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劉夏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一碗魚生字數:2540更新時間:24/06/28 19:23:33
    從劉升水那裏回夭山,孟時便什麼也不想做。

    本來答應給蕭覺和林峯整個激光雨,也沒興致弄了。

    時令從大暑往後,一路到了農曆七月初六。

    孟時六月底跟老媽去外婆那裏待了幾天,又跑回夭山窩着了。

    也許是童年在這邊度過,又或許是從四九城回來就直接到了這裏。

    孟時感覺自己在夭山這個小村子待着,比外婆家住的知鷺島這樣的海邊旅遊地,還有陽江那樣的小縣城,都要舒服很多。

    他白天拿着個相機,和劉夏他們幾個小孩在村裏到處跑。

    晚上就和良載阿公,一起在院子裏的絲瓜架邊上納涼。

    小日子過的慢慢悠悠……視頻都不做了。

    苦夏日長。

    晚上七點多,隱約還有點光亮,影影綽綽的把院子照了一個朦朧。

    孟時從老宅里拉了一根插線板到院子裏,又把電視搬出來,放在石磨盤子上面。

    石磨的架子早沒了,把兩片青色的磨石洗了洗,疊在一起,電視放在上面雖然有些低,但也湊活。

    電視是老式的顯像管電視,有一個長長的大尾巴,上面沒有安裝機頂盒。

    孟時熟練的把一口“鍋”架到絲瓜架上面,然後讓天線對着北邊。

    這“鍋”是陳竹峯好些年前買的。

    那時候村裏取消有線閉路電視,改裝機頂盒。

    一戶人家初裝費要幾百,不僅每個房間都需要單獨買一個機頂盒,而且每年要兩百左右的信號費。

    於是有人賣起了“衛星電視接收器”,一個幾十塊錢,號稱能用一輩子。

    那時,陳竹峯便給老宅整了一個。

    這東西因爲形狀大小和炒菜鍋差不多,村裏就俗稱爲“電視鍋”。

    不過,“鍋”真不好用,信號不穩定,能看的臺也不多。

    特別是南方雨水多,每年都有颱風,就更艹蛋了,所以流行沒一段時間就沒人用了。

    現在架在絲瓜架上的這個“鍋”,是孟時從老宅的雜物間裏找到的。

    天線方向對了,勉強能接收到國家電視臺和本省的幾個頻道。

    頻道不多,但也夠用了。

    良載阿公躺在搖椅上,人老了骨架縮了,顯得很單薄。

    孟時搬個竹製的小交椅,手裏拿個蒲扇,在他邊上待着。

    倆人中間擺了一張小板凳,上面放着一盤子花生,還有幾塊切成圓圈的“鬆瓜”。

    花生和瓜是大伯家地裏剛收的,都沒做什麼處理,花生洗乾淨了外殼的泥,瓜也只是洗了一下,連皮都沒有去。

    國家電視臺第十一頻道,今晚放的是秦腔傳統戲“鍘美案”,白江波先生唱的包拯,大前天剛放過,又重播了。

    不過,良載阿公和孟時老少倆都挺愛看。

    戲這個東西,特別是名角的經典戲,看進去了,翻來覆去的嚼也不膩。

    電視裏陳世美一襲紅蟒袍,搖着摺扇,亮相,威風凜凜官架十足,眉眼之間志得意滿:

    “適才間我在金鑾殿,萬歲駕前去問安,同公主又到後宮院,太后一見笑開顏,我是當朝駙馬爵位顯,文武百官誰敢參,行來宮門下車輦,大搖大擺轉回還。”

    阿嫲剛從小姑那裏回來的那幾天,晚上還陪着看一會,後來看兩人相處的挺好,就不來了。

    她耳朵不好,爺倆要和她聊幾句要用喊的,她聽着還要連蒙帶猜,怪累,索性就早早到屋裏睡了。

    一開始在院裏看電視的時候,魚還搬個小板凳跑過來湊熱鬧。

    但一天天的淨是看戲,魚也不來了。

    不過,這真不能怪她。

    不說別的,就陳世美剛剛開場那幾句唱,就足有五分鐘。

    這功夫都夠刷幾個短視頻了,誰家孩子頂的住啊。

    於是幾天下來,晚上這院裏就剩孟時和良載公倆人了。

    這爺倆,一個九十多,一個二十出頭。

    年紀差比一個新衆國還長,但相處的很和諧。

    良載阿公躺在搖椅上,頭微微的搖,手指跟着鼓點輕輕的敲着躺椅的扶手,說道:“明天是七夕,初八就是立秋了,知道暑氣什麼時候散嗎?”

    孟時在阿公的“逼迫”下,硬是放棄了手機萬年曆,跟着學了一手用手指關節推算“天干地支”,也就是俗稱的“點算”。

    暑氣什麼時候散?這是一個很淺顯的問題,答一個“處暑”就行。

    不過孟時這麼回答一定不過關,於是只能很神棍的伸出大拇指,開始算今年的“三伏天”。

    三伏天是一年裏最熱的時候,初伏和末伏都是固定的十天。

    而根據每年“入伏”的時間不同,“中伏”的長短分爲十天和二十天。

    孟時用“干支紀日法”算了算,夏至到立秋有五個“庚日”。

    所以今年中伏是二十天,三伏天一共有四十天。

    “初伏在六月初十,末伏在七月十一,今年暑氣散在七月二十三。”

    孟時說完感覺自己好像在尋龍點穴,逼格肉眼可見的提升了一大截。

    有啥辦法呢,手機看一眼萬年曆,幾秒的事情,愣是手指抽風、腦子抽筋,算了差不多五分鐘,他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阿公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捋了捋逼格更高的白胡子,說道:“明天是七月七,你外婆那裏怎麼說啊。”

    其他地方的風俗,孟時不清楚。

    不過在本地,七月七是乞巧節,這一天外婆會給外孫送糕點,有祈求外孫子乖巧伶俐的寓意。

    不過,現在七夕已經被炒成了我國的情人節了。

    孟時感覺七夕情人節這事挺扯淡。

    牛郎一年就和織女見一面,本來是挺好的事。

    畢竟,小別勝新婚,離別情更深。乾柴遇烈火,欲/火生新人。

    可問題出在這夫妻重逢,邊上還有倆孩子,一頭牛,無數喜鵲、一票神仙圍觀,這叫什麼事啊。

    可憐的牛郎只能摟着老婆憋了一年又一年,啥事也幹不了。

    而織女那邊呢。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這仙女淨看着喜鵲搭橋不說,還要聽每天都要見一面的牛郎,跟神經病一樣傾訴一年沒見的相思之苦,還啥事不幹。

    這一天天的誰受得了啊。

    可就這倆苦逼的故事,硬是被無良的商家給弄成了情人節,光想想都讓人覺得心累。

    孟時這個單身狗,懷着極大的惡意編排着七夕。

    然後從盤子裏剝了顆花生送進嘴裏,說道:“現在乞巧節也不興了,人現在過的是情人節。”

    “也是,以前孩子週歲給鄰居送紅蛋、紅糕,現在就兩個包裝的鹹鴨蛋和兩桶方便麪,不過也挺好,方便。”

    阿公沒有評判好與壞,他只有接受。

    時代在變,風俗在變。

    他對於記憶裏不斷消失的風俗,態度很豁達。

    兩人和往常一樣閒聊一會,開始安靜的看戲。

    電視裏,秦香蓮正對陳世美唱:“你利祿薰心忘根本,豈知富貴如浮雲,我心如刀絞淚難忍,強盜竟是鐵打的心。”

    老爺子搖了搖扇子,說道:“聽劉繼業家那口子說,前幾天劉夏和劉浩倆孩子打起來,你就在邊上看着什麼也沒說?”

    孟時手裏拿着一把花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