場孟時給秦輕雪的夢裏,扮演什麼角色?

    在他的安排下去碰瓷一個如日中天的頂流?

    爲他們燃燒自己的職業生涯?

    這就是你在這場夢裏給我安排的角色嗎?

    “在他的沙雕劇裏女裝扮醜。”

    “爲了預算零片酬出演《悟空》。”

    “甚至沒有他突然發瘋和葉上末發生爭執,你都可以在《空禪》這種大製作裏面得到角色。”

    “猴子,你已經爲他付出夠多了。”

    “你只是一個二線演員,想象一下,碰瓷頂流帶來的後果吧,你會被他的粉絲生吞活剝。”

    “強烈的反噬下,你會被市場拋棄。”

    那只松鼠在管斌身上,抓着他的皮肉四處遊走,在他的耳邊急切的叫喚。

    “他說的那些年輕熱血,沉澱底氣,感悟體驗,你真的信嗎?都是騙你的!”

    管斌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抓它,試圖把它從身上摔下來。

    一眨眼,它出現在孟時兩天沒有處理,長出一層薄薄毛茬的腦袋上。

    “他跟所有人一點一點地摳應該怎麼表演,訴說着自己想要的東西。”

    松鼠四肢緊緊地扒着孟時的頭皮。

    “你無條件信任他,把他當成朋友。他是怎麼對你的?咔!不對,再想想吧。咔!這場先放着吧。往後放一放。先走後面,這場以後再拍。咔!不對,想得太多了,放鬆點。怎麼回事,今天狀態不對啊,明天再來吧。”

    管斌摘掉口套,拿掉帽子,蹲下,雙手使勁地揉搓自己的臉,猛烈的喘息,乾嘔。

    孟時沒說話,默默蹲在他旁邊點了根菸。

    管斌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單純由某件事引發。

    它由一件件事勾連在一起,慢慢編織成他的夢魘。

    《悟空》劇本,劇本裏那只話很多,在猴子腦子裏說話的松鼠,只是引爆夢魘的導火索。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有些事,孟時能幫他處理,有些則要靠他自己。

    韓鷺啊,韓鷺,你可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